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江城子之相逢应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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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四】懦弱

冷月。

寒风。

院中挥刀的红衣少年眉目冷凝,举手间仿佛浸染了寒意,霍霍刀风透着无形的冰寒气息。

原来,瑕弟独自一人时,热情洋溢的笑脸下也可以是这般冷情。

江云倚坐窗前,定定看着院落那道寂寞身影,素来淡漠的双瞳蒙上了一层黯然的阴郁。

桃花谷里四季如春,即便现在是冬季,但依然是垂柳粉桃,春意盎然。眼前的冷光,究竟是他的冷眼冷心看到的异景,抑或是心寒所以入目皆寒,心底的微微苦涩令江云不愿深思。

心一动,就会隐隐抽痛,不想,就不痛。

恍如没有思绪的木头人,他就这样的静坐着,不言不语。

龙泉剑被主人弃置桌上,少了细心的擦拭和爱护,孤零零泛着冷光。

这就是华紫音推门进来所见的情景。

从宜昌回来后,江云就时常像这样坐着发呆。尽管他仍是面无表情,但她知道,他在为心柳的事苦恼。

这几月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到如今,华紫音心底还是乱糟糟的,甚至是感到不安。

当夜她在竹林里晕厥过去,醒来后,已经是被安置在一辆马车里,由江瑕和巧巧护送着回桃花谷。马车里还躺着双眼紧闭的江云,瘦削的脸容和发紫的双唇,在在显示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原本紧跟在江瑕身后的黑惜凤和顾小纤,却全然不见踪影。问江瑕,他耸耸肩,丢下一句“回家了”就不再多言,一旁巧巧兴味的眼光也让华紫音问不下去。

因为被真气震晕,当夜她幸运的没受太重的内伤。所受的外伤在江瑕的细心调理下,早已经痊愈。

可江云却不一样,按江瑕的说法是,江云的内功本属移花宫,被寒息所冻,本应同属冰寒一脉,互不相冲。但明玉功原是女子修炼的内功,是极阴柔的内力,性情越冷越淡漠,使出时就越强悍。而江云在暴怒之下使出阴柔内劲本已经逆反了内力的属性,那夜黑衣人的冰息更是极为霸道的寒气,两相冲击之下,同时让内劲承受者的江云心脉重创,大伤元气。江瑕虽用各种奇药保住了江云的性命,可还是不放心想让自家娘亲亲自为江云诊治,以防落下病根。

江瑕说的正经,但华紫音也暗自猜度,他必然是不想让重伤的江云因为仇心柳而再度与那群奇怪的陌生人正面起冲突。

回到桃花谷,原以为会见到久游归来的长辈,结果江小鱼和江无缺兄弟俩又带着妻子去了别处寻访旧友。无奈之下,略通医术的江瑕留在桃花谷为江云和华紫音疗伤,命苦的巧巧则连夜赶回安庆,直接翻越城墙又去打点。

至于江云,醒来后的这一个月里就一直是这样。

因为他的不言不语,江瑕又总是言不及义,至今发生了何事,在华紫音的脑海里依然是一个谜。

轻轻叹了一口气,华紫音敲了敲门,脸上扬起了明媚的笑意。

“云,该吃药了。”

江云慢慢将目光移回,伸手接过华紫音递来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把空碗放在桌上。

小心烫嘴。

华紫音把话咽在了嘴里。她打量着江云面无表情的脸,欲言又止。

“华姑娘有话要说?”江云淡淡出声,语调平静无波,好像早已料到她会问。

“那夜,你和心柳……”抿了抿唇,华紫音小心翼翼地措辞,想到那夜自己的离奇经历和所受的屈辱,心底真是千万个不愿提起,但是江云和仇心柳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又让她万分在意,有一种明明置身其中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古怪排外感,难受的不得了。

江云眸色蓦然一沉,本已淡漠的脸色更显得严峻,他转头重新看着窗外的景色,浑身散发着一股抗拒的气息,让华紫音止住了话,不知该如何接续话题。

正尴尬时,江瑕的声音适时在房里响起:“那夜发生了何事,我也想知道。”

可是我不想谈!

