“这是一个可以肯定的结局。”2008年，瑞克·杜特罗宣告说，他的赛马“大布朗”很可能会夺得梦寐以求的三连冠。赢得三连冠，那可是一项难得的荣誉——在五周的时间内，一匹马必须在三个不同长度的跑道上赢得肯塔基赛马、普瑞克涅斯赛马和贝尔蒙特赛马。“大布朗”参赛之前，只有11匹马在上个世纪取得了成功，而且，前30年内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记录。而此刻的“大布朗”，距离赛马的“不朽神话”仅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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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马的训练师杜特罗有理由保持乐观。他3岁的小马驹不仅在前五场比赛中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每场获胜的优势都很大。尽管投注者认为“大布朗”只有25%的几率赢得肯塔基赛马，但他却以4.75个身位的优势获胜。在普瑞克涅斯赛马中，他的势头更加强劲，以5. 25个身位的优势跨越终点线，遥遥领先，即使他的骑师在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时有些松懈。在他的最后一场比赛贝尔蒙特赛马中，“大布朗”所面对的竞争者很平庸，因为他最大的挑战者“娱乐场”在最后一刻退出了比赛。
人们对“大布朗”满怀热情，这并不奇怪。UPS公司察觉到了商机，和“大布朗”签署了一项广告交易，其中包括在“大布朗”骑师的夹克上面印上一个企业标志。赛场上的许多优势都让我们觉得赢家非它莫属。我们再来看看“大布朗”，根据描述，它身体强壮、充满自信、蓄势待发。杜特罗滔滔不绝地说：“他看上去要多完美有多完美。在‘大布朗’身上，我找不到任何瑕疵。我看到了最美的前景。我如此自信，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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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们表示同意：尽管天气十分炎热，但这次关键比赛的观众还是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因为人们渴望见证创造历史的过程。
“大布朗”一定创造历史，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这样的历史恰恰不是每个人所期望的。比赛结束时，他名列最后，而这样的成绩是其他三连冠竞争者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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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之后，兽医紧接着对“大布朗”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它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它反复无常的表现使人想起了实验室研究人员所说的“哈佛定律”：“即使在对压力、温度、体积、湿度以及其他变量实行严格控制的条件下，机体也会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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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看待“大布朗”赢得三连冠的机会，那就是：他进入赛马“名人堂”的前景远远没有那么乐观。这种观点提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要是其他马也处在“大布朗”的位置上，结果会如何？
史蒂文·克里斯特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同时也是著名的赛马裁判，他提供了一些发人深省的统计资料。5历史上，在赢得肯塔基赛马和普瑞克涅斯赛马之后，总共有29匹马有机会获得三连冠，而其中却只有11匹获胜，成功率还不到40%。但是，如果对这些数据资料进行更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1950年前后有一个鲜明的差异。1950年以前，在试图赢得三连冠的9匹马当中，8匹都会成功。1950年之后，20匹马当中只有3匹获胜。很难知道成功率从将近90%下降到只有15%的原因，但可以推断的因素包括更好的饲养方法（产生了更多的优质小马驹）和更大的起跑赛场。
虽然15%的成功率可能会令人担忧，但这并没有考虑到“大布朗”的先天能力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录。毕竟，不是所有能够获得三连冠的马匹都有类似的天赋。有一种方法可以用来比较马匹，那就是“拜尔速度评分系统”，该系统会根据比赛所需的时间和奔跑速度，再结合天气状况，为每匹马的表现打一个分数。分数较高的马表现得更好。
表1 - 1显示了历史上七匹参赛马匹在三连冠的前两轮比赛中的速度评分情况，其中也包括“大布朗”。这个样本比较小，因为速度评分系统只有自1991年以来才被广泛使用。尽管他的骑师的行为可能会把他的普瑞克涅斯赛马评分缩减几个点，但是，和其他马相比，“大布朗”看起来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即使考虑到情况一般的贝尔蒙特赛场，“大布朗”也不一定获胜，这是很明显的。然而，投注者们却满心欢喜地将3∶10的赌注押在了“大布朗”身上，这就意味着他有超过75%的概率赢得最后一场比赛。克里斯特和其他敏锐的裁判员对马有嗅觉，据他们观察，赌金揭示板上有关“大布朗”获胜机会的数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表1 - 1
三连冠竞争者的拜尔速度评分情况
参赛马匹 肯塔基赛马 普瑞克涅斯赛马 总分
银色魅力 115 118 233
醒目钟斯 107 118 225
奇先达 109 114 223
战斗徽章 114 109 223
真宁静 107 111 218
超凡魅力 108 107 215
大布朗 109 100 209
来源：史蒂文·克里斯特。
这些对立的观点揭示了我们的第一个错误，即：与外部观点相比，我们更喜欢内部观点。6内部观点通过关注特定任务和使用近在眼前的信息来考虑某个问题，并根据这样一组有限而独特的信息作出预测。这些信息可能包括轶事证据和谬误的看法。这是大多数人在构建未来模型时所使用的方法，在所有形式的规划中，这种方法确实很常见。瑞克·杜特罗和“大布朗”的其他粉丝们主要强调了内部观点，包括这匹马已取得的胜利及其威风的外表。这是很自然的，但几乎总是描绘了一幅过于乐观的画面。
