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读《金瓶梅》品明朝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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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和锦衣卫有密切关系的一种刑法,叫"廷杖",即殿廷上责杖进谏触怒或有过失的大臣,以提高皇帝的威权。行刑者为锦衣卫校尉,他们都受过严格训练,技艺纯熟,能够准确根据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暗示而掌握受刑人的生死。如果这执行人两脚像八字形张开,表示可留杖下人一条活命;反之,如果脚尖向内靠拢,则杖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锦衣卫抓人,往往先在僻静地方打一顿,名为"打桩",而后再送入狱。一般说来,一入狱门,便无生理,入狱者"五毒备尝,肢体不全"(傅维鳞《明书》卷七三),足见用刑之残酷。以致锦衣校尉过门,臣民如临大盗,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为平息民怨,洪武二十年,朱元璋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并停止其诏狱权。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他就下诏"内外狱无得上锦衣卫,大小咸经法司"。还算有点人性,锦衣卫权力缩小,国家走向"法治"。

明世宗初年,锦衣卫职权又开始缩小,改为"惟察不轨、妖言、人命、强盗重事"(《明史·刑法志》),即把矛头专门指向政治上的反对派和民间宗教团体。

然而,在这之前,明成祖夺取帝位时,为镇压反对派,在锦衣卫中增设北镇抚司,专治"诏狱",为害更烈。

并且明成祖还建了与锦衣卫相同性质的东厂。东厂始于明成祖,一开始就是从收买建文帝身边的宦官、刺探消息起家的机构,其特务性质更为明显,所以正式建立后即专以宦官负责,专门"缉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

在明成祖眼里,锦衣卫到底是外官,终不如内官可靠。在发动"靖难之役"夺取了侄子的皇位后,朱棣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为了巩固政权,朱棣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专制机构,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在朱棣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出过大力,所以在他心目中,还是觉得宦官比较可靠,而且他们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

永乐十八年(1420年),明成祖朱棣增设东厂,设立于北京东安门北。职掌与锦衣卫相同,其属官、隶役均由锦衣卫官卒中选任,再收罗一些地痞流氓做爪牙。所不同的是:皇帝指派亲信宦官做东厂的提督,一般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第二人或第三人担任,称"督主";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可口头直达;皇帝还赋予东厂督主以监督锦衣卫人员的权力。这样,厂权高于卫权,宦官又直接控制厂权,使宦官拥有随意逮捕、刑讯、杀戮臣民的特权,从而加速了宦官专政的进程。

那时,每月初一,东厂派出成百上千隶役到各官府及锦衣卫去听会审大狱、考掠重犯,叫"听记";或去各官府、各城门缉访,叫"坐记"。东厂隶役听到什么秘密上报,叫"打事件",要及时报告隶役长--裆头,再由东厂督主直转报皇帝。连民间琐事、夫妻口角也得连夜报进宫去,弄得朝野内外"上下惴惴,无不畏打事件者"(《明史·刑法志》)。

东厂是后来居上。由于东厂督主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逐渐由平级变成了上下级关系,在宦官权倾朝野的年代,锦衣卫指挥使见了东厂厂主甚至要下跪叩头。

明宪宗成化十三年(1477年),为加强特务统治又增设西厂,设于旧灰厂,人员比东厂多一倍,以宦官汪直为提督。汪直利用西厂"屡兴大狱",建立五个月,"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明史·商辂传》)。特务活动范围已不限于京师,"自诸王府、边镇及南北河道,所在校尉罗列"(《明史·汪直传》),民间斗鸡骂狗,也在缉拿之列。汪直专权六年,"冤死者相属",公卿慑服。西厂特务侦缉各地,引起朝野反对,后被迫撤销。明武宗时大宦官刘瑾专权,又恢复西厂,刘瑾倒台后又被撤销。

