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醉人亦醉
纣王因为通宵饮酒,弄不清几月几日,问左右的人,都说不知道。纣又使人问箕子,箕子对自己弟子悄悄说:“做天下之主而使一国都没有时间和日月的概念,天下就危险了。一国人都不知时日,只有我知道,我也就危险了。”于是就借酒醉为由,推说不知道当天的时日。
无道之君当政的无道之世,称作“天醉”。既然天已醉了,箕子何必独醒呢?观察箕子为人的机智,便觉得屈原太愚蠢,屈原说:“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同箕子相反。
孔融论顺势而为
荆州牧刘表,常常不按时向皇帝进贡,他的行为是越轨的。于是皇帝打算在郊野祭天地时,斥责刘表乘坐越级车马的事,并以诏书将此事公布于众。此时孔融上疏皇上说:“像齐桓公兵驻楚国,只能责备楚不上贡品一样,如今王师还没有力量惩罚他。郊祀时应隐瞒其事,以保全国体威严。如果公布于世,将起诱发的作用,反而不能阻止邪门歪道的滋长。”
大凡叛逆不道的事,突然见到则害怕,久闻就麻木不仁。假如力量不足,不能除恶而公布它,只能使坏事张扬,使百姓耳听目视,习惯于看到大逆不道不受惩罚。这样朝廷还会有什么威严呢?召陵一场战役,管仲不声张楚国有超越本分的行为,仅指责它贡品有问题,就是因为这样做容易有结局。也是考虑到形势逼迫,不能不如此。孔明派人去恭贺吴国称帝,也并非出自本愿,而是形势使然,同样不得不这样。儒家虽败犹荣的说法,使人不能随机应变,误人不浅。
翟方进尊人以自尊
西汉时,清河的胡常与汝南的翟方进一起学习研究经学,胡常比翟方进先当上教书的官,但名声却不如翟方进,因此胡常十分嫉妒翟方进,经常同别人议论翟方进如何如何不好,挑他的毛病。翟方进后来知道了这事,就在胡常集中门生讲课时,派自己的学生去胡常处旁听,并向胡常请教经书中的疑难问题,认真进行记录,这样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胡常明白了翟方进是在有意推崇他,为他树立威望,于是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从此以后,在官场和知识界中胡常也开始称颂翟方进了。
尊人才能自尊,迂腐的儒士常被这规律驱使行动,却不知其中的道理。
魏勃扫门求见
魏勃年少时,曾十分崇拜齐匡宰相曹参,非常想见他一面,无奈家境贫寒没有高地位的亲朋好友帮助引见。于是聪明的小魏勃想出一个妙法,他独自趁天不亮时悄悄走身前去扫宰相近侍宫家的门庭。过了几日,宰相的侍从看到自家大门前的道路天天被打扫得洁净如洗,十分诧异,他想可能出了神仙鬼怪,就在一早躲在门后窥视,终于捉到了魏勃。魏勃向他道出了原委:“我很想见宰相,恨无机会,很愿意为您效力,万望您帮我引见”不久侍从把魏勃领去见了曹参。
曹相国最坦诚和蔼,平易近人,不是那种防范如崖岸的人,而魏勃想见他一面还如此困难,由此可推想,其他为官者同百姓就离得更远了。
叔孙通的服装
叔孙通最初穿雅洁的儒士服装去见汉王,没想到汉王十分厌恶他这种打扮。于是叔孙通下朝后立即更换了服装,穿着短衣,浑身上下是楚国的打扮,汉王见了大喜。当时叔孙通教一百多弟子,他不讲别的,只讲旧时强盗、侠客、壮士怎么升官发财的故事。儒生们都纷纷抱怨。叔孙通听到后说:“你们发什么牢骚,你们难道能打仗吗?你们等着看我的吧,不要着急。”以后,叔孙通杂采古礼和秦制,制定了汉代的礼仪。
王阳明妙收豪杰
王龙溪青壮年时负气仗义,打抱不平,很有才学,天天在酒馆赌场中度过。王阳明(王守仁)多次想会见他,都未能实现。以后王阳明每天命自己的弟子练习下棋、赌博,歌呼饮酒。时间长了练出一套技术。于是王阳明秘密派遣自己弟子跟踪王龙溪,随着他来到酒家,要求与王龙溪一起下赌。王龙溪笑着说:“迂腐的儒生也会赌博吗?”阳明弟子答:“在我的老师门下天天赌博。”王龙溪大惊,求见王阳明。一见王阳明气宇轩昂的样子,便敬礼自称为弟子,才能如王龙溪这样,王阳明就一定要得到他。然而不是王阳明,谁能降服王龙溪这样的豪杰呢?如果王龙溪遇到当今的学问家,他们会按酒场赌徒的罪名来论处他呢!
