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变脸真快
我一直觉得我把张蕊忘了，我们有着各自生活各自的道路，我也一直觉得没有张蕊的世界里依然活的很自在。可是，在我知道她是为了我而放弃了应该得到的爱情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抽搐起来，那一瞬间我觉得特别的忧愁。
张蕊的脸依然弥漫着如同两年前一样的温柔，那双在我的梦里明亮了两年的眼睛依然那么的清澈，她那飘柔的长发、动情的嘴唇无一不散发着一如当年的气息。那些曾经的欢声、曾经的笑语，那些难以挥去的痕迹历历在目。而今，两年的时光过去了，一切怎么都变了呢？
上海的夜，风很大，夹着细细的雨丝。张蕊从酒店里追出来，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需要安静。她叹了口气，满眼的忧伤。我说，你走吧，有你在身边我只能更难过。张蕊脸上弥漫着无法描述的忧郁，她转过身，一往情深地对我说，何萧，我爱你，一如当年。说完，她转身离去，那个在我生命里清晰了两年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宛如一阵秋风，撩起我心里漫天的落叶。
夜，死一般的沉寂。
我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响起，是叶子晨打来的，我不想接听，任它响个彻底。过了一会她又发来一连串的信息“死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一个，什么时候回来啊，等你回来做饭呐我快饿死了。”
我不想回家，我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一路晃荡一路彷徨。
我在一处广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累了，我几乎沉浸在即将破碎的呐喊声里，没日没夜的纷乱，没日没夜的绝望。我真的想哭，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流多少惆怅的泪水，流多少流水般的忧伤。我的喉咙堵的慌，我望着路的尽头放声大吼，深夜的广场几乎没什么人，我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中，夹杂着浑浊的雨水显得苍茫无际。
天慢慢地亮了。
我已疲惫至极。
我蹒跚地来到公司，同事们都用瞅非典病人的眼光看我，我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就算下一刻将我拉出去毙了，我也得睡上一觉。走进自己的工作间，趴到桌子上鼻声悍然。
正当我春梦悠然之时，一张有力的大手将我拍醒，朦胧中我认为又是叶子晨在捣乱，头也不抬地吼道：“滚，困死了。”
我觉得很安静，要搁是叶子晨，她肯定又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折腾个没完没了，而今怎么没动静了？恍惚中我抬头看了一下，同事们的眼神甚是迷离，我猛然意思到这是在公司，心里一阵惊慌，完了！这下事儿沉了！慌忙回头一看，果然，经理用人类最狠毒的眼光看着我，脸色憋的铁青，还冒着汗珠。
“你给我过来！”经理怒气冲冲地进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心怀鬼胎地开始忙碌，我知道他们假装忙碌的背后是一颗窥视好奇的心，看到别人痛苦他们才会快乐才会心里平衡。
我耷拉着脑袋走进经理办公室。经理背对着我一句话不说，我隐约地听到他愤怒的喘气声。
“经理！”我小心翼翼地喊道。
他似乎没有听到，依然望着窗外不肯回头。
“经理！我错了！”我又叫道。
“何萧！”经理的语气很阴，像一条带血鞭子抽的我浑身发抖。他接着说：“我们公司不是旅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是正规的公司，自从公司创办以来还没哪个员工一声不吭地消失一天呢，你倒好，走了一天不说，今早来了就睡觉，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啦？啊！你说说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啦？！有你这样的员工吗？！”
我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思索着完蛋了，估计又要被开了。我怯生生地说：“经理，下次不会了。”
“你觉得还会有下次吗？！不会有下次啦！！！”经理朝我大吼。吓的我抖了好几下，我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看来我又要承受无业之苦了。
经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用十分之一的眼珠轻蔑地扫我一下正要发话，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说：“知道了。”
经理放下电话，脸色明显好看多了。我心里琢磨是什么狗屁电话让他这张千年冰封顽固不化的冰瘤脸瞬间溶解？难道是台湾领导人的良心有所发现主动要求回归大陆？还是美国总统被暗杀了？
经理咳嗽了几声，端起茶杯抿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何萧啊，我也不是说你呢，作为一个广告人就得有个广告人的样子，不要跟那些阿猫阿狗似的没一点出息，我对你严格要求是对你负责的表现，不这样对你，你什么时候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广告人？！”
经理的话咋听咋顺耳，就像一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世界是属于你们的！”那样形象光辉。
接下来的话让我目瞪口呆，我终于知道经理为啥在几秒钟内的变化之大，比孙猴子还能耐，孙猴子只会七十二般变化，而我们经理的这张脸就有千变万化。他缓了缓神，用手不停地搓着桌子说：“以后注意点，好好干，也给其他员工做个表率。去吧！外面你的一个客户在等你了，他们看中了衡山路上的路牌广告位，这可是一个大单子，好好谈！啊！”
我心里这个感叹！我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最牛Ｂ的不是人而是金钱！金钱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永远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变数和无常，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对它臣服。
