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江城子之相逢应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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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九】寒怒

安庆城外,一个位于山坳的偏僻小村落里。

遍地尸体,血腥气味充塞了鼻端,隐隐的还有烟的气息飘来。

只不过路过这里,想顺道去找书呆子喝个茶,想不到就遇上这么有趣的事。

红衣女子把手从一具尸体上收回,以丝绢擦拭着指尖的血迹,娇声笑道:“才刚死不久。”

男子沉默地把目光瞥向后院那或明或灭的火光。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笑笑又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一把火烧掉就什么线索都没了。奇怪的是,小孩子都不见了……更怪的是,有不少是咱们家里的护卫……”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乎是自言自语。

一个小小的村落,从屋子数目来看,村人少说也接近四五十人,按理说孩子没有一打至少也有几个,但搜遍全村居然没有一个孩子的尸体?

总不可能整个村子都是老人或者是壮年男女吧?太不合常理了。

见她陷入了沉思,男子也不打扰,只是脚步无声地移向村后。

她见状连忙喊:“相公,不用取水净手啦,那边还在冒烟呢。”

只是小小的碰了一下尸身,又不会有多污秽。

男子没有回头,身影倏忽就不见了。

有些无可奈何,更多是被宠爱的甜蜜。她低低地笑,其实也不是很认真在喊丈夫,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执拗地洗净自己身上“不属于他的味道”。

反正他武艺高强,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他们绝对可以安然无恙地悠闲离开。

足尖轻点,无聊地在血红遍布的地上走来走去,女子指尖下意识地抚着艳红袖摆上的龙形刺绣。

这里有暗卫的尸体,肯定是跟阁里有关。

最近策儿和震小子好像也没什么忙的,似乎听说过书呆子要他们追查一个孩子的下落。

他们派人来这里,说明这个村子要么是偷孩子的,要么是丢孩子的。

从这里一个孩童都没有的情况来看,丢孩子的可能居多。

若是一群孩童都不见踪影,那么必然有男孩,也有女孩,年纪……

对了!是年纪啊!

刚才所看的尸身,有好几对是年轻或中年夫妇,为何一个孩儿的尸骨都没有?若只是一两家的话,那只能算偶然。但全都没有的话,目标是孩子就很确定了。

走完整个村子,唯一剩下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个。

即使倒在血泊里,稚嫩的脸庞沾满血迹,僵硬的双眼里依然带有绝望的恐惧。

大概是才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啊……那么失踪的,应该不会超过这个年纪。

若都是九岁的童男童女,那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可惜……”脸上噙着浅淡笑意,指尖却无比温柔的抚过少年的眼眸,轻轻为他阖上冰冷的眼皮。

女子正想起身,微弯的眸子忽然睁大,两手直接将少年尸身翻过,撩起他凌乱的发脚,两个小小细细的齿印出现在少年的后颈子。

一个诡异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手腕翻转,女子的掌心瞬间多了一枚寸许长的峨嵋刺。

锋利的峨嵋刺干净利索划过少年喉咙,鲜嫩的皮肉从长长的创口翻了出来,但没有半丝血迹。

连一丁点的血珠也不见渗出。

少年的尸身满头满脸的污血,被割断的颈子却没有血喷涌,只有白惨惨的一片肤肉,显得异常诡异阴森。

峨眉刺轻轻往下压,确认颈间大动脉的确是没有任何血液渗出,女子低笑,为心中那抹揣测下了定论。

笑声未歇,背后一个清冷嗓音响起。

“人是你杀的?”

她缓缓站起,转过身,脸上笑容依旧。

“这不是江少侠吗?夜阑人静好相会,来这儿找我花前月下么?水影仙子可不在这儿呢。”

花前月下?

她的脚边遍地尸骸,她竟然能带着笑说出这样的话?

江云的心底闪过一丝厌恶,手中的龙泉直直指着这个立在尸体中笑颜如花的神秘女子。

“人是你杀的。”沉声重复,语气已由惊疑变为肯定。

不见那神秘的黑衣男人。一地尸体中,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两手染血,峨眉刺才刚从一个咽气少年的颈上收回,自己这话问的是多余了。

再思及她所属的杀手组织九方阁,江云的眉峰深蹙。

杀手杀人何须理由?他是安逸太久,忘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将他细微的眉眼变化全收眼底,女子敛眉娇笑,指尖抵着峨眉刺轻轻旋转:“江少侠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何必问我?”

“眼见为凭,不曾冤你。”不愧是杀人如麻的杀手,连这种时候都可以谈笑风生。江云冷凝着脸,丝丝剑气混着杀气缭绕在龙泉上。“心柳在哪里?”

冷声质问,江云的声音比他手中的剑更冷。想到阴错阳差下,心柳竟然跟这些人为伍,还对自己百般怨恨,甚至丢下分道扬镳的气话,他就对九方阁没有任何好感。

若可以,他真想直接端掉这个杀手组织,将心柳扣回自己身边。

“柳丫头那眼见为凭可冤得很哪。”她淡淡嘲讽,神情似笑非笑。“再说了,江湖谁人不知柳丫头一向是跟在你身后的,江少侠为何管我要人?”

