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灵感应 (2)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风尘也在时间的流逝之下化为无形,长街似又回复到了先前的宁静,但只要有人稍稍留意一下,便会感到这大街之上似乎多了一股一触即发的巨大压力。
五音先生如孤峰绝崖,负手而立。
纪空手犹如渊亭岳峙一般,手已在刀柄之畔。
一刹那间,两人眼中同时锋芒毕露,如同埋没千年的神兵宝刃乍现世间,蓦然在虚空中相对交触。
“呜……”一声长啸中,两人身形齐动,冲天而起,一左一右,站到了大街两边的屋瓦之上。
环视一眼,方知这杀机何以会有这般的浓重,只因这屋瓦之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放眼望去,约有上百的精英,更有无数精芒寒矢隐于黑暗之后,竟然对五音先生与纪空手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合围之势。
五音先生与纪空手对视一眼,脸上似有一丝讶异,他们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无论对方是谁,有多少人,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们的行踪何以会被人发现?要知道他们此次咸阳之行亦是随心而想,更是临时的决定,谁知一出皇宫,就遇上了敌人精心布置的伏击。
一阵冷笑声从一座高楼处的屋瓦上传来,随声步出一道人影,脸上泛出阴森严厉之气,令他的笑声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赵岳山?”纪空手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明白对方的身分,虽然咸阳城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但以赵高与入世阁残存的势力,依然还有控制全城局势的能力。
“我是赵岳山,在此恭候二位已经多时了。”赵岳山似乎对这两名敌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一挥手间,每一名手下无不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五音先生心中一惊,面对对方如此严密的布置,他的心里似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当下也不犹豫,与纪空手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难得赵总管如此盛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自登高厅一别之后,纪某心下时常叨念着赵相与总管,不知故人是否安好?”纪空手心神领会,微微一笑道。
赵岳山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牙根咬紧,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无论对赵高还是入世阁来说,登高厅一役无疑是他们走向没落与衰亡的分水岭,不仅连失三大高手,而且在大秦王朝的权势也已风光不再。而这一切苦局的制造者,正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纪空手。
作为赵高最忠实的追随者,赵岳山对纪空手当然恨之入骨,所以当纪空手提起旧事,陡然之间,他好像不似先前那般冷静了。
“我与赵相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惦念着你呢?当日之仇,永不敢忘,所幸天可怜见,又让你回到了咸阳。”赵岳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芒生寒,杀气已现。
“莫非我不该回咸阳吗?”纪空手故意带出一副诧异之色道:“此乃大秦国都,大秦未灭之前,我还是大秦子民,重游国都难道还犯了刑律不成?”
他意带调侃,实则在为五音先生争取时间,凭他二人的身手,虽然跻身第一流的行列,但要从百名训练有素的高手环伺中突围,并非易事。而最让担心的是,就算他们能冲出重围,还有一个赵高在等着他们。
他们都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虽然没有见到赵高的人影,但他们相信赵高就在附近统揽全局。
五音先生现在最迫切要做的,是一个精确无误的判断。这个判断一旦作出,必须要让他们迅速摆脱这些人的纠缠,单刀直入,擒贼擒王,在最短的时间内直面赵高,然后合二人之力将之拿下,否则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决战。
是以他与纪空手交换眼色之后,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最深处潜升出来,“无妄咒”由心而生,发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声波,向四方扩散而去。
他的人虽在瓦面之上,但随着声波一圈一圈地向外延伸,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血脉流动之音,纵是虫蚁鼠行之声也丝毫逃不出他耳目捕捉的范围。
空气在流动,无妄咒的声波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流动,一点一点地向虚空深处渗透,五丈、十丈、二十丈……就在五音先生感到失望的刹那,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如山崩水泻,其势甚烈。
“赵高,只有赵高才拥有这种无匹的气势!”五音先生心中暗道,也就在这一刻间,他的灵觉已然归位,眼芒如利刃般沿西北方向射去,知道在一群高楼之后,是一个小湖,湖中的景色很美,在如此美丽的月色之下泛舟畅游,的确是一件令人心动的雅事。
虽然两地相距不过百丈,但五音先生知道要想跨越过去绝非易事,所以他望向纪空手。
纪空手捕捉到了五音先生目光中显示出来的意图,所以微微一笑。他忽然发觉,在他与五音先生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与武道修为丝毫没有联系,而是发乎自然的心灵感应,所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在行动之前,纪空手还是将自己行动的每一个步骤都全盘考虑了一遍,然后眼芒标射在赵岳山的脸上,淡淡一笑道:“你是一个无趣的人,所以我并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如果你没有太重要的事,我想我得告辞了。放着这大好的月色不知欣赏,岂非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无趣?”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但你却不得不承认,我手中的剑绝对有趣,而且有趣得要命,如果你认为你可以走得了,那就请自便。”赵岳山冷笑一声,手已握紧了剑。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拦得住我的离别刀!”纪空手悠然一笑,手臂微抬,刀已在手,在月色斜照下,刀锋处已隐生一道吞吐不定、微微发光的青芒。
有风吹过,刀生龙吟之音,虽然微不可闻,却渗入虚空,渗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让心随之悸动。
赵岳山霍然变色。
拔刀是一个过程,也是出手的前奏,在普通人的手里,它就仅仅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可是当赵岳山看到纪空手拔刀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明白,高手拔刀,绝不是为拔刀而拔刀,拔刀只是高手束敛气势的一种手段,已有先声夺人之势。
