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羽婷,幸海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那天下午他们的日程排得很满,先去了几十里外的水库,那里颇有点大海的味道,一望无际,帆影点点,波浪一排一排地扑过来。
羽婷脱去鞋子,她的一双脚白玉一般透亮,跳在水里,两手高举,嘴里吟着幸海曾经教给他的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足,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缨。浩淼的水库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尘世的烦恼。羽婷下午都表现得异常活泼,幸海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这么好玩。接下来,她又催着幸海到临近的山上玩。如果说水库仅仅让她感觉博大的话,那山却让她兴奋不已,也许正是这份过度的兴奋让她有点得意忘形,她不顾幸海的劝阻,在疯狂的攀登中过早耗尽了体力,在一段迂回的下坡处,她崴了脚,一屁股蹲在地上。幸海一脸的惭愧,仿佛犯下了多大罪过。
“羽婷,你今天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幸海以一种疑惑的口气问她。
“哎,我也太疯了,让你见笑了,哈哈……”羽婷爽朗地笑着。
幸海不但不觉得她可笑,甚至很喜欢,很欣赏她的这种前所未有的野性和率真。
幸海见她受了伤,就不想再随她爬山了,便试探着问:“你要是受不了的话,我看咱还是下去得了。”
谁知羽婷却一脸的不屑:“不到山顶非好女,不见棺材不掉泪。”
幸海要扶羽婷,她坚持不让扶。幸海只好牵着她的手,步履蹒跚地前进。可能是他腿软的缘故,差点一脚踩空,幸海抢先扑上去,她一下扑在幸海的身上,他俩正好抱在一起,羽婷“啊”的一声,脸倏的一红,但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幸海就抱紧了她,时间仿佛凝滞了,羽婷好像睡着了,嘴里轻轻地嘟哝着着什么,不知是因为脚痛还是因为别的。
在那一刻,幸海却心清如水。他所想的是,只要这个可爱的女孩高兴,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令幸海自己都惊奇的是,一直心存杂念的他突然间变得如此规矩。幸海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这一刻永远凝固。斑驳的叶子筛子一般,把筛掉的夕阳洒在他们脸上和身上。羽婷慵懒地倚在幸海的肩上,谈起他们近一年多的交往,谈起伤感的记忆,谈起绵绵的思念……
回到市区时已是华灯初上。在这个一家不起眼的餐馆里,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小菜,举杯,再举杯。她幽雅的举止,纤细的手指,红红的脸庞都如这酒令人心醉。
醉眼迷离的他们投宿到一家旅馆。刚上床,羽婷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久违的感觉如火山一样爆发开来……这一夜,他们吻得很疯狂,也很久长,反反复复,停停歇歇,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惊涛骇浪。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羽婷靠在床头上低声哭了起来。
“羽婷,你这是怎么了?”幸海吃惊,伸手推了推她。
“没怎么,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有些伤感。”羽婷哽咽着说。
“羽婷,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说实话,下午看你似乎变了一个人,我都认不得你了。”
“是吗?我也说句实话,今天是我故意叫你出来的。”
“故意?什么意思?”幸海不解。
“我想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在一起这样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羽婷很平静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要结婚了。”羽婷瞥了他一眼说。
“没想到你这么快……”幸海锐利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
羽婷也没隐瞒,将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幸海。
羽婷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当兵的,那小伙子在郾城交警大队工作,对她不错,几乎天天跟她通电话,问寒问暖。开始羽婷还有些不习惯,但后来经不起他持久的关切,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交警通过自己的关系,给羽婷的弟弟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这让羽婷一家喜出望外。羽婷的爹病了一次,交警立即忙前忙后地在医院里伺候着,就像伺候他亲爹一样,并且负担了几千元的医疗费,这又让羽婷感动不已,她自己也说不清对那警察是什么感觉,反正觉得他们的关系既然通过双方家长,自己应该是她的人,于是心理上把他做为自己的倚靠。
前段时间,她与后娘吵架,一气之下还曾跑到交警大队去找那个警察,在警察家里住了十几天。
羽婷甚至告诉幸海,由于新找的对象对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她一度对他死心踏地,她已经和他有了那种关系。
听到这儿,幸海心里酸酸的,在感动于羽婷的坦诚的同时,对羽婷也有了一些厌恶。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幸海问。
“下月初吧。已经选好了日子,他家里有钱,要轰轰烈烈地办一场,你会知道的。” 羽婷笑着说。
“好吧。祝福你羽婷。”幸海起身,匆忙地穿着衣服。
“你这是要去哪里?” 羽婷有些吃惊,偏着头看着幸海。
“我要回家去啊。”幸海也坦然地笑笑说。
“真的吗?回去还不是你一个人,不如就在这里,我说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羽婷欠了欠身子,她感到幸海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家里有芬兰,还有凌凌。”幸海说。
“你和芬兰和好了?你们……”
“是的。谢谢你羽婷,谢谢你今晚对我的好。”幸海推开门就出去了。羽婷愣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幸海的背影,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急忙穿好衣服,追了出去,看到已经走远的幸海,她大喊一声:“幸海!”
“你回去吧,我真的要回家了!”幸海说完顾自走了,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转过头来,只见那个灰灰的影子还伫立在旅馆门口那一片暮色苍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