明明刚才就是他们派人引自己来这里。想借此藏起心柳吗?还是想又一次挑起心柳和自己的误会?反正他们引自己来此处,总不可能是善意的。

想到之前的种种恩怨,江云眼神更冷,也不再追问仇心柳的下落,干脆利落道:“杀人偿命。”

挑了九方阁,再带回心柳也未尝不可。

“果然行侠仗义。”女子字字带刺,眼神挑衅地看着他,“江少侠要代这些人复仇吗?那就动手啊。”

不用客气。相公就在村后,也不会跟他客气。不过她知道相公不会断了她的乐子。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江云稍微闪了神。眼见她俏生生伫立在那里,衣袖轻盈,衫裙缥缈,浑身上下毫无武者的气息,处处皆是空门,令他不由得怀疑她的目的。

九方阁的人,不知为何总以戏弄自己为乐趣。

他隐隐有这样的错觉。

但,又怎么可能?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仅为取乐就做一大圈的麻烦事,连瑕弟那个爱凑热闹的也不曾做这么无聊的事。

“怎么,你在犹豫什么?当日你给柳丫头那一掌,可半分犹豫都没有。哎呦呦,还真疼哪。”见他盯着自己不动,女子反而连连催促着他。声声都往江云最介意的事情上戳。

“哼,你可以试试看。”

手腕旋动,龙泉的剑气暴涨,江云出手就毫不留情,一招江无缺亲传的“翔龙断九天”以石破天惊的气势劈往女子。

糟糕,这个笨木头竟然气的真砍过来!

女子心底叫糟,脚步下意识后退,才想避开,浑厚的剑压瞬间笼罩她全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唔……”玩得过火了,相公怎么还不回来……

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江云剑招未曾使老就已经察觉不对。

这女子竟然没有任何内力!她适才那满身破绽不是假装,而是她当真不会武!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诛杀旁人!

无奈他担心对方使计,出手就是十成内力,剑势强劲,这剑法又是绵绵后劲一剑重过一剑,想要撤剑根本来不及。

这下势必会误杀这满嘴胡言的女子。

离开仇皇殿后,他从来都不愿枉伤无辜性命,无论多么厌恶那人。

情急之下,江云踩踏的步法猛然错开,带动身形偏移,希望能将直刺的剑招挪动一个方向,让剑气同时偏移。

可惜移花宫的剑法实在太霸气,他虽然及时收招,剑气仍是笼了过去,那女子又丝毫不会武功,更是无法完全闪过,就这样震晕。

也许被剑气震碎了五脏六腑也说不一定。

江云完全没有时间懊悔自己的鲁莽。

一股强大的冰寒之气如海啸席卷而来,一个黑色身影急如闪电掠至女子身边,紧紧搂住她绵软无力的身体。

“漠一!”清澈透明的冰晶随着男子的惊喊洒成漫天水雾。

万万想不到自己仅仅不愿俗人的污浊井水玷污妻子玉手,因而走了一趟山涧取水,只不过片刻之间,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对妻子横剑相向!

揽抱妻子贴在胸怀,怕她受损的內腑再度受创,他不敢冒险输送真气,食指探在爱妻鼻尖,只余微弱得似有似无的气息,慢慢地连断断续续呼出的气流都被寒冷空气凝成了化不去的白霜。

他僵立着,静静凝睇着怀里人惨白的容颜,体内有寒意窜涌,却无法言语。

啪——

细微的断裂声音响起。

一直戴在右眼上的精致眼罩裂开了,奇特的流光在冰蓝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幽蓝的光芒如同星芒湛然流转,比冰雪更寒冷的气息顿时从男人身上释放开来。

空气冻结了。

以男人为中心,铺展开一层又一层冰蓝色的瑰丽冰晶,冻结了花草,冻结了尸体,冻结了正在燃烧中的火焰。透明的结晶体里红色的火光仿佛有生命般跃动,形成一幅邪魅骇人的景象。

寒冰厚厚地凝结,似乎没有终止地向外延伸,不消片刻,整个庄园竟成了一座冰城。

身处寒冰中央的江云,首当其冲被一股冷入心扉的寒意冰冻。在寒息袭来的瞬间,他本能以剑划弧,数道剑气回旋着防御寒息。但对方强大深邃的力量如蛟龙激起深海狂涛席卷而来,完全压制了他的剑气。

哐当。

从不离身的龙泉掉落地上,剑身被冰息冻出数道裂缝。

随着压迫感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寒意,江云只觉全身筋脉扭曲颤动,手脚俱麻,剧烈的痛楚过后是毫无知觉的麻木,他再也握不住手中剑,整个人直直扑倒在凝结了冰层的地面上。

“既然是这只手握剑伤了我爱妻,那么就断掉吧。”

冷酷无情的低语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男人眼神清冷却又狂乱,神情似魔非魔,他缓缓俯身,左手食指成勾,往江云腕上一挑——

“啊——”如刀锋般的锐利痛感瞬间刺穿右腕,江云的惨叫溢出喉间。

痛,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那是一种近似抽皮剥骨的疼痛,仿佛被人硬生生抽出了筋脉一般,一寸寸凌迟着。剧痛之中还混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瘫软。

江云很清楚,自己的奇经八脉被男人震断了。甚至右手也被男人废掉了。四肢百骸疯狂涌上的疼痛,他已经无力再支撑。也许连这条命也要被男人拿走了。

或者再过二十年,自己的内力修为臻至化境,有可能与男人一斗。

但现在,无疑是他输了。

技不如人,无妨。

杀人偿命,应该。

可惜的是,不能最后见上她一面。

脑海里闪过一抹黄衣身影,江云唇角勾起清浅笑意,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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