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社区像块盆地,临路靠边的地区是高大的楼群,中心地带是一个自然村落叫东风村。楼群部分归东风居委会管理,东风村归东风村委会管理。
第二天上午,天气阴沉沉的,我的心情却如春天的嫩芽兴冲冲的,分管社区的副所长陈世武带着我,来到了下一步我要管的辖区——东风社区。
东风社区像块盆地,临路靠边的地区是高大的楼群,中心地带是一个自然村落叫东风村。楼群部分归东风居委会管理,东风村归东风村委会管理。
陈副所长介绍,居委会主任是个女的,姓秦,叫秦香莲,原来在一家国营小厂当厂长,厂子效益不好,先卖设备后卖地,地卖完了,她就下岗了。居委会主任是她竞聘上来的,干了也有两年了,人不错,工作干得比较有条理,敢说敢做,尤其爱说荤故事。村委会主任是个男的,姓李,叫李爱军,当过兵,进过监狱,做事比较仗义,很有能力,在村里威信很高。
“他是哪年的兵?”我问。在部队里呆得时间长的人,习惯于这样问。
“我不太清楚,这人有40多岁。”陈副所长看了我一眼说。
“要在部队,我肯定是他的首长。”一听说40多岁,我突然有了种优越感。
“应该吧。但是,老杨,你别拿部队的那一套吓唬人家,据说这人吃软不吃硬。”陈副所长提醒我。
“当然,当然。”我应着。
从派出所到居委会也就半小时的路程,油门一加,离合一抬,按两下喇叭就到了。居委会主任和她的几员大将已经到齐,等在她们的办公室里。
“来啦?”嗓门响亮。
“来了,这是咱所新派来的片儿警杨春江,刚从部队下来的。”
“欢迎,欢迎。”
“这就是秦主任,很能干,没有来社区前是国营大厂的厂长。”陈副所长指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说。秦主任50多岁,一米六的个头,齐肩的短发被染得黄橙橙的,不胖不瘦,相对白晰的脸上挂着岁月的沧桑。
我上去握她的手,柔软温润:“幸会,幸会,我来跟秦主任学习的。”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的书记,姓王,叫王永旺,是一位老革命了。”王书记60多岁,个子不高,最多一米七,瘦瘦的,风干了似的,脸上纵横交错,如地图上泛滥的河流。
我去握他的手,树枝一样干瘪,鹰爪一样有力量:“幸会,幸会,我是来跟王书记学习的。”
“杨警官谦虚,杨警官谦虚。”
在居委会里,还有几位妇女,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们的流管站主任,姓李,是一位看上去不到30岁的姑娘,长得相当漂亮,看上去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我用力地朝她看了两眼,她朝我笑笑。
大家坐定,温热的龙井茶弥漫出淡淡香气,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苍蝇也来凑热闹,时而滑翔,时而着陆。空调里传来习习的凉风,与室外强烈的阳光和车来车往的浮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陈副所长的屁股深陷进沙发里,右腿压在左腿上,一晃一晃的:“原来的社区民警马向东,你们叫他马子,表现优秀,参加竞职上岗,竞上了,到警院参加三优培训班去了。他走了快一个星期,上面也没有派人来,不是没有想着咱们东风社区,我们天天在想,就是想派一个最有能力的来。想来想去,老杨最合适,杨春江是部队转业干部,刚从武警部队下来的,在部队时是个武警团长。”
刚认识的人中有几个人张着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些惊讶。
“杨警官这身板一定错不了,腰杆笔直,走路还带着风。”秦主任抛给我一个媚眼,笑嘻嘻地看着我,“马警官不错,那小伙子干啥像啥,我还想着给他介绍个对象呢,他怎么走了呢!”
“是,马警官挺好的,小伙子很勤快,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呢?”王书记插嘴问道。
“他没有走,出去培训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陈副所长抬头看了看秦主任,又扭头看了看我,“杨警官这人很有能力,我们所长一个劲地夸他呢。不过老杨刚从部队下来,对地方的事可能不太熟悉,秦主任、王书记还要多教教他,万一有什么闪失,大家要多担待着点。”
“没有问题。警民一家人,杨警官来帮助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谈不上指教。”秦主任看着陈副所长,讨好地对他说。
“老杨这人不错,你们了解了解就知道了,时间还长着呢,大家多配合。”陈副所长说。
大家都点头称是。
陈副所长:“我们得到东风村去一趟,李主任还在村委会等着。今天,我就不多聊了。”
“陈所长,今天在这里吃饭吧,昨天你一打电话,我就在东来顺定了饭——涮羊肉,好长时间你没有来了,在一块坐坐吧,正好杨警官来报到了,也算给他接接风。”秦主任见我们要走,急忙拦着说。
“改天吧,东风村的李主任还等着呢,去晚了不好说。”陈副所长看我一眼。
“真走啊?”