外部观点则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是否存在一些可能为决策提供统计学基础的类似情况。外部观点不会把一个问题看成是独特的，相反，它要弄清楚的是，如果其他人所面临的问题具有可比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外部观点之所以是一种不自然的思考方式，正是因为它迫使人们把已经收集到的所有珍贵信息搁置一旁。使用外部观点的裁判人员认为，“大布朗”是个非常糟糕的赌注，因为，对相同处境下其他马的观察和分析表明，这匹马获胜的概率比赌金揭示板上所反映的要低得多。外部观点通常可以为决策者创建一种非常有价值的现实核查方式。
人们为什么倾向于接受内部观点？很多时候，我们大多数人都过于乐观。社会心理学家区分出了三种导致人们使用内部观点的错觉。7
在介绍第一种错觉之前，花一点时间来回答（老实回答！）下列问题，“是”或“不是”：
· 我的车开得比一般人好。
· 我对幽默的判断力比一般人强。
· 我的专业绩效在自己机构中的排名位于前50%。
如果你和大多数人一样，那么，所有的三个问题你都会用“是”来回答。这表现了一种虚假的优势，说明人们对自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积极看法。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表现得比一般人好。在1976年的一个经典调查中，大学委员会要求高中考生根据多项标准做自我评估。85%的学生认为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高于一般水平，70%认为自己领导别人的能力比一般人强，60%则认为自己在体育方面比一般人有优势。一项调查表明，超过80%的人认为他们的开车技术至少比一半以上的司机要好。8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能力最差的人而言，认为自己能做什么和实际上做到了什么之间往往有着最大的差距。9在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要求受试者评估他们的感知能力，以及在一个语法测试中成功的可能性。表现最差的人大大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认为自己会排在仅次于最高四分位数的位置。可结果出来之后，他们却变成了最差的。此外，即使这些人确实承认自己的能力低于平均水平，他们也会倾向于拒绝考虑自己的缺点，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第二种错误是乐观假象。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比别人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例如，研究人员要求大学生估计一下他们在生活中遇上好、坏两种经历的可能性。学生们认为他们自己比同龄人更有可能遇上好的经历，而遇上坏经历的可能性则很小。10
最后，我们来看看控制错觉。人们表现得就好像机会事件受他们控制一样。例如，当掷骰子的人想要掷出低点数时，他们的动作就会比较轻柔，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掷出高点数。在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让两组办公室人员参加抽奖，在这次活动中，1美元的成本可能换来50美元的奖品。其中一组可以自行选择彩券，而另一组则没有这样的权利。当然，运气会决定得奖的概率，工作人员无法作弊。
抽奖之前，研究人员问参与者愿意以怎样的价格出售他们的彩券。可以自行选择彩券的那一组的平均报价接近9美元，而没有选择权的那一组的报价却不到2美元。相信自己有一些控制权的人都会认为，他们成功的概率比实际要高。而没有控制权的人则相反。11
我必须承认，我的职业，即积极资金管理，可能是专业领域内关于控制错觉的最好例子之一。研究人员表明，从总体来讲，随着时间的推移，积极构建投资组合的资金管理者所实现的回报会低于市场指数，对于这一发现，每个投资公司都表示承认。12原因很简单：市场具有高度竞争性，资金管理者也会收取减少收益的费用。市场还有很强的随机性，可以确保所有的投资者都随时看到好、坏两种结果。尽管存在这样的证据，但是，积极资金管理者还是表现得就好像他们可以对抗概率、实现跑赢市场的回报似的。这些投资公司依靠内部观点来证明他们的策略和费用是正当的。
成功的几率很小，但不适用于我
许多专业人士通常依赖内部观点做出重要决策，而这些决策的坏结果都是可以预见的。这并不是说这些决策者都是粗心大意、缺乏经验或心怀恶意的人。在以上三种错觉的鼓励下，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策，并且相信结果会令人满意。既然你已经知道内部和外部观点之间的区别，你就可以更仔细地检查自己的决策和别人的决策了。让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企业并购（M&；A）是一项年复一年的全球业务，其交易金额高达万亿美元。为了获得战略优势，企业会花费大量资金对公司进行识别、收购与整合。毫无疑问，公司会带着最好的意图达成交易。
问题是，大多数交易并不能为收购公司的股东创造价值（被购买的那些公司的股东通常都做得很好）。事实上，研究人员估计，当一家公司购买另一家公司时，收购方的股票2/3的时间都是下跌的。13鉴于大多数管理者都有一个增加价值的明确目标，而且，他们的补偿金通常和股票价格紧密相关——并购市场的活力似乎有些惊人。对此的解释是，虽然大多数高管都承认并购总记录不怎么理想，但是，他们也都相信自己能够获得意外的成功。
2008年7月，陶氏化学公司同意收购罗门哈斯，之后，陶氏CEO把该企业描述成“一个优质的海滨物业”。这场竞购战促使价格溢价，陶氏不得不为急剧上涨的74%的溢价买单。然而，陶氏并没有表现出畏惧。相反，陶氏CEO宣布，这笔交易是“把陶氏打造成一家利润增长型公司的决定性步骤”。14陶氏管理层的热情带有内部观点的所有特征。交易公布时，陶氏化学公司的股票价格下跌4%，这笔交易也成了不断增长的、由收购造成的损失的案例之一。
基础数学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数公司在收购另一家公司时不会增加价值。对买方来讲，价值的变化等同于以下两者之间的差别：合并两家公司时现金流量的增加（协同效应）；以及收购者所支付的超过市场价值的金额（溢价）。公司希望所得的收益大于所支付的价值。因此，如果协同效应超过溢价，买方的股票价格就会上涨。反之，则会下跌。在这种情况下，协同效应的价值——基于陶氏自身的数据——低于买方所支付的溢价，从而证明了价格的下降。倘若将激情四射的豪言壮语撇开，这些数字对陶氏化学的股东们而言并不乐观。15
传闻的堆砌不等于证据
几年前，我的父亲被诊断患上了晚期癌症。化疗失败后，他基本上别无选择。有一天，他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他曾读过一则杂志广告，上面介绍了一种癌症另类疗法，声称效果非常神奇，还给出了一个网站，上面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奖状。他把这些资料发给我，想问问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