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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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而且,他说的仅仅是男丁,姑娘家还未算进其内,更有甚者,再加上这些祖孙三代娶的媳妇,或者还有侍妾二房,加上他们家第四代的子孙,人数之多,可想而知。

凤姐身子略有些僵硬,立即回头就往马车走,一面走一面道:“这么多的家人,亏得你找我来管家,这叫我如何管下?”

还有,她一双眼睛可亮着呢,这些人,似乎都是很垂涎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幸好赫连飞鹰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凤姐温软如玉的皓腕,道:“凤姑娘,你可是答应了管家的!”

凤姐不耐烦地道:“我后悔了还不成吗?要是你说这么多的人,如此繁琐,我一定不会来!”

赫连飞鹰认真地看着凤姐,含笑道:“也就是因为家人太多,我一个大男人无从管起,以至于家人常常饿肚子,所以才请凤姑娘来帮忙管家,也好让家里这些老骨头嫩骨头都有一口饭吃。”

凤姐冷笑道:“既然你们赫连山庄是大地主,难道竟还少了吃的不成?佃户一年的租子,也够养你们一大家子人了!”

赫连飞鹰还没开口,就见到一个小娃儿滚到了凤姐跟前,乌黑的两只小手在她新裙上印上两枚手印,软乎乎地娇笑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会让九十九有饭饭吃吗?九十九好饿哦!”

凤姐低头看着下面的小女娃儿,大约有三四岁年纪,剑眉星目,倒是和赫连飞鹰有几分相似。

赫连飞鹰见到那明显的两枚手印,拧起眉头呵斥道:“九十九,谁叫你脏着两只手来抓凤姑娘的裙子?还不赔罪!”

听到赫连飞鹰的呵斥,九十九登时有些惊吓,扁着小嘴就要大哭。

凤姐急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不要紧,一个小孩子,你呵斥他做什么?”

见到凤姐为孩子如此温柔,赫连飞鹰的眼神也柔和下来,解释道:“我只是怕你见到家里的孩子如此不懂事,转身就走。”

凤姐拿着手帕擦着九十九脸上的污泥,却不免皱着眉头道:“九十九?为什么没名字?”

九十九立刻举手撒娇道:“九十九就是排行九十九哦!九十九上面有九十八个哥哥姐姐,是吧,大哥哥?”

凤姐眼睛看着赫连飞鹰,赫连飞鹰点点头,道:“只有先前的十几个孩子倒是有名字可叫,后面的孩子,大家长都没什么好名字取了,也怕弄混了,所以,都是只按排行来叫。事实上,到底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我自己都不知道。”

凤姐轻声斥责道:“竟有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像话,哪里能有连自己有几个弟弟妹妹都不知道的哥哥。”

九十九却捂着小肚子道:“姐姐姐姐姐姐,九十九肚子好饿,家里爷爷奶奶爹爹叔叔都没米米下锅,九十九要饿肚肚了。”

凤姐再瞅着赫连飞鹰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难看,赫连飞鹰小声地道:“家人太多,租子太少,况且家里也没有善于做生意理账的人才,没有别的进益,只好青壮年都是去打柴卖掉换些米回来,但是这些毕竟都是杯水车薪,每每到了月底时候,大家伙儿大多都是要饿肚子的。”

听着赫连飞鹰的声音越说越小,跟着凤姐过来的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这原也是一个大家子公子,却连照应家人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家,竟然还月月饿肚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凤姐回头瞪了两个丫鬟一眼,低声吩咐道:“还不回去告诉平儿一声,先吩咐人送一些米菜过来,人数太多,米菜也就多送一些,将咱们庄子里的存粮,留够自己吃的,然后将余者都送来,让这些赫连家的老少暂时解去无米之炊。”

两个丫鬟忙答应了,凤姐又等着赫连飞鹰道:“将你们家的账目都拿给我瞧,我倒是要瞧瞧,还有多少田亩。”

见凤姐答应留下管家,赫连飞鹰自然是欢喜之极,急急忙忙让铺天盖地的家人散开,先让凤姐进去。

一个白发苍苍且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拄着拐杖问赫连飞鹰道:“老大,这姑娘一来,咱们家就不会饿肚子了么?”

赫连飞鹰还没说话,凤姐已经一手抱着九十九,一手搀着老婆婆,柔声笑道:“都说邻里有难,八方支援,更何况咱们的庄子只隔着一座山头呢?婆婆就放心罢。”

老婆婆看着凤姐美丽的脸蛋,迟疑了一会才问道:“先时候,老大也找了不少管家,偏生竟都将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各种器皿都卖掉了来维持日常所需,姑娘可有什么好法子,让我们家不用卖这些宝贝,还能填饱肚子?”