江云恼怒地转头瞪着最近老跟自己过不去的堂弟,意外的发现他笑得非常笃定。像是肯定江云一定会说一样。

“云大哥,伯父伯母和我爹娘都回来了。”

长辈最关心的还是江云的伤势。在苏樱为江云诊治的时候,江小鱼和江无缺则细细地向江云和华紫音盘问整个事情的经过。

若要将整件事交代清楚,就要从那夜的争吵说起,这种情感纠葛赤裸裸摊在长辈的面前,让平时大方的华紫音感觉相当尴尬,不觉整张脸都布满了动人的红潮。

“出走?仇心柳那丫头还真有个性。”才听华紫音涨红了脸述说了个起头,苏樱就忍不住笑着插嘴,两手还忙碌地为江云配药。

江无缺清了清嗓子,忍着到嘴的笑意转开话题,问道:“后来,你与云儿追出去,又如何?”

“后来我们追到山神庙,遇见心柳与两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那两人杀害了泉石山庄的庄主之后,云与心柳又吵了起来,然后心柳负气说要嫁给那个叫符震的男人,那人就抱着心柳施展轻功跑了。”

此话一出口,房内众人全憋住了笑,眸光都溜到靠坐床头的江云脸上。

“云大哥,此话当真?”江瑕嘴边泄出一丝笑气,他有些故意地问江云,“我道当日你为何片言只语都不愿言明,连伤都没好就赶着追上去,原来是心柳跟人私奔了啊。”

当日云大哥追心柳不及,回来时只说心柳被人掳走了,可没说中间有这么精彩的段子。

江云冷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对于跟心柳争吵的经过,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别人知晓。

华紫音想起当日情形,对于欧庄主的遇害还是感到莫名惋惜。至于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没空去泉石山庄报讯,江湖上也不见半点消息传开,也许山庄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庄主遇害。有时间的话,自己还是去走一趟吧。

“泉石山庄庄主?”江小鱼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那家伙死了倒是干净。”

“老爹,此话何解?”江瑕知道自家老爹对所谓名门正派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对这位庄主的底细颇感兴趣。

“这位堂堂庄主大人,底下开了好几家妓院,逼良为娼的事儿可没少做,据说强抢民女的事他也做得挺顺手。只不过表面功夫做得顶好,一副与人为善的大善人模样,名头倒响。”江小鱼完全是将江湖事当笑话看。

本来嘛,江湖就不是个多干净的地方。真正像燕南天那样正直又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汉子可真是少之又少。

“可是……”华紫音为这内幕大为震惊,想说道听途说不可信,但消息灵通的江小鱼说出的往往都是不为人知的真相,当下不由得默然。

“好了,这人与我们不相干,你们倒是说说,柳儿被那叫符震的白衣人抱着跑了,又怎么着了?”荷露看出她黯然神色,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后来云就追了上去,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心柳已经允诺要跟那符震离开了。”华紫音看了江云一眼,这话说得有些含糊。

她知道江云一直对心柳的离开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保护不周,才导致心柳离开的。但当日所见,却是心柳自愿跟着对方走的。这件事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个难解的结。究竟江云对心柳,是责任使然,还是从心底里在意呢?她想问,又无解。

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在江云身上。

“我与那人的兄长相斗,落于下风,心柳为了救我,才允诺跟他走。”江云淡声解释,字字句句却都是对仇心柳的维护,言辞间更是半分也不承认仇心柳“嫁人”一说。

“嘛,后面的我来说吧,云大哥当日被紫音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整整睡了两天才醒来。”江瑕一脸“真没用”的神色嬉皮笑脸的接口,“然后他一醒来就想要去追心柳,结果当晚就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杀了过来,跟云大哥在咱们家里大打出手,他还称心柳是弟妹,大概就是那个跟心柳私奔的男人的兄长,也就是之前打伤云大哥的人。”

江瑕一口一个江云被打伤被打败还昏迷,仿佛故意要嘲弄江云似的。但他的语气又不脱戏谑,完全就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当成了江云跟仇心柳小两口吵架闹的笑话来看。

“不是的,云他第一次是空手对敌,第二次是受了内伤……”华紫音连忙为江云辩解。

要在长辈面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让江云十分不自在,心高气傲的他更不愿意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当下就拦住了华紫音的话道:“不,确实是我稍逊一筹。”