西厂成立,本来只是为了替皇帝刺探消息,但汪直为了升官发财,拼命地构置大案、要案,其办案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牵扯人员之众都远远超过了东厂和锦衣卫。西厂在全国布下侦缉网,主要打击对象是京内外官员,一旦怀疑某人,就立刻加以逮捕,事先不必经由皇帝同意,之后当然就是严刑逼供,争取把案件弄得越大越好。对一般百姓,其一言一行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西厂以妖言罪从重处置。

在这种情况下,西厂仅仅成立5个月,就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以大学士商辂为首的辅臣集体上书,向宪宗痛陈西厂之危害,并将汪直办下的不法之事一一举报。宪宗收到奏章后为之震惊,于是撤销西厂,遣散了西厂的人员。但没有西厂的日子总让宪宗觉得没有安全感,一个奸臣戴缙在得知皇帝心思后,主动上书,大肆吹捧汪直。宪宗大喜,立刻恢复西厂,废与开之间,只相隔一个月。汪直复出后,更加严酷地办案,戴缙也得以升职。

在此后的五年里,汪直领导西厂又办下了无数"大案",将反对自己的朝臣如商辂等一一剪除,他的权势也达到了极点。但俗话说"物极必反",汪直极度膨胀的权力不能不引起皇帝的警觉,在其后的权力角逐中,汪直失败,被调出京城,西厂也随之解散。几年以后,汪直在失意中死去。

到了宪宗的孙子武宗继位后,大太监刘瑾掌权,宦官势力再度兴起,西厂复开,由太监谷大用领导。好笑的是,西厂与东厂虽然都受刘瑾的指挥,但两者之间不是互相合作,而是争权夺利,互相拆台。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刘瑾又自建了一个内行厂,由本人直接统领,其职能与东厂、西厂一样,但侦缉范围更大,甚至包括东、西厂和锦衣卫。一时间,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四大特务机构并存,缇骑四处,天下骚动。直到五年后,刘瑾倒台,武宗才下令撤销西厂和内行厂。

锦衣卫、东厂、西厂合称厂卫,是明朝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统治高度强化的标志之一。这类系统,基本上贯彻于整个明王朝的始终。《明史·刑法志》把它们与"廷杖"加在一起,称之为:"明之自创,不衷古制。"一语道破了贯穿明王朝的特别专制的酷政性质。

6.平民组织闹党派

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上面写着:"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魍魉,或置之典刑,以正国法。"--《金瓶梅》第十八回

中国古代多把为政治私利而结成的排斥异己之宗派集团称为"朋党",故《论语》云:君子"群而不党",《荀子》曰:"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务,是篡臣者也。"然而事实上,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士大夫们,一面叫嚣着不要结党营私,另一面却又竭尽全力地组织自己的利益集团。他们把不听任自己的集团称为朋党,同时组成一个反对集团来共同讨伐,在不知不觉中,另一种形式的朋党利益的团体也出现了。大臣们互相指责对方为朋党,并因此而引起党争、酿成党祸,其最烈者如东汉的党锢之祸,唐代的牛、李之争,北宋的新旧两党,以及明代的东林党争。

明朝建立之初,上上下下都受到过战争的破坏,人们一心想修补战争创伤,稳定社会,再加上朱元璋等人的勇武果敢,此时的明王朝处于百废待兴的局面,所以,太多的矛盾都被这股热潮所掩盖。等到明代走到中后期,统治阶级内部的斗争逐渐开始显露出来,进而变得十分复杂尖锐。自从明成祖时起,宦官开始嚣张起来,逐渐成为一个特殊的集团,在宫廷中形成一种势力,并且得到皇帝本人的支持。

嘉靖时,宦官的势力受到排斥,而转变成权臣专政的局面。故世宗、穆宗、神宗时"内阁始专"。内阁大学士开始有首辅、次辅和群辅的区别。首辅位极人臣,一切朝政都归其调度。为争夺首辅的权位,大学士联册结党,攀引门生,互相倾轧排挤,采用各种权术打败竞争者,形成长期的门户之争。如张璁因迎合世宗,在"大礼议"后成了内阁首辅,"颐指百僚,无政与抗者"。及至后来,夏言、严嵩、徐等也都通过类似的手段先后彼此取代。特别是严嵩入阁二十年,执牛耳凡十五年,一意媚上,窃权罔利,"握权久,遍引私人居要地"。

