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海天天等着蓓儿的信。蓓儿的信没等到,五天后蓓儿竟然出人意料地自己来了。下班后,幸海快到家门时,突然迎面一个穿米黄色一步裙的女孩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正是蓓儿。幸海喊了一声,她惊叫着停下来险些倒在地上,他连忙过去扶住她。
蓓儿惊慌地挣脱,说:“不行,不行,让人看见了。”
幸海暧昧地问:“你要去哪里?”
蓓儿羞涩地说:“去找你啊。”
幸海问:“怎么骑车子来的?”
蓓儿擦擦鼻翼上的汗珠儿,说:“那我要骑驴来吗?骑车好呀,不过路远了些。”
幸海笑笑说:“真累坏你了吧。” 说着,视线停在她疏离而美丽的脸上。
他们一直向西走,拐上那条路,就进了穿向宿舍巷子,那里比较僻静,他们就站在那里说话。
蓓儿问:“芬兰嫂不在家吗?”
幸海说:“她一直在沙河乡中学,她每天都要教书,哪有时间来我这里,这里是我的宿舍。”
蓓儿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也调到郾城的学校来?”
幸海假腥腥试探她:“我又不是人事局的,哪有这个能耐,再说,蓓儿,我真的想和她离婚。”
蓓儿立眉埋怨道:“你说的什么话呀。你要再这么说,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幸海笑笑说:“我只是说心里话,你要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
蓓儿埋头说:“我把你当大哥哥呢,你总这样,我感觉对不起芬兰嫂。”
幸海戏皮笑脸地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要说她。说实话,最近不见你来,我都想死你了。”
蓓儿认真地问他:“是吗?你想我什么啊?”
“我想你的模样儿。”幸海说着手又不自觉地到了蓓儿的胸部,“我还想它。”
蓓儿红着脸,立即推开他的手说:“你就知道想这些。”
幸海死皮赖脸地说:“我还想……”说着便不顾她的挣扎毫无羞耻地去解她的扣子。
蓓儿一闪身子躲开了,有些生气地说:“你不尊重我,你不尊重我。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别人看到,你这坏习惯怎么不改改啊。”
幸海怕她真的生气,就不再动手动脚了,笑笑说:“我不想骗你,我真的想你。蓓儿,你难道不想吗?”
蓓儿马上背过身子说:“不想。”
幸海扳过她的身子说:“你来找我,要对我说什么?”
蓓儿慢吞吞地道:“我知道你工作忙,又听你说在这里一个人,反正我没事儿做,就来照顾你。”
幸海笑道:“你怎么照顾我啊?”
蓓儿说:“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你那么忙,肯定照顾不好自己。”
幸海听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蓓儿,你对我真的很好。”
蓓儿满脸认真地说:“大哥,我一向敬重你,往后可不能那样没个正经,你要惹恼了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幸海说:“我不会,你就放心吧。”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幸海执意要去饭店吃饭,可是蓓儿一点也不饿。他们就在宿舍区门口的瓜摊买西瓜吃。吃完后她拿手出手帕给他擦嘴边的西瓜汁。从这个小小的动作中,幸海仿佛看到了芬兰的影子。
在幸海宿舍的两天里,蓓儿细心地照顾着幸海的生活,就如她照顾自己的亲爹一样。蓓儿先是擦地,两室一厅的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她也是端着水盆,用抹布仔细地擦了一遍,瓷砖铺的地板,顿时亮得能照见人影儿。幸海的房间里很乱,衣服在床上、沙发上到处都是,蓓儿把把它们收拾起来,然后一件一件都仔细地洗了,干了后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衣柜里。蓓儿又拆下被套和床单,足足洗了一下午,然后套被子,挂蚊帐,擦席子……
第三天早晨,幸海正准备去上班,蓓儿在厨房洗衣时大喊:“大哥,你快来看,你的袜子!”原来,幸海的两双尼龙袜的后跟都打了补钉:粗针大线,笨拙无比。
幸海不好意思地笑笑,问:“怎么了?是不是很臭?”
蓓儿说:“臭没什么,你看你是怎么缝的?一双袜子值几个钱,不能穿了就扔掉,何必这么麻烦?”