王曾与丁谓
北宋丁谓任宰相时期,不许同僚在退朝后,单独留下来向皇上奏事。只有王曾非常乖顺,从没有违背上司的意图。一天王曾对丁谓说:“我没有儿子,老来感觉孤苦。想要把亲弟的一个儿子过继来为我传宗接代,我想当面乞求皇上的恩泽。又不敢在退朝后留下来向皇上启奏。”丁谓说:“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办吧!”王曾趁机单独拜见皇上,迅速提交了一卷文书,同时上告了丁谓的行为。丁谓刚起身走开几步就非常后悔。没过几天,宋仁宗上朝,丁谓就被贬到崖州去了。
王曾独自能顺服丁谓的苛求,而终于做出叛离丁谓的行动。同样,蔡京一开始奉行司马光路线,最终又彻底背叛司马光。二者看似相同,实际上前者是君子的苦心,后者却是小人狡猾的表现。
能屈能伸的周忱与唐顺之
明代周忱巡抚江南时,富豪王振当权,周担心王振会阻碍他工作。当时正遇上王振刚开始修筑自家宅第,周忱就暗地里命人丈量王的斋阁内部大小,然后派人到松江订作一块剪绒毯赠送给他,尺寸大小正好合适。王振得到更是喜上加喜。此后,凡是周忱向朝廷申报有利于当地建设的项目,都有王振从中赞助,江南一带至今受益于此。
秦桧建造格天阁,江南有一位官员想取媚于秦桧。想出一个法儿叫秦桧意外地高兴一下。于是他以重金贿赂筑工,得到格天阁大小数据,然后制作一幅绒地毯,进献给秦桧。地毯铺在新阁中大小正好合适,秦桧十分疑心他知道自己的内情,大怒不止,找个借口将他训斥一顿。
上述二事,所献东西相同,而结果相反,一是喜,一是怒,什么缘故呢?因为忠人和奸人的想法相反,是老天爷叫他们各得其报应。也许这样说也未必对。大概是王振为人暴躁、骄横,心机较浅;而秦桧为人险毒、狡诈、阴谋多端。所以王振乐于招纳君子以沽名钓誉,而秦桧却严防一切人以避祸篡权,这是二者结果不同的原因吧!
世人批评周忱,是因为他取媚于王振。当王振捐粟米千石时,周忱旌表其门,又为其儿子纳马取得官位。世人认为这两件事都不是高明的做法。而我认为这两件事从另一方面讲也是有深意的,当对四面八方纷纷报告灾情,朝廷司农担心百姓贫苦,周忱此时就奏请皇上免去江南苛税若千万。他把为国家多缴纳和为灾民多捐献,看作是应办的两件事。而且周忱还说到做到,公开地告诉人们因捐粟而旌表其门是光荣的,为此当官也不是耻辱。周忱想以这种风气鼓动百姓,此也如西汉大臣卜式助边之遗意,不应对周忱妄加批评。
明朝倭寇蹂躏苏州,用刀枪刺穿婴儿当作游戏。文学家唐顺之当时住在苏州,见此非常痛心,愤不欲生。当时赵文华总督江南浙江诸军,他是宰相严嵩的宠客。唐顺之挺身去拜谒他,向他陈述自己的谋略,并说非专任胡梅林不可。赵文华于是将他推荐给严嵩任职方郎中,让他到浙江视察军师。接着又任胡梅林做官。胡梅林也送厚礼给严嵩讨好,所以才无掣肘之虞,才能顺利在崇明开展除掉倭患的战争。