练武者讲究精气神合一,他三番几次对敌,情绪都大受波动,心有旁骛是习武者的大忌,败在对方手下,自是无话可说。

“总之,云大哥跟那人又打了一架,把他自个儿的房间砸得稀巴烂。之后就循着巧巧给的线索,带着紫音连夜赶去宜昌追心柳去了。后来想想,我又不放心,于是等我第二天赶到宜昌,云哥果然又在跟人动手。”江瑕还是一副调侃语气,一手还摸了摸下巴,颇有几分昔日江小鱼吊儿郎当的味道,“唔,说跟人动手可不太恰当,云哥这回可是完全被人打趴下了。连紫音也昏了过去,最后还是我拼了老命把他们两个扛回来的。”

若不是巧巧见机过来接应,他一肩扛一个,没被那男人冻死也要被这两人累死。

“这便是云儿伤得如此重的原因?”苏樱伸指按揉了下江云身上几个穴道,皱起眉头,“云儿的五脏六腑俱为寒气冻伤,还好小虾及时下药固本培元,这修养的一个月已然恢复的不错。但还需再静心调养。不过无缺大哥若以明玉功助玉儿调息疏气,倒是可以好的更快。”

“云儿修习的亦是移花宫的内功,为何反被寒气所伤?”荷露大惑不解。

天底下的内功修炼虽然途径各异,但是大致还是可以依属性分出几类。其中极端阴寒的便是移花宫的明玉功。这门内功共十二层,修炼至最高境界,便可象邀月宫主一般内劲收敛自如,甚至身处寒冷冰窖也无丝毫冷意。再不然也可以如江无缺一般,化露为水凝气为冰,摘叶飞花结成冰剑伤人于无形。

云儿虽然年轻,也已经修炼至七层,怎么还会被寒气所伤?

苏樱沉吟道:“我瞧云儿内息紊乱,体内真气左右迸突,并不平顺纯然。云儿运劲当时必定是心神恍惚且极度暴怒。人的怒气急且烈,偏与云儿体内阴寒真气相悖,真气一乱,内息便岔了气,大抵对方真气又极为霸道,生生压住了云儿内劲,这一伤就伤及內腑了。幸好对方只是压制云儿,还未出全力,否则我们还能不能见到云儿可真不好说。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无缺大哥的明玉功能与这奇人抗衡了吧?”

明玉功的修炼,越至高层,人越冷静。邀月修炼到十二层时,脸上经已仿佛覆上了薄冰,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了。那是内功修炼经已影响到了人的心性,而她越冷静,明玉功就能更强大的发挥。说到底,若是江云能抑制体内怒气,以他一向淡漠性子处之,便不会受寒气所迫,内伤也不至于这样重了。

解释得口干舌燥,苏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徐徐喝下,这才感觉嗓子润泽了些。

“云儿,你当日究竟遇上何事?”荷露想不透淡漠到几乎不理外人的儿子,因何会发出滔天怒气。虽然口中询问,其实她心底隐隐也有了答案。

能让冷静到近乎冷漠的云儿心绪大乱甚至暴怒,想必又是跟柳儿那丫头有关。云儿自己还懵懵懂懂,他们这些长辈可看得清清楚楚。任何事只要一扯上那丫头,云儿的情绪就会大起大落,身体反应也无比直接迅捷,做起事来完全可说是不管不顾。她还记得刚认回云儿那些时候,惜凤丫头只不过讽刺了柳儿几句,云儿就整个人挡在了柳儿面前。那副不言不语冷冷盯着惜凤的样子,真让自己冒了把冷汗,就怕他一个忍耐不住动手。

明明心意已如此明显,云儿为何迟钝成这样,还跟水影仙子在那厢纠缠不休,怪不得柳儿要气跑了。

荷露心里直叹气。

发生了何事?

江云一顿,敛下眉眼沉默无语,思绪尽在那抹黄衣身影上打转。想到她那晚决绝离去的背影,他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堵得又闷又痛。

见他神色不豫,荷露转而问华紫音:“紫音你说,当日发生了何事?”

华紫音本来极红的俏脸忽而泛上一层青白,她紧咬下唇,有些无措地看向江云,可惜江云仍旧低着头,沉着脸不言不语。

“紫音?”一直不出声的江无缺开口了。

长辈问话,华紫音不敢推托,当下期期艾艾地将那日经历详细复述了一遍。说到自己被江云卖到烟微时,幽怨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沉默的少年身上。继续说到在烟微后面的经历,她也白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大概,尽管语意含糊,但已足够让人听明白了。

“紫音你是说,云儿将你带到烟微然后丢下,后来你遇险,柳儿救了你,结果云儿却与她吵架,两人甚至动起手来,还将金弓折断?”荷露说不出口“卖”的字眼,只能婉转换了个说法。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她那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儿子,居然一言不合就冲动地与柳儿打架?

