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你不在的西安还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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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对夜的告别 (3)

“她不是到处扬言要爱也不在秋天爱?”

袁娜准备为我介绍那个江湖上传言什么都懂的童彤,那顺乌日图、陈俊、肖魂还有猪他们就差没翻我家祖宗三代的底。吃完饭我在院子里洗手,他们故意牛气。

“唉!好端端的一个窝就要腐朽成家了。”

“这还不是你们三天两头姐啊妹啊带来花他眼睛。你以为小南是吃素长大的。”

前天陪袁娜去医院打了三次点滴,交完医药费,还剩下三十四块钱。我寻思着多少买些补品。早年听母亲说,乌骨鸡不错,便拎了只“咯咯咯”一路上叫着回来。我对杀生先天手软,菜刀磨得亮汪汪的仍迟迟不敢下手,正在犯难,碰巧王译来西安找我,只好动用了他这把牛刀。王译告诉我他已经转到西安一所大学进修了,就住在雁塔区政府的后院,他说将来工作还在西安。剖完鸡,他站在窗子底下跟我谈了半天T.S.艾略特,鸡差不多快煲好了,他推说师大的朋友要去学校找他,汤也不肯喝一口就爬回学校。碍于躺在大木床上的袁娜,我也不好过多挽留。没防他煽风点火,引来一帮胡打乱说的势利之徒。若不是体谅到他抱着红砖房将落到女人之手的居心外,还有怕人伤我的担忧,我早已翻脸。秋天还在走得一步三摇的,八字没有一撇,他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

混血儿童彤,湘西人,鹰勾鼻,眼睛依稀有欧洲情调。经常穿一双半旧的阿迪达斯波鞋。同生人见面,每每微偏着头,像欣赏一件艺术品。来西安上大学,一是因为孤苦伶仃的姑父,二是在霸河有说不完的伤心事。从后门考取我们学校的。外语修的是日语。能进国际旅行社是她最奢侈的梦。

那天晚上之所以请不动她跳舞,是她当我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农民。

这样的话,说者无心,听起来不是滋味。我第一次对城市产生了一种病歪歪的失落。托尔斯泰先生若好生生做他的贵族,晚年哪会流亡街头?费尔巴哈就比他老先生聪明,一辈子不踏出村庄半步。吃得好,穿得好,学问做得也不错。我又想起了苗圃,相形之下,我对那远去的初恋感激不已。那个轻飘飘地抛弃我的女孩,毕竟有她伟大之处。至少言语间,她不会农民长农民短。

“明心见心,大家都认为你不该忙着恋爱。”我蹙着眉进屋就听到猪嚷嚷着。

我正准备回应,猪抢着说,“应该争分夺秒,出本诗集光朋耀友。”

“你睡女人,我关灯?”我尖着嗓子抢白。

自从猪翻窗子进屋打碎台灯,我对他一直耿耿于怀。他这人胸无大志。勉勉强强看完《史记》,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中国农民之所以热衷于翻身闹革命,是为了合法地妻妾成群。并把他的结论夸张地称为“睡在哪里都是睡在爱里”,曾在校园名噪一时。我搬来红砖房不久,他兴冲冲领了一群不三不四的蛊惑仔蛊惑妹来玩。翻窗子进屋的先例就是他开的。他和王译关系好,平常我不大理他。

“大学里恋爱,跟长途车上交朋友差不多。尽可以推心置腹,却没必要生生死死。陈俊兄自有主张。”肖魂一团和气,半点烟火味也不带。

“人家诗人喜欢的是在一个女人身上播种,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收割。你真是以文盲之心度诗人之腹。”

“追她的哥儿们一打还要多,啧啧,还有穿金利来的。”

“对男人而言,爱情是以女人为圆心,以怀孕为半径画圆。”

我怪怪地扫王译他们一眼,暗自下了决心,非把苗圃弄到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