公司的会客室内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长的很科幻很提神，虽然靓丽但很妖气，跟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似的，衣着打扮酷是一妓女，看的我直呼壮观！
那女子看我进来立刻挑了挑眉毛，红霞飞舞地说：“你是何萧？！”
“是的，您是……？”
“哦，我是天上人间夜总会的小萌，听说衡山路上的路牌广告是你们公司全权代理的，所以我就找上门儿了，说吧，你们多少钱干？！。”说完，她“哧溜”喝了口水，突然伸出舌头用手慌忙扇着嘴巴说：“我靠！谁这么缺德，想烫死我啊！”
我差点喷血！这哪里像谈业务，分明是拉皮条嘛！我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您慢点喝，您要口渴的厉害我去给你拿饮料去。”
小萌白了我一眼，忿忿地坐下。
我说：“是张蕊让你来的吧？”
她突然笑了，笑的肆无忌惮跟火似的。她说：“没错啊，你认识张蕊？”
我点了点头说：“认识！”
“我说张蕊怎么让我提名找你呢，原来是一伙的，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啦，她说要拿下衡山路上的广告牌子，你说多少钱吧！”
看来这女孩子只是做小姐的材料，根本就不像谈业务的，上来就问价钱，这和****有什么区别？真想不通张蕊为什么让她来？昨天晚上我才告诉她我公司业务范围，她今天就派人找上门来了，就算是帮我，也太猴急了点吧。
我说：“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如果你们确实想在衡山路上做广告，我们得有个程序。”
“程序？啥子程序嘛？噤儿够烦的！”小萌一急，家乡话脱口而出。
“比如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做多长时间，是半年还是一年还是更长的时间，时间长短价钱也不一样，还有关于广告内容还要由国家相关部门审核，审核通过后才能放到广告牌上去，这些都需要一个过程。”
“这么复杂啊，听的我头都大了。真不如做我们这行的，完事给钱走人！”
“您是做什么的？”我问。
小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打掩护说：“没做什么，端盘子送水的！”
“这样吧！”我说：“我把关于衡山路广告牌子的一些资料给你一份，你带回去给你们领导看看，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好的好的！”
我让文员取了份资料，小萌接过资料嚷嚷道：“这么多，猴年能看完呐？！”
“大部分是图片说明，文字部分很少的。”
小萌将资料收好说：“本来我是过来问价钱的，哪知道你竟然给我这么多废纸，做人不爽快，没劲！”
“价格资料里面都有，写的很清楚。”
小萌起身要走，我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中午，就客气地说：“都中午了，吃了中午饭再走好了！”
“好啊好啊！”小萌立刻来劲了，说：“你请我？”
我靠！我他娘的真多嘴，业务还没谈出来个头绪先搭上一顿饭钱，真划不来。
“嗯，我请你，想吃什么？”我问。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去平和豪客吃泰国鱼翅，我就吃过一次，可好吃了。”小萌说的神采飞扬，听的我尿了一裤子。平和豪客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喝人血的地方，到那里喝碗粥就要花去我半个月的工资，是人去的地方吗？！
我装着毫不在乎地说：“中午时间太少了，要不改天再去那里吃，今天先随便吃点吧。”
小萌瞥了我一眼说：“没诚意，吃个鱼翅能用多长时间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萌毕竟是我的客户，就算卖血也得把客户服务周到。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好的，就去吃鱼翅，你等等，我去收拾一下啊。”
我走出会客室，琢磨着去哪里弄点钱来，就我身上现有的钞票别说去吃泰国鱼翅就是吃碗牛肉面还得是小碗的，而且还是去兰州拉面这样的小餐馆去吃。我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多次路过平和豪客就是不敢进去，那里不是我光顾的地方，我陶醉的场所是路边的羊肉串小摊或者是随便喧哗随便抽烟即使脱袜子光膀子也无人干涉的小饭馆。
而今要去平和豪客，我真怀疑去那里消费的是不是人。看来我只能找经理求助了，我硬着头皮敲开了经理办公室，经理看见我，一脸笑容地站了起来问：“怎么样？”
“基本没问题，已经到了谈价格的地步了！”为了争取到吃饭的钱，我尽量说的十拿九稳。
“他们是什么公司？”经理问。
“天上人间会所！”
“哟？真的？！”经理瞪大眼睛说：“天上人间是有钱户，别说衡山路上的广告牌，就是全上海的广告牌子它也能拿下来。”
“现在就差一顿饭了。”
“你要请她吃饭？”
“是啊！”
“没问题，你让饭店开张票，等把单子签下来了我给你报销！”经理说的理直气壮。
“这不是报不报销的问题，我没钱。”
“你没钱？！几十块钱也没有？”
“几十块钱是有的。”
“那不就得了，一个午餐还能吃多少？”
“客户要吃泰国鱼翅，而且指明去平和豪客！”
“平和豪客？！靠！”经理也急了，惊讶的跟见了瘟神似的，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我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经理狠狠地说：“她是不是个骗子啊？”
“不可能！”
经理“骨碌”着那双水晶雪莲般的小眼睛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说完，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吐口唾沫数了十张出来，然后忧郁了一下，又抽回去两张，说：“给你八百！”
“八百？够吗？”
“你就不会少点几个菜，点便宜的吃，你再少吃点，肯定够了。”经理说：“我让文员多准备几包方便面，等吃饭回来给你加餐。”
我接过钞票揣进衣服兜里，心里还是没底，要是万一不够多丢人啊。正当我走出经理办公室的那一刻，经理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分崩离析。他说：“何萧，记住啊，你从我这里拿了八百块，要从这个月工资里面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