这完全就是小孩子负气打闹吧?

“我当时追着夜行人去了,直到闯入那间厢房,才又重遇华姑娘。”开口直接否认卖人一事,江云的颧骨染上一抹难堪的薄红。他长得本已清峻,兼之受伤脸容更是苍白,那抹红便显得极其清晰。

叫他怎么好承认?与心柳吵闹完全是因为撞见她亲昵压着一个陌生男人,甚至还被对方撤掉了了一大块衣襟。刹那间胸腹突来的酸涩与气怒让他失了理智,两人争吵之际他又发现衣衫不整的华紫音,一想到心柳虽说是为了救人,但如此不管不顾让自己至于危险之中,那股愤怒让他口不择言。当时理智被怒气所淹没,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有她绝望哀伤的眼神,让他每每想起,胸口便是一阵难言的痛楚。

“我说你们小两口能不能不要每次吵架都这么惊天动地啊?”江瑕一脸无奈,“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当日必定是有人故意引了云大哥去,另一人则易容拐了紫音带到烟微。等云大哥跟心柳吵架完,又在竹林里等着截杀云大哥。”

详细地将竹林里的遭遇述说了一遍,江瑕下了结论:“对方不知为何就是看云大哥和紫音不顺眼,但是又不像是要取你们性命,只是千方百计戏弄于你们。倒是他们看起来对心柳没有恶意。”

依云大哥和紫音所言,那些人恐怕喜欢心柳喜欢的不得了,才会“娘子”“儿媳妇”“弟妹”地喊个不停,还整天想着把心柳拐跑。

奇怪,那个丫头打哪里来那么大魅力?他江瑕横看竖看都觉得仇心柳除了傲气了点,娇蛮了点,痴情了点,没啥优点啊?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云大哥才傻愣愣地处处维护她却又不自知?

“易容术?”江小鱼搓着下巴,想起天下间易容术精绝的,除了自己已逝的师傅屠娇娇外,江湖上似乎并不多见。毕竟寻常易容大部分的江湖人都会,但要做到能骗过心思慎密的云儿和精明滑头的小虾,这样巧手的人甚少。而所谓“奶妈”的人更是闻所未闻。

“确实难辨真伪。”江云按捺下混乱心绪,补充了一个关键,“他们是九方阁的人。”

他清清楚楚记得,红衣女子曾报出名号,尽管是以一种很调侃戏弄的口吻。但以那些人身上隐隐散发的傲气与霸气,想来假冒旁人的事,他们是不屑做的。

九方阁,杀手阁。昔日义母曾谈起这个江湖人闻之色变的诡异组织。据说仇雠曾多次试图拉拢这股不受黑白两道管辖的势力,可惜因对方来无影去无踪而作罢。唯一给江云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传言九方阁的人行事全然不按江湖规矩,随心所欲到比邪魔外道更不讲常理。

“九方阁啊?”当九方阁这个三个字从江云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江小鱼摸着下巴沉吟了下,旋即笑了,“如此说来,仇心柳那丫头倒是寻了棵大树好乘凉。她这身份一亮出来,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要诛杀仇皇殿余孽的所谓正道之士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出手。”

这世上就是有这种虚伪的卫道士。明明是恣意纵横的江湖人,偏偏整天满嘴虚假仁义,就想着要如何追杀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自以为正义,也不想想自己平日手上沾了多少血腥。

人在江湖,谁身上不背负着血债?他们碍于江家和九秀的势力又不敢硬来,便到处说长道短,全无武林名家的风范。

江云眉目冷凝,沉声道:“我也是仇皇殿出身。”

想对付心柳,要先踩过他的尸体!

冷肃的神情让众人都是一愣,江瑕立刻取笑道:“云大哥,你这话明明白白对心柳说多好。就不用闹腾成这样。吵架不但惊动了家中长辈,还硬生生扯出一个九方阁,闹出多少事。”

闻言众人都有些好笑。

江云却只是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难掩疲惫神色:“我下次会把她好好训一顿。”

这些事何须多说?心柳一直是他心中的责任,更不用说义母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自己好好照顾。只是他以为两人是心有默契的,哪想到心柳却偏生要闹性子。

小小的争执,闹成现下这般水火不容,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到底,她是有哪里不满意?