万历时期,出现了以地区乡土为界限划分出的帮派,其实这种以乡土为界限的党派每朝每代几乎都有,毕竟中国人还是比较注重乡土情结的。万历时期所谓的"老乡"党派不但多,而且势力大。这些党派有山东人的齐党,湖北人的楚党,安徽宣城人的宣党,江苏昆山人的昆党,浙江人的浙党,而以后者(浙党)声势较大。浙党首领沈一贯、方从哲先后出任过内阁首辅。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大的党派,这一部分人在经济上没有什么豪门巨富,政治上没有什么势力,只是一厢情愿地为了挽救明朝的统治危机,形成的一股政治力量,被他们的反对者称为"东林党"。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被明朝政府革职的吏部郎中顾宪成,与同好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等人,在他的故乡无锡东门东林书院讲学。顾宪成认为:"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边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焉。"因此他们经常"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抨击当权派。一时"士大夫抱道忤时者,率退处林野,闻风响附",一部分在职官吏如李三才等也"遥相应合"。东林党就是以此而得名。

宣党首领汤宾尹是宣城人,昆党首领顾天峻是昆山人,浙党首领沈一贯、方从哲都先后出任内阁首辅,本身就是当权派的人物。这些党派相互之间也有矛盾,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务以攻东林排异己为事"。

明神宗万历的皇后无子,王恭妃生子常洛(即光宗),郑贵妃生子常洵(即福王),常洛为长。但神宗宠爱郑妃,欲立常洵,乃迁延不立太子。双方焦点就集中在这立谁为太子的事情上。内阁大学士王锡爵、沈一贯、方从哲等先后依偎万历身边。而东林党人上疏反对,各党派又群起反对东林。

万历十四年朝廷对策时,顾宪成针对皇太子册立问题直言不讳指出:"皇太子国之本也,忠言嘉谟国之辅也,两者天下公也。郑贵妃即奉侍勤劳,以视天下犹皇上一己之私也,以一己而掩天下,亦以偏矣。"万历二十一年再次上疏:"昔人有言:天下事非一家私事。盖言公也。况以宗庙社稷之计,岂可付之一人之手乎。"东林党与对立各派之争,并不仅仅是在册立太子的问题上,还有其他别的方面的东西。如史书所说,"以立储(皇太子)为主脑,三案为余波,察典特报复之具"。于是有"国本"之争、三王并封之争、福王就国之争。仅在立太子的问题上,东林党和它的反对派就有长达二十余年的争论。这期间,双方都还利用其他事件不失时机地打击对方,其中"京察"就是一个作为打击对方的手段。

"京察"是明代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规定六年一次,称职者予奖或晋升,不称职者处罚或斥退。很明显,掌握这个权力就是把持了朝廷的人事大权,可以有很大人为性任职和罢免官吏。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的京察,由东林党人、吏部侍郎杨时乔主持。在京察中提出几个倒霉蛋,决定要处分的人,其中就有几个是首辅沈一贯的党羽。由于沈一贯蒙蔽了万历帝,他的党羽钱梦皋等人受到包庇,未遭处分,而杨时乔反被严旨斥责。东林党人和其他一些朝臣一再奏劾沈一贯遍置私人、蒙上箝下,沈一贯被迫谢病不出,于次年致仕(辞职了)。

转眼到了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当年的京察,由东林党人、大学士叶向高主持,这一次,齐、楚、浙、宣、昆等党里面一些人物被罢了官。但在南京(时称留都)则出现了另一种局面。这次在南京主持京察的,是齐、楚、浙党方面的官员,他们就合谋排斥了所有支持东林党领袖之一李三才一派的人。双方矛盾可谓越积越深。

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京察时,方从哲秉政,齐、楚、浙等党多居要职,于是又"尽斥东林"。

熹宗天启年间,党争达到高潮。最初,东林党曾占上风。不久,反东林诸党与宦官魏忠贤相勾结,形成"阉党",