明学者焦弱侯说:“唐顺之晚年做官是严嵩推荐的,这至今被人诟骂。看一个人变了没有,要看本质。包括幸承小人,是为着君子的吉利,甚至包括畜牲而不推辞。为了自身的清洁把大计丢弃在脏沟之中,这是有志为天下的人所不忍做的。汉代有人说:‘中世选士人,一定要清白、谨慎’。这只是妇女式的检点拘束和乡村中常人的看法。唉,世上的事本来很复杂,有很多难言的隐情,爱惜自己的人,是很难与他谈论这些的。正德年间,叛逆刘瑾掌权,刘健、谢迁都逐渐离去,只有李东阳独自留下来。他办事积极、沉着、谦逊,善于协调各种矛盾,缙绅富豪遭到的祸患往往因此获免。可是人们都说:李东阳没有离开是错误的。人们忘记了孝宗去世时,刘健、谢迁同李东阳三人守在榻前,承受皇帝的遗嘱,皇帝亲自把皇太子托付给他们。这件事假使李东阳也随刘健、谢迁离开朝廷,那么国事将难以预料,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先帝的嘱托吗?所以李东阳不离开,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呵!李晚年只要有人谈及此事,则痛哭不已。唉!大臣的心事不被儒者原谅的,多得很呵,哪里只是一个唐顺之呢!”
杨一清智除奸臣
明武宗时,吏部尚书杨一清与宦官张水一同带兵讨伐安化王。杨一清在军中对张水说到宦官刘瑾搞内乱时,以危言相告,震动了张永。杨看到收到如期的效果,就从袖中拿出两封奏书。一封写的是有关平定宁夏贼乱的事,另一封写的是朝廷发生政变的事。杨清嘱咐张永说:“你率军胜利回京,去见皇帝时,先把有关宁夏的奏书递上,这时皇上一定公开问你一些问题,你就请皇上屏退左右侍官,然后交上揭露政变的奏书。”张永问:“如果皇上不相信怎么办?”杨一清说:“别人的话能不能使皇上相信,这不好说,若是您讲话必定有效果,所以在您讲话的时候,一定要有头绪,要考虑周到,万一皇上不信您,您可以叩头请皇上立即召来刘瑾,没收他的兵器,并劝皇上登上城门亲自考察。接着您可对皇上说,刘若没有反叛的行为可以杀掉我去喂狗。然后再叩头哭泣。这样皇上对刘瑾反叛的事肯定会相信,并会大为愤怒。杀了刘瑾,您就会被重用。那时您就可以把刘瑾的错误及其后果通通矫正过来。吕强、张承业和您是千年来才出现的三个大德大才之人。只盼望您立即行事,不能耽误片刻。”张永十分振奋地说:“老奴要报答皇上的恩德,又何惜什么残年余生呢?”回京后,张永去禀见皇上,他照着杨一清的计策去做,事情果然很顺利。刘瑾刚被抓时,得到皇帝的旨令,要送到南京执行死刑。但刘瑾趁机回一个白帖说,乞求得到一两件破旧衣盖尸体。皇上看了顿起怜悯之心,命令给他一百件旧衣服。张永听说后十分担心,与内阁中几个好友谋划,命令科道向上弹劾刘瑾,但弹劾中涉及到刘瑾下属的许多官员。张永持此奏书来到左顺门,对几个进谏的官说:“刘瑾掌权时,我们都不敢说话,何况你们两班的官员呢?现在只对刘瑾一人治罪,不涉及旁人,千万不要伤众官员的感情。你们把此奏书拿回修改,急换一个只弹劾刘瑾一人,然后送上。”皇上看到奏书后,刘瑾很快就被正法了。只牵连了文官大臣张彩,武官大臣杨玉等七人。
除掉刘瑾和江彬两个奸臣均是借用了张永的力量,如果杨一清只凭宫廷之外的力量,一定达不到目的,而张永不愿涉及更多的人,说明他更有一番深刻的见识。
许武让名
许武是阳羡人,曾被举为孝廉,官运亨通,在当地很有名声。而他的两个弟弟还没有显达。许武想使弟弟也能成名。一天他对两个弟弟说:“从礼义上来讲,到一定的时候就要分家,所以我想同你们把祖宗留下的家产分了,你们看行吗?”两弟弟同意后,许武将财产一分为三,自己拿了份有肥田、广宅和强壮奴隶的大头,而将田地瘠薄、房屋不好的两份分给了两个弟弟。两个弟弟没有说什么。当时乡里的人都称赞他的两个弟弟克己谦让,而鄙视许武的贪婪。于是两个弟弟许晏、许普因此显名,并被举为官员。又过了很久,许武召集家族亲朋,对他们说:“我当哥哥的不肖,盗得名誉和官位,而两位弟弟年纪已大,却不曾沾荣受禄,所以我曾用分家产的方法甘受非难指责,为二位弟弟的立名来个开端。如今我的目的已达到,现在应重新平均分配。”说完当众拿出自己多得的财产,全部分给了两个弟弟。