“真走,李主任还等着。”
“真走,我们就不留了,所长可别把我们东风居委会给忘了。”
“不会的,我忘了哪里也不能忘了东风居委,忘了谁也不能忘记秦主任。”
“你看,你看,陈所长还是咱姊妹亲呀,让你多喝了几杯酒,你到现在还记得呢!”
“没有,没有。”
说着话,我们就出了东风居委会的院子,来到警车跟前。
秦主任、王书记一直把我们送到院门口。
“陈所长、杨警官再见。”秦主任、王书记同时向我们招手。
我们上了车,陈副所长摇下左侧车窗玻璃:“秦主任、王书记,回去吧,再见。”
在车上,陈副所长聊起了那次与秦主任喝酒的事。那是今年的警察节,3月14日,秦主任约小马一块吃饭,小马怕犯错误就把他叫上了。酒过三巡,大家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荤故事上了桌,王永旺看看他,再看看秦主任,突然来了故事,想起《铡美案》中的陈世美和秦香莲:“陈世美和秦香莲喝下一个吧。”没有办法,陈副所长叫陈世武,秦主任叫秦香莲,宋辽时代是两口子,喝吧。也真是喝酒有三怕,拿药片的,扎小辫的,红脸蛋的,秦主任喝酒像喝凉水似的,一杯三两,连喝了三杯。陈副所长觉得自己牛啊,好歹是站着撒尿的,也端起酒杯连喝了3杯。3杯下去,陈副所长就不是陈副所长了,尿就顺着裤腿淌下来,血向头上涌,天旋地转的,浑身一点劲也没有了,瘫在桌子下边。人家秦主任一点事儿没有,把陈副所长送到医院后,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第二天,陈副所长清醒后,从医院里打电话问她:“昨天你没有事吧?”她说:“没有事,要不是昨天想着照看孙子,就陪你多喝一点儿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陈副所长与秦主任喝酒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已经到了村委会,一个40多岁的男人拉开门向外探了个头,见我们把车驶进了院子,急忙迎出来。
“这是村治保主任赵大田,会些武功。”陈副所长告诉我。
“噢。”我应了一句。
我和陈副所长下了车,陈副所长按了按车钥匙,车的尾灯闪了两下,发出了“嘀嘀”的声音。
“老赵,李主任呢?”
“村里的李双平两口子打架,把李主任喊去了,估计一会儿就来。”
“这是杨警官,是我们所里刚派来的社区民警,姓杨,叫杨春江,昨天我给李主任打过电话了。”
“你好,你好,杨警官。”他双手递过来,显得极恭敬地来握我的手,我伸出右手迎了过来。他的手皮厚肉糙,像战士训练完单双杠时的手,老茧锋利如刀,看样子他手上有些功夫。
“您是练家子?练什么拳?”摸到他的手,有些亲切感,突然想到了在部队给训练标兵发锦旗时,握过的战士的手。
“老赵可是练家子,一个会武功的,一个当过武警的,你俩可有交流的。”陈副所长插了一句。
“我可不敢和杨警官比,我自己瞎玩的,练过长拳和铁沙掌,有空向杨警官好好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
这时陈副所长的手机响了,他很麻利地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显示屏后,说:“喂,所长,是我,陈世武。”
我和赵大田站在一旁,电话中的声音较大,能清楚地听到说话的内容。
电话是所长郑斌打来的:“陈所,大同村的群众又要到区政府堵大门了,已经到了清和大街,我这里人手吃紧,你和老杨,还有,通知附近其他几个社区的民警,抓紧过来。”
陈副所长应道:“好的。我刚到东风村居委会,还没有见到李主任。”
“别见了,你和老杨抓紧过来。别忘了通知附近其他社区的民警!”
陈世武收起电话,放进兜里,对我说:“郑所让我们抓紧到清和大街,大同村的群众因为对拆迁不满,又要到区政府堵门去了,郑所带着人已经过去。咱俩也得赶快到清和大街,另外你快些通知史各庄,清和东二、三区的仇耀耀他们,也抓紧到清和大街。”
我把电话打回了所值班室,值班的张珊告诉我,她已经打电话告诉仇耀耀他们了,估计他们正往清和大街赶。
“老赵,我们有急事,就不等李主任了。等李主任来了,告诉他,过两天我们再过来。”
说完,陈世武和我像内急的人找到厕所一样,匆匆忙忙地钻进了桑塔那轿车,风驰电掣般奔向了清和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