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好好爱,梦里花会开:最美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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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是今生第一次负人

那是今生第一次负人的开始,而这件伤人的事情,积压在内心一生,每每想起,总是难以释然,深责自己当时的懦弱,而且悲不自禁。人生的不得已,难道只用“不是我”三个字便可以排遣一切负人之事吗?

——三毛

刚刚能蹒跚走上几步的孩童,内心都是柔软的,纯善的,惹人爱怜的。我们用稚嫩童真俘虏过许多人的心。在那太阳总是普照的时光里,我们的笑脸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花。

在人生最初时,穿着细碎的红花布衫行走在大街上,看着每个路人的眼睛里都尽是温暖。我们欣喜的融化在充满爱的眸光里,一度在那淡黄色的光亮中肆意的奔放着生命的快活。

那时,淡淡的三月天,杜鹃花开在山坡上,我们的在那无瑕的光阴中自由地奔跑在田野间,榕树下,人群里。不知疲倦的享受着生命中最懂美好的光年。

从不曾想过伤痛,从不曾有过哀愁,从不曾知道来日的阳光下我们也会有伤害和辜负。直到有一日晨起,我们看到素日间安详的某一个眸子里浑然添了一丝泪光,我们才知道,纵使自己是世间最柔软的美好,只要我们碰撞到了一个人的心尖,那人亦是会痛的。

三毛第一次尝到负人的酸楚是在无知的小学时,那个目光柔和的大朋友的黯然神伤是她永远也不曾释怀的痛。

彼时的三毛还在小学中每日苦恼着班中“风纪股长”地压迫,却不知世界上还有比老师和风纪股长更可怕的东西。直到被那头骇人的疯水牛一路追赶到教室时,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疯牛就算是老师也是怕的。

可怜的小学生大都如此。孩童时,老师便是风,班长便是雨。二人同来,便是风雨交加。若是在加上不可预判的闪电,那真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了。

每个人的儿时莫不如此。怕极了那些日日为难自己的人。只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是一样会不舍,会流泪。还会在不特定的时光里对他们十分怀念。不为旁的,就只为在一起的几载朝夕相处。

光阴是个奇妙的东西,它会淡化我们的心,不管是爱还是恨,抑或是恐惧,只要它要离去,不管它曾经带给我们什么,我们都会用留恋来祭奠它。

当时的疯水牛对小弱的人儿是骇人的庞然大物,然而对驻校的军人却是一个施展阵法的有趣对敌。当疯水牛被他们轻易的驱赶到田野间时,当天做值日生的小人才敢提起刚刚打满热水的水壶走三步停两步地向教室走去。却不料刚刚走到教室的回廊上,另外一头“水牛”却“咻咻”地跟在她的背后喘息。三毛那日实在是被疯水牛吓怕了的,所以当听到身后那粗壮的喘息时,只有绝望的蹲在了地上细细碎碎地哭将起来。直到肩上被人撞了一下后,才颤颤巍巍地转身。这身体地一个小扭转,便转出了一个大朋友。

世事便是这样的,在一个不特定的时刻,便会忽然从天降临一份美好。无论我们是在快乐中,上天派它来锦上添花。还是在困苦中,它来雪中送炭。

是美好,便是美好。它降在我们身旁,等待我们牵它一起行走。若是我们心明眸亮,便可识得它的模样,自然便会携它同行。若是我们心昏眼暗,亦是看不出它的纯善,便要白白地舍弃。于是,无论我们走在时光的哪一个车厢中,都要日日洗清心地,擦亮双眸。莫要错过生命中美好的人,因为他们都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

就这样,三毛与哑巴便结识了。三毛得知这位大朋友的身份还是费了些事的。因为哑巴不会讲话,只会在地上写“吹兵”。后来老师走过来,二人便匆忙握了个手——大兵将三毛的手摇地人都跳了起来。这样二人便算得是熟识了。

