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想着那个刚刚出生的,长了三个头的怪胎儿子,心里就无尽悲伤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连体婴儿。
他没想到他中年得子,结果却是这番模样。只可惜农村医疗条件太差,没有做好预防准备,如果要是能提早发现的话,说不定就把孩子打掉了。可是现在,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要是把他儿子往哪个荒地里一扔不管了,让他自生自灭的话。那未免也太不是人做的事了。而且,魏晋也不会那样做的。
王大爷伸出那双老手握住了魏晋一直激动不已,颤抖着的双手。
魏晋回头看了王大爷一眼,然后长长的叹息了一下。
魏晋说:“我真是不敢想像,我们魏家到了我这辈就只有我一个独苗,我爹还活着的时侯,一直都希望我早点成家立业,给他生一个大胖孙子。以此希望我给魏家绵延香火,可是现在倒好,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是他偏偏却,却长了三颗头。且不说那孩子是个难得一见的怪胎了,等他长大以后,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说完话,他又是低头沉吟着,两只手还不断的撕扯着自己头发。看样子,他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等魏晋说完,王大爷早就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王大爷擦了擦眼泪,对魏晋说道:“你也别难过了,事到如今,还是得想个法子啊?这孩子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你有没有跟你妻子商量过?如果不要的话……”
王大爷预言又止,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他说那些话合适不合适。毕竟,魏晋身为孩子的父亲还没有说话,他也不好提意见。他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魏晋心里自然明了!
魏晋叹息道:“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他注定是我的孩子,那我就必须背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王大爷说:“像你儿子那种情况也不是说没有过,就在离我们村不远处的那个李庄,以前也有一个产妇生出来了一个连体婴儿!而且据说那夫妻俩刚开始也是决定把孩子留了下来,可是后来,那个连体婴儿还是没能活下来。老汉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世上有连体婴儿,但是却从来没见过,我真没想到,这头一回看见,也怪吓人的。”
魏晋摸了一下王大爷的手说,大爷让你受惊了,我这几年里也没帮过你多少忙,现在又反倒让你受了这糟罪了。我这心里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王大爷听他这话,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魏晋的话。
王大爷赶紧从床上直起了身子,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愧疚的说,魏晋啊,你要是真这么说的话,那可真的是打我这张老脸了,你在这虽然等你妻子等了十年,但是这些年里你可没少帮我做事啊!不但如此,而且你还帮了其他的人。你呀,说白了在我们村里人的心里就是个英雄。
魏晋扑哧大笑一下,脸上的阴云随即又铺展开来。他又想起了他的那个三头儿子。
魏晋淡然说:“这孩子既然来了,咱们也得按照这个传统的风俗给他办个百天喜,热闹热闹啊。虽然孩子长的怪,但也算是对一条生命的尊重吧。”
王大爷问他:“你想咋办就咋办。”
魏晋说:“等到孩子满月的时侯,我们再去通知村里人,让他们也过来道下喜。但是最好先别告诉他们孩子长什么样子,我想等时间长了,再给他们说,我怕他们要是知道孩子长了三颗头的话,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会受不了的。”
王大爷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王大爷又担心道:“要是百天喜那天,村里人要看孩子怎么办啊?再说了,我们村里一直都有一个习俗,就是孩子在过百天喜的时侯,一般是长辈的话,都会去送红包,送祝福的。万一那天……”
魏晋坚定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就说让我妻子带回她娘家住几天了,能缓一天是一天。”
王大爷想了想,却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他想谁让那孩子天生命苦呢?一生下来,肩膀上面就扛了三颗脑袋。这生下来不但是个问题!而且那孩子以后能不能活下去也是个问题啊?
之后,王大爷出于对那个孩子的恐惧,只是从魏晋的嘴里得知,那孩子虽然身体小,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没有一点病状,而且还不挑食。本来山村里面就没有什么好喂他的,这一不挑食,倒也给魏晋省了不少麻烦。
但是,让他最为苦恼的是每天要很麻烦的给他进行喂食,三颗头可不比一颗头,那三颗头就意味着有三张嘴巴。
每当魏晋去给孩子喂饭的时侯,只要他稍不留神回个头,就可能会喂错,有时侯那一张嘴巴里的食物还没有咽到肚子里的时侯,魏晋又把食物给他塞了进去。结果那孩子就受不了了,他一受不了,就会哇哇的大哭起来。
而且三张嘴巴一张嘴哇哇的大哭起来的时候,那种大哭的声音之中还带有一丝咆哮,那要是飘进人的耳朵里面,几乎都能让人的神经崩溃。
有时候,当魏晋照看孩子的时候,那孩子虽然三颗头共用一个身体,但是简直就和三个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哭泣不停,一个睁大眼睛呆呆的不知看些什么,而另一个则呼呼大睡。但是,他们之间却互不影响。
不过,魏晋虽然真的有点受不了那孩子的哭声,但是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孩子的生命力倒是挺顽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孩子也越长越大了。
眼看着孩子快要一百天了。魏晋琢磨着不管怎么说也得把庆贺的场面搞得大一点啊,于是就委托了邻居老李去隔壁村给他叫了一帮吹唱团的人,然后摆了一张桌子放在门口,准备让那些吹唱团的人,都围坐在桌子旁吹着唢呐,敲着大鼓。然后魏晋又买了一大挂鞭炮,他想到了那天,放放鞭炮,不但喜庆点也能驱走孩子身边的一些脏东西。
其实,老李去隔壁村叫唢呐团的时候,这之间还有一段插曲。
那一日,日上三竿,天气极为干燥,一颗磨盘大的太阳高挂天上。
天气很热,偶尔吹过来了一阵风却也是热的。
老李把事情办妥之后,就一个人先回来了。可是,由于天气实在太热,他还没走几步呢!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
他边走边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就这样又坚持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忽然感觉头晕晕的,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可能要中暑了,于是,他便赶紧坐到了大路旁边的那棵歪脖子树下。
他坐在歪脖子树下把上衣脱了下来,用手一拧,水便流下来了。
然后,他便把衣服搭在了树干上,想把它晾干。
接着,他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且已经喝了一半水的水壶。
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然后自言自语说:“奶奶的,这鬼天气都能把人晒死不可。”
“施主,能化碗水喝吗?”