“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你们也爱得太轰轰烈烈了吧?这下心柳跟人私奔,接下来又如何是好?”江瑕的语气是百分百的挪揶。

为何会扯到什么爱不爱的?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江云脑海里只有唯一的一个坚定答案——

“义母生前将她托付于我,我绝不容许她胡闹。”

离家出走,私奔之类的,更是绝对不接受。

“是是,总之现在是心柳跟人跑了,云大哥被人打趴下了。我千辛万苦扛人回家,家里还是一团乱糟糟没人整理。本想再收拾一间房给云大哥住下的,结果云大哥二话不说就搬进了心柳房间,诶诶诶,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江瑕摇头晃脑,话题偏向了非常奇怪的方向。

“就是,也不避避嫌。女孩子的房间哪能说进就进的。”默默听着事发经过的巧巧这回发挥了青梅竹马的好默契,很配合地调侃江云。

“谁知到云哥以前有没有和心柳同床共枕过啊,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江瑕连连点头。

江云垂下了眼睫,木然的神情细看可看出一丝尴尬。

同床共枕?那自然是有的。

若是一同执行任务露宿野外或被迫共处一室不算的话,幼时起他们就经常同床共枕。年幼时,胡夫人一人照顾两个孩童毕竟吃力,又不放心丫鬟看顾,便时时将小星恨和小心柳带在身边,晚上更是让他们睡在一张榻上好方便照顾。后来两人年纪渐长,虽各有房间,但心柳心情坏时还是喜欢窝在小时候的卧房——也就是后来解星恨的房间,不管解星恨对自己的无视,安然躺在那一方熟悉的床铺上生闷气,直至睡着再由房间主人送回自个儿房里。

彼时的两小无猜共处一室共卧一床,此刻被巧巧一说,竟然万分暧昧旖旎。仿佛有什么悄悄揭开了封印,在自己也不察觉的时候,不清不楚地涌现。

有些慌,有些臊,更有些莫名的饱胀感在鼓噪的胸腔里汹涌澎湃。江云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云大哥,你耳根子发红了!”江瑕眼尖瞧见他的异常,立刻唯恐众人不知地大声嚷嚷。“看来是有过的!”

“胡扯!”江云微微侧身,无意识地将半边脸藏到撩起帐幔的背后,意图掩饰。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们不也多次露宿野外?”华紫音一手覆上胸口,压下那股难言的心酸,故意笑笑为江云说话。

“才怪,以前我和大熊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和他同床过!”

巧巧话落,江瑕就摊手道:“对啊,我和若湖也没有。”

以后,也没有机会有。

江瑕的语气带了一丝苦涩与怅然。

想不到年幼的小事也能被他们拿来说嘴,江云的神情更是尴尬,只能闭嘴不言,任由他们取笑。

江瑕与巧巧又取笑了几句,房中气氛一扫先前的沉闷,变得轻快起来。

问明只是两人起了争执,长辈们也不再过问太多。江无缺等人又嘱咐了江云对九方阁多留个心眼凡事小心后,便先行回房去了。

巧巧也跟着起身告退,临到门口突又转身,对着江氏兄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了,小虾,大熊有消息传来,说九秀山庄下个月要正式替黑大小姐招亲。”

不理会江瑕微僵的笑脸,她笑笑又补上一句“好像心柳和那位私奔的兄台也会过去”。

当下,江云的脸也冷了下来。

那道纤影消失在门外之后,江瑕脸上的笑意很快冻结。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漆黑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房里瞬间弥漫着沉滞的氛围。

华紫音看了看沉下脸的江瑕,又看了看没有表情的江云,坐立难安地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

“为什么没有留下黑姑娘?”江云平淡无波的问话打破了房里的冷凝。

江瑕不曾回首,沉默了许久,最后反问:“云大哥,你不也没办法留下心柳?”

不是不留,而是没有办法。

江云沉默无语,江瑕也不指望他的回答,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窗外。

半晌,江云翻身睡下,拉起被褥覆好,闭目入眠。

“云大哥,原来世上最懦弱之人竟是江少侠。”江瑕似笑非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两个年轻人的心湖里,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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