听了老婆婆的话,凤姐挑眉一笑,道:“您老人家就放心罢,世态炎凉是好多着呢,可是我是吃苦过来的,曾经连身家性命都是难保的,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我们庄子别的不多,倒是粮食还多一些,容凤丫头将这庄子里的账务理清楚明白了,自有进益之道,不过这些粮食,也说在前头,是卖给这里的,可不是白送的,等这里的家底稳定了,银子还是照付的。”

赫连飞鹰听了凤姐的话,眼中的神情,更深了一些。

老婆婆的脸上却如菊花盛开,一面颤巍巍地走着,一面笑道:“这就好,总不能叫姑娘吃亏。”

当凤姐好容易将赫连山庄的口粮解决之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真是不曾想到,这赫连家人口之多,吃用之多,她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可也没见过如此饿虎扑羊的一家人。

啧啧,还有天天喜欢腻在自己怀里的九十九,自从平儿带着巧姐儿过来玩了一会,带了一些黛玉从京城中打发人送来的内造糕点分给大家尝尝之后,这九十九天天抱着点心那是吃得一个不亦乐乎,可是叫庄子里别的孩子眼红得要命。

看着手里的账目,凤姐叹了一口气,脸色不觉也有些难堪,也难怪这赫连山庄竟是落得如此地步,竟如当年的贾府一般,寅吃卯粮,且排场使费极为浩大,竟是连一般的中等人家也不及的。

赫连飞鹰瞅着凤姐阴晴不定的俏脸,有些儿惭愧地道:“这些年,我与无邪天南海北走动惯了的,江湖风波倒是不怕什么,只是唯独这算账理财的事情,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在行,眼瞅着偌大一个家业,竟生生败落了,只好去找无邪,偏生他又不在京中,只好冒昧打搅凤姑娘代为打理。”

凤姐瞪着眼睛,指着手中的账册,道:“就凭着你们家挖了东墙补西墙,便是真有了极有能耐的人来打理,又能怎样?”

说着忿忿不平地吩咐依然跟着自己过来的小红道:“吩咐下去,将各人月钱皆免,家常使费减半,若是有支用银钱之事,只管过来找我要,我也得瞅着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用钱。另外,吩咐外面,将佃农租子减去三成,总不能家里没米下锅了,却给佃农添了累。”

小红忍住笑一一答应了,复又问道:“赫连公子家的老老小小,也是享福惯了的人,若是不服可如何?”

凤姐哼了一声,道:“若是不服,就叫他们喝西北风去,难不成只顾着享福,竟连填肚子的米都不要了不成?”

当年的贾家,不就是这样败落下来的?只因尚在朝中有些势力,才有米下锅,此时的赫连家,幸而是在农庄,虽无米下锅,却没罪名,免了囹圄之苦,只要是良民,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贫民亦有翻身为富之日,可若是罪民,那便是永世都背负着这个包袱,相比之下,赫连家无疑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赫连飞鹰虽是个大男人,却不免手足无措,傻眼地看着凤姐下了数道让家人受不得的命令。

小红抿嘴一笑,道:“姑娘既然有这些话,那我便吩咐下去了,只盼着大家都明理才好。”

凤姐露齿一笑,恰如一朵妩媚的清莲绽放,冷哼道:“权衡利益,我就不信他们宁可饿肚子的。”

见到凤姐如此风姿,赫连飞鹰心中一动,与身为妇人的成熟风韵相比,此时的她,更有少女时候如清莲的含羞待放。

赫连飞鹰原想劝着凤姐更重家人一些,想了想,既然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她打理,便不则声了。

果然凤姐真是大刀阔斧地整治赫连山庄的事务,一应吃用等等皆有拘束,让赫连家的人自然是叫苦连天,只是看在凤姐下锅的米的威胁上,只得眼巴巴瞅着凤姐能凤心大悦,早已还了他们自由自在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

凤姐管家式惯了的,自然并不是在意什么事情,只是此时,却不免心中荡漾着微微的暖意。

赫连飞鹰对家务并不拿手,却时时刻刻都要守护着凤姐的安危,即使不能帮什么忙,可也并不袖手旁观,眼中的真意,深深浅浅,却总有这化雪一般的春风浮动,让凤姐每每有些心动,却只得告诉自己:“我是别人休弃下堂的糟糠罢了,他那样堂堂英伟的好男儿,岂能有如此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