每日上课做小学生前三毛总要骄傲地做一会儿小老师——教吹兵写字。而后才回到教室去做老师小乖乖。如此这般一段时日后,吹兵便对三毛万般宠溺,每日等在校门口,一旦见她进大门,漆黑的脸上便先要开出好大一朵花来。然后不知如何疼爱的将书包接过来背着,送到教室才两步一后头的离去。下学后带着三毛玩跷跷板,总是不敢坐在板上的,只是两只手来控着,让她自在地指挥上下。

孤寂的人是干渴的。亲情是淡水,日必要饮。友情是泉水,生必要饮。爱情是露水,世必要饮。若生在凡世的尘土中,常日间没有淡水止渴,泉水润泽,露水滋养,人便要慢慢枯竭。

哑巴便是这样一个将要干枯的人。三毛如淡水轻缓,泉水叮咚的在他最荒凉是时际漂流而来。哑巴自然是急切的,不知所措的,千般欣喜,万般疼爱的。所以,久旱逢甘霖,世间最好的情境也莫过于此了。

美好的时日便是这样静好的悠然而来了。

忽有一日,吹兵将一枚金戒指托在地图一样的手上要送给三毛来做纪念。小女孩年纪虽小,但是金子的贵重还是知道的,所以怕得很厉害,不知所措地说了再见便飞奔跑掉了。

当一个孤单的人找到了寄托,即便只是一颗稻草,那也是他生活的全部。所以金子在哑巴看来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每天醒来后能有一份美丽地牵挂。

无牵无挂是没有希望和动力的悲哀人生,唯有看到心中最牵念的人在自己的努力下日益美好时,才会获得人生最大的乐趣。

老师已然是察觉了一大一小的怪异举动,自是要来管束的。如此一来,学校便强行介入了二人的交往中,接下来的一切便是悲伤的故事里常见的一幕——

“不许在跟哑巴来往,不许打招呼,不可以再做小老师,不能玩跷跷板,连一个美劳课做好的泥巴砚台也不能送给我的大朋友。而他,那个身影,总是在墙角哀哀的张望。”

在之后很长一段的岁月里,三毛便是躲避着吹兵哀怨的眼睛上学的。尽管一日吹兵追上来在地上急急的写了一大串的“?”,可怜的小孩子还是没能敢出卖自己的老师,只是在地上写了又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后来三毛谈起此景还讲:

“翠屏山上杨雄怒杀潘巧云,巧云向石秀求救,石秀也是答了一句“嫂嫂,不是我”。想来,这二人的心境当是一样的吧。”

一句“不是我”包含了太多的无奈。这无奈是世上最孱弱的解释,最苍白的回答,最无力的心酸,但已是这般情境,又能奈得谁何呢?

生活总有太多无奈,我们截不住它到来地脚步,挡不住它汹汹地来势,抹不去它经过地伤痕。亦是无奈的,亦是无奈的。

这一段儿时的友谊在吹兵离去时才算是告一段落,当然,痴痴的吹兵是给三毛留下了地址和姓名,还有一大包当时在孩子新年才能得到一两片的牛肉干的。只是地址被老师没收,牛肉干便宜给了校工的土狗。

三毛在《吹兵》中如是的看待这件事:那时今生第一次负人的开始,而这件伤人的事情,积压在内心一生,每每想起,总是难以释怀,深责自己当时懦弱,而且悲不自禁。

是啊,人生便是这样的。当身边有一个良善、爱自己如同爱他的眼睛一般的朋友,而自己总是无力去护他周全。等许多年后,忆起那人的种种,心中总是不可抑制酸楚。

我们在世上走一遭,身旁离不开友情的帮扶。那萦绕在手臂间的暖暖,便是上天馈赠与我们杜鹃花。当我们身在浮沉时,看一眼那纤美的心蕊,便会顿生向前浮游的动力。

这便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被爱的喜悦。当有一日我们眼看离人归别在一方,一叶扁舟,一抹斜阳。我们便只有唱一曲清歌,看着那背影起落在天际。默默的感伤自己,祝福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