幸海说:“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这袜子质量好,破了一点点就扔掉,怪可惜的。”
蓓儿笑道:“也没见你有多省,你那几天在外边吃饭,乱花的钱都够你买多少只袜子,真是该省时不省,不该省时你偏要省。等我洗了再给你拆下来缝缝吧。”
幸海看到蓓儿脸上渗出的汗水时,就说:“蓓儿,你累坏了吧,这两天尽给我干活了,你也歇歇吧。”蓓儿笑笑,抬起袖子擦擦汗没有说话。
直到下午幸海下班,蓓儿说两天多时间就把房子打扫的整整洁洁,心里却充实了许多,现在必须要赶回淄城去,因为三天假已满,第二天必须要准时上班。幸海也不好挽留,只好骑摩托车送她回去,走的时候竟然忘了取下脖子上的钥匙,那是幸海宿舍的钥匙。
俗话说冤家路窄。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周六的傍晚,蓓儿却来找幸海,碰巧幸海不在宿舍。仅仅半月的时间,蓓儿感觉幸海的宿舍似乎又有些乱,于是忙前忙后的收拾。蓓儿到楼下去买洗涤液。她万万没有想到,芬兰也到了郾城市,而且就和幸海在一起。
正巧那是前一天,也就是周五的下午,芬兰到这里找幸海,来探望他的生活。芬兰第一次来,见幸海的房间乱得像猪窝,正要收拾房间,一大早就被却幸海拉去参加单位同事小贾安排的一次聚餐。吃过饭,芬兰说很久都没看电影了,幸海就带她去看电影,看到一半幸海就不想看下去了,说电影不好看。芬兰就跟他回宿舍,他们上楼梯时却突然发现房间里亮着灯。
芬兰惊奇地说:“我记得出门时没亮灯啊。”
幸海没敢出声,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房间里有人,就心跳得厉害:“莫非是蓓儿来了?”于是,匆匆忙忙上楼梯,芬兰在后面也紧跟着上来了。打开门后,幸海的头嗡一下就大了,沙发上果然放着蓓儿的棕色小坤包。
幸海到厨房里、阳台上找了,都没人影。他拿起蓓儿的包胡乱翻着,掩饰内心的慌乱。里面有口红,化妆品,身份证,还有几包卫生巾。芬兰从厕所里出来,脸色很难看,瞪眼立眉的对幸海说:“你把门上的钥匙给了别人吧?昨天我问你另一把钥匙,你说丢了,我就觉着奇怪。”
芬兰拿过蓓儿的身份证看了看说:“这个就是许家村小学代课的那个女孩子是吧?”
幸海无奈地看着芬兰手里的身份证,无言以对。
随后,芬兰冷嘲热讽地说:“你本领真大,连比你小十岁的女孩也勾搭上了。”
幸海很反感“勾”这个字,但他仍是默默无语,有些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蓓儿回来,幸海就很焦急。他起身对芬兰说:“我到招待所去看看。” 还没等芬兰回话,他就走到门跟前,开门时,却听到一串高跟鞋的脆响声匆忙地下了楼梯。幸海追下楼去,蓓儿已拐过了楼角。幸海不好大声喊她,又不好放开步子去追,一直到宿舍区外的南北路上才赶上了她。
幸海抓住她的肩膀,可是她拼命挣脱了。那里有几株树冠巨大枝繁叶茂的泡桐遮住了灯光,投下一大片阴影。他把蓓儿拉到那片阴影里说:“我才去了的,没想到你么快会来。”
她摇摇头说:“我下午就来了,你不在家里,我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我下楼去买洗洁精,没想到回来时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我就猜到是大嫂回来了。”
幸海撤谎说:“我和芬兰去看了一个熟人。”
蓓儿不再说什么,倒在他怀里哭了:“大哥,我对不起大嫂,对不起大嫂。”她抹着泪说,“我知道我不该来的,可我还是不放心,就想来帮你料理家务,但我没想到大嫂今天也在,我该怎么办?大嫂一定会误解我,我该怎么办?”
幸海拍着她的头说:“蓓儿,你别怕,我们之间又没什么事。”
蓓儿哽咽着说:“我知道,可大嫂怎么会相信,毕竟我拿了门上的钥匙。”
幸海拍拍她的肩头说:“没事,有我在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就放心吧。”
她有气无力地说:“唉,我真的是昏了头了,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幸海说:“傻孩子,我们上楼去吧,这么晚了,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回事啊。”说着幸海就要拉她上楼去。蓓儿慌忙挣脱他的手说:“你真是疯了,非要闹得芬兰嫂生气你才得意吗?若我现在还回去,那她该多伤心。今天让她碰上,我就感到太对不住她了。你回去吧,好好劝劝,别惹她生气。快把我的包拿出来,我要走了。”
幸海忙问:“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蓓儿小声说:“没事,我去酒厂找同村的一个姐姐。”
幸海着急说:“都快十点了,你现在去找不见人不说,那么远的路,没车你怎么去啊?再说反正芬兰知道你来了,不回去反倒让她更寻思什么。”
幸海好说歹说她终于同意了,很为难地跟在他后面,一遍遍地说:“我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见她,怎么见她啊。”
进了门,蓓儿低着头和芬兰打招呼。
蓓儿语无伦次地说:“芬兰,不,大嫂,你在家啊。”
芬兰微笑道:“蓓儿来了怎么不在家里等着?”