老李话音刚落,就从背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把老李着实吓了一跳。
老李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风尘仆仆,穿着一身破烂袈裟的野和尚。这和尚看起来也有些年纪了,却不知怎么的,不到庙里待着,居然出来化缘来了。
这时,那老和尚又说道:“施主,能给点水喝吗?”
老李看是个和尚,虽然他不拜佛不烧香,但是一想到魏晋家正要给孩子举办百天宴,他心想虽然这和尚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是毕竟是个和尚啊,要是能把他请回去,也好给那孩子祈祈福啊,保佑那孩子平平安安的。
老李把剩了半壶的水递给了他,说你喝吧,要是不够,待会跟我一块回去,家里还有呢,让你喝个够。
那和尚把水喝完了,又擦了擦嘴,便双手合十对老李说道:“多谢施主了,施主是个好人,好人定有好报。”
老李听和尚这样说他,脸一红,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老李看着那和尚风尘仆仆的,背后还有一包裹。于是问他说你一个和尚家,不在寺庙里待着,怎么出来云游来了,而且你这一身看起来怎么那么落魄啊?
那和尚听老李寒酸于他,但是却并不愠怒,反而嘴角一抬,微微笑了出来。
那和尚也在阴凉处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他把身后的包裹随意的放在了地上,然后便对老李说了一番话。
原来,那和尚并不是当地寺庙的和尚,他也不是一身闲来无事云游四方的。那和尚说自己法号普贤,本名叫做童僧,因为他从小无父无母,被一个和尚在荒坡上捡到的,然后他便一直生活在了寺庙里。
直到他成人以后,才渐渐的离开了寺庙。可是因为什么离开,他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说出来。
后来,当他离开了寺庙之后,便一直在路上流浪。老李一听他是流浪过来的,便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你为什么要流浪啊?”
普贤微微笑道:“为了捉鬼。”他话语很轻,轻的不带一丝娇柔。
老李笑了,他笑了一阵说:“一个和尚去捉鬼?这也太可笑了吧?再说我长这么大以来,还真的没有见过鬼呢?鬼在哪呢?你让我瞧瞧呗?”
普贤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没见过鬼,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鬼!有些鬼飘荡在荒郊野外,伺机寻找机会附入人体,以此吸取人的精气神,最后就能变成厉鬼,然后它们便肆无忌惮的出来害人了!而有些鬼,却天生心狠手辣,它们不需要造化,便能害人不浅。后者,则堪比人心,你看不透也猜不透。”
老李眉头一紧,摇了摇头说:“一点也听不懂!”
普贤则浅笑不语。
老李不禁又问他说:“你们身为佛家人,不正是以慈悲为怀吗?整日说要渡人,今日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又去捉它们呢?”
普贤突然严肃了起来说:“我今日去捉它们,正是为了要去渡化它们,它们生前便已很苦,受尽了人世的磨难,但是死后本该是要轮回的命运的,可是有些亡灵却始终不愿忘记它们生前所遭受的磨难?反而变成鬼以后,就在人家四处飘荡,随意害人!所以,身为佛门中人,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去渡化它们。”
老李脑海之中冒起了星星,反正老和尚的话他是真的没有听懂几句,不管这世上真的有鬼没鬼,反正他活了那么大以来,却还是真的没有见过鬼呢!
老李突然来了兴趣,问普贤说:“那你到现在有没有捉过鬼呢?”
普贤淡然道:“当然捉过!”
“在哪呢?”老李问。
“就在这包裹中的盒子里!”
老和尚边说边指了指身旁地上的包裹。
老李看了看那包裹不禁又问说:“那你怎么不渡化它们呢?反倒把它们关在一个盒子里。”
“不是不渡化,而是时候未到,它们什么时候出来的,自然就什么时候把它们送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把它们送回去呢?”老李又问。
“七月十四鬼节的那一天,等到了那一天,阴曹地府鬼门关大开,那些游离的尚未投胎的孤魂野鬼便会被允许那一天出来探亲,但是地府有一个很严厉的规定,就是到了那一天,它们不能害人,而且必须在鬼门关关上之前回来,如果没有按期回来,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老李脸上的表情变的很是惊讶。
“其实,这些飘荡的怨鬼身上都有一股很重的怨气,以致于它们迟迟不愿投胎,最后便真的成了亡灵,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处,而你看不到那些鬼,那是因为你从未修行悟道,道行不够。自然也看不到那些鬼。”
普贤又说:“在那一天,其实还有一件很揪心的事情,就是如果想在那一天把捉到渡化的野鬼送回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过程,那就是乌云遮月,鬼门关打开。因为那个时候,不但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而且地府的阴差也会出来巡视,而且它们身上有一种和在地府里的鬼魂不同的气味,那些巡视的阴差便能很容易的闻到。然后那些阴差便会把那些鬼魅一同捉回去交给判官处理。”
老李问:“要是那一天没有乌云遮月呢?”
普贤突然一声低叹说:“那只有等到来年了。”说完话,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的包裹。
老李也随即看去,他忽然指着那包裹问:“这里面不会是?”
普贤点点头无尽叹息说:“都怪我,错过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