而纪空手拔刀,还不仅只是一种手段,更像是一门艺术,他拔刀的每一个过程都非常清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将每一个过程都定格在空中,但是整个动作绝对不慢,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是在瞬息之间完成。
赵岳山只觉呼吸陡然不畅,已经感受到了对方一步一步迫来的巨大压力,要想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拔剑。
“锵……”剑从鞘中掠出,逼出尺长光芒,在赵岳山的内力催逼下,剑横虚空,隐带嗡嗡之响。
屋瓦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其中有几个眼力不错的高手似乎看出了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声音叫得并不响亮。
的确如此,虽然纪空手与赵岳山几乎完成了一个相同的动作,但纪空手的动作快而清晰,看似随意却有严谨的尺度。而赵岳山的动作虽然比纪空手更快,但只是为快而快,缺乏一种美感与力度,两相对较,已显高下之分。
纪空手没有犹豫,刀既出鞘,握刀的手随之一振,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如山岳般凝重地双手抱住了刀柄,“蹬……”地向前跨出了一步。
只有一步,也只有三尺的距离,但这一步跨出,空中已充斥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气,泛生无数气旋,在虚空翻舞窜动。
场中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变了一变,似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剧增的压力,几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赵岳山的眼神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在瞬息间提聚于掌心,凝神以对。
他收摄了心神,知道自己已无后路可言,面对纪空手这等高手,他惟一的选择,就是迎头面对。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能够挡得住纪空手爆发出来的第一击,那么自己身边的同伴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从而完成整个合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纪空手不进反退,“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从瓦面上一滑而过,震得瓦砾抖颤,泥尘簌簌而落。
“他想逃!”这是赵岳山的第一个反应,同时也是他基于目前形势作出的合乎情理的判断,所以他没有犹豫,大喝一声,立时剑掠虚空,寒芒四射。
同时他的身形若箭矢般疯狂标前!
“呼……”他的剑发出一阵惊人的“嘶嘶……”之音,与飞旋的气流作剧烈的磨擦,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这一剑的速度、力度以及切入虚空的角度都十分完美,充分显示了赵岳山作为剑手的实力。
只有在此时,很多熟悉的人才明白赵岳山何以会得到赵高如此器重,这固然与赵岳山的忠心有关,但若不是他对剑道有超乎常人的领悟,又怎能入得身为入世阁阀主的赵高法眼呢?
许多人都知道,入世阁能列五阀之中,乃是因为赵高之下,还有三名一流的高手鼎力相助,但是自登高厅一役后,张盈死于扶沧海的枪下,格里又莫名其妙地死于花园中,身为亲卫营统领的乐白,竟然是问天楼的卧底,使得入世阁一夜之间元气大伤,几乎倒下。
但是只要有人看到赵岳山这惊人的一剑,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曾经屹立于江湖百年不倒的豪门,纵然它步入衰亡之路,也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于它。
所以五音先生隔街看到这一剑,心里蓦然一沉,他不知道有谁还能与这一剑一争锋锐,即使他相信纪空手,但也着实担心。
“呼……”他蓦然起动,身形以电掣般的速度掠过这五丈长街,虽然他自忖时间上会有所不及,未必能在剑到之时救援到位,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的人尚在空中,一双眼睛却紧盯在纪空手与赵岳山的这一战上,随即耳中听到了来自四周弦动的声音,知道这是敌人的狙击手段,但他的人犹如大鸟般毫无忌惮地直进。
眼见赵岳山的剑锋挤入纪空手的三丈范围之内,陡然之间,赵岳山的脸色一变。
谁也不知道赵岳山的脸色为何会变得这般怪异,但很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原因。
这个原因就在于纪空手,他一直在退,明明在退,但忽然间他的整个人却挥刀而进,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退过一般,在退与进的转化间快得不露痕迹。
赵岳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一个事先设计的阴谋,可惜的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的心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之中,无休止地下坠着,整个人充满了无穷的恐惧。
当项羽的话一出口,韩信就知道,无论对手是谁,自己的出手已势在必行。
他似是无意地瞧了一眼刘邦,眼中闪过一丝钦服之意。他忽然发觉,目前的这一切进程好像都是在刘邦的算计之中,难道说这就是天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在韩信的心里,愈发对昔日所见的蚁战迷信起来,他惊奇地发现,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已经神奇般地与蚁战发生了惊人的巧合,虽然在某一事件上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偏差,但整个大局的趋势几乎完全一致。如果说这不是天意,还能是什么?
这不得不让韩信感到血脉畅热起来,甚至在心中暗暗思忖着:“既然这是天意,那么刘邦战胜项羽就是一种必然。可是那场蚁战最终因为凤儿浇来的一盆水而终止,并未意示着这天下之主就一定会是刘邦,难道说……”
他没有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他深知,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有脚踏实地,抓住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最终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如果一味地以天意为借口,企图坐享其成,那只能是一个空想,更是一个幻想。
“既然大将军有令,韩信敢不从命?”韩信不敢犹豫下去,恭声答道。
项羽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一个有把握杀掉卫三公子的人,身手一定不错,不管是从前面还是背后,都需要一种超乎常人的勇气与自信,所以要试你的身手,武功太低的人未必能行,不过幸好郭岳的剑法也不错,不妨就你们俩切磋切磋!”
他的眼色一递,郭岳已应声而出,众人闻言,无不兴奋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郭岳能被项羽点中,绝不是一个偶然。
郭岳虽然位列项府十三家将之首,名为家臣,实际上他的剑法已经相当有名。据说项羽为人一向苛严,尤其面对自己的家臣与流云斋斋内高手更是从不言笑,但惟有对郭岳的剑法,曾经有过数次的嘉许,可见郭岳的实力的确已经跻身于一流剑手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