蓓儿红着脸说:“大嫂,我先洗洗脸去吧。”说完慌忙走进卫生间。
见蓓儿进去了,芬兰转脸对幸海说:“蓓儿她绝对不是第一次来。”
幸海闪烁其辞道:“她来过一次,不过就是给我洗洗衣服做做饭吗,你总不至于认为和我靠近的女孩子都和我上床吧。”
芬兰声色俱厉地说:“你这人花言巧语很难说。”
蓓儿很久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幸海故意问:“蓓儿,你还没吃饭吧?”
芬兰站起来说:“我炒菜去。”
蓓儿连忙说:“不用,大嫂真的不用,我在外面小摊上吃过了。”
幸海笑笑说:“蓓儿,你下了班就坐车来的,明天还要去上班,就快点睡觉吧。”
芬兰的笑容僵硬:“蓓儿咱俩睡床,让他睡沙发。”
蓓儿坚持要睡沙发。
蓓儿并没睡,一次次去厨房洗脸。芬兰手戳着幸海的头说:“你真是个害人精,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你叫她这么没有获得地投入感情不是害她吗?你还不去劝劝她?她在哭呢。”
幸海故作镇定说:“她在洗脸。”
芬兰和气地说:“你怎么这么笨了,洗脸有洗这么长时间?有一晚上洗好几遍的?”听了此话,幸海就去厨房看,蓓儿果然正在捂着脸哭,双肩剧烈地抖着。
幸海怜香惜玉地扮过她说:“别哭了,快睡觉去。”
蓓儿抽泣了一下说:“我没哭,你快去睡吧,我这就睡。”
又听到芬兰在卧室里喊。幸海附在耳边低声说:“蓓儿,听话,你怕什么。”
蓓儿被幸海连推带拉地进了卧室,芬兰热情地为她放枕头,铺枕巾。灯光下,他们印在地上的剪影,有几分憔悴和凄凉。
幸海在沙发上躺下来,却一直睡不着。
没过一会儿,幸海也进了卧室说:“沙发上太冷,床这么宽,我在这里睡算了。”黑暗里芬兰像母亲对付闯了祸的孩子,用手戳着幸海的脑门儿悄声道:“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你这不是在害她吗?你劝劝她,让她快睡吧。”
幸海伸过手去一摸,蓓儿果然靠在床背上,他的手摸到她的脸上,摸了一把泪。
幸海说:“快睡吧。”然后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搭到了她身上,蓓儿生气地打掉他的手。芬兰可能觉察了,忽地爬起身来就去了客厅。
蓓儿马上下了床,对着幸海哭道:“你怎么惹她了,你怎么惹她了?”
幸海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也不晓得她去做什么了。”
蓓儿打开灯去了客厅,见芬兰蜷缩在沙发上,对说:“嫂子,你快回去睡吧。”见芬兰不动声色,蓓儿又回到卧室对幸海说:“你快去叫她来睡觉。”
幸海到了客厅,芬兰蜷在沙发里,幸海去摸她的脸,她攥住他的手塞进嘴里咬着,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
幸海安慰芬兰说:“我和她没事的,你快回去睡。”
幸海抱起芬兰进了卧室,朦胧中有一种宽厚的感觉,芬兰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传来他的体温,睁眼一片瑰红,听到清晰的心跳。
半夜醒来,幸海上卫生间回来,就躺到芬兰这边,不知芬兰醒了还是一直没睡着,把头拱在幸海的怀里,压抑着没哭出声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蓓儿早早儿就准备走了。
蓓儿忧心忡忡地对幸海说:“芬兰姐她人太善良,我不该伤害她的,我以后不来了吧?”
幸海无所适从地说:“没事的,你想来的话,来就是了。”
蓓儿慢悠悠地说:“你快回去吧,别让她想多了。”
送她出门时,幸海不经意看到蓓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