让财容易,让名更难。
廉范报答知己恩
廉范,字叔度,北魏永平年间,陇西太守邓融曾召任他做功曹。不久,邓融被检举,牵涉到州里一个案件中去。廉范知道这件事复杂,难以解决,打算用变通的办法来帮助邓融,于是假托有病,请求离职。邓融不了解他的用意,恨廉范忘恩负义,在自己正困难时离开。
廉范到了洛阳,改换姓名,请求代理廷尉、狱卒的工作,没多久,邓融果然被捕押在洛阳监狱。这时,廉范得以守卫、侍候在他身边。尽心地照顾护理他。邓融奇怪他的相貌很像廉范,但绝没有想到他会是廉范,于是对他说:“你怎么这样像我过去的功曹?”廉范斥责他说:“您因为关押在这里,神志错乱了吧?”以后,邓融被保释出狱,贫病交加,廉范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照顾他。邓融去世后,廉范送葬到南阳,后事全办完方才离去,最终也不说自己的姓名。
一次知遇之恩,使廉范终身不忘,而且屈己相助,士人对知己的感谢,真是无与伦比。
周新微服探民情
周新做浙江按察使时,曾巡视所属的一个县,他穿着便服故意触怒县官,被抓到监狱中。在狱中,他同囚徒们交谈,因此,了解到全县百姓的疾苦。第二天,县官迎接按察使时,他却从狱中走出来。县官又害怕,又惭愧,主动交出官印,解下绶带,离职而去。从此,各郡县的官员闻风恐惧,没有不兢兢业业,勤于职守的。
陈瓘的灵活措施
陈瓘曾主持制试。蔡卞说:“听说陈瓘想完全录取搞史学的而罢黜通晓经书的人,他的意图是败坏国家之事,从而动摇王安石的学说。”从此蔡卞积怒在心,阴谋陷害陈瓘并禁绝史学。计划已定,就等着在陈瓘所录取的名单上吹毛求疵了。陈瑾已预料到蔡卞的计谋,于是在录取时,前五名完全录取谈经之士和王安石学派之人。蔡卞因此无理由陷害陈瓘。但是,前五名之下,录取的都是博学考古的历史人才。陈瓘曾说:“当时如果我不退让的话,矛盾势必激化,对方将加害于我,而史学也许就被废弃了。”所以随时都要有灵活的措施,以便解救当前的危险,不能只考虑如何加快事情的进度。
北宋元祜年间的失败,同唐代甘露之变的失败,都是因为只考虑如何取决于目前,所以他们想揽救局势的志向反而不能实现。
王翦与萧何的自污与自防
秦国讨伐楚国,秦始皇令王翦率兵六十万,并亲自送到灞上。王翦出发时向秦始皇请求赏给自己许多良田美宅,始皇说:“将军去吧,为什么要担心受贫呢?”王翦说:“我做大王的将军,有功最终也不能封侯,所以趁着大王赏我酒饭时,我也及时请求赏我园地,作为子孙后代的家业。”秦始皇大笑起来。王翦到了潼关,仍五次派遣使者返回长安请求良田。有人说:“将军要求田园太着急了吧!”王翦说:“不,秦王为人粗心、狭隘,而且不信任人。现在把全国的军队委任给我一人,我如果不多多请求要田宅,作为子孙的家业,使自己地位巩固,难道还等着秦王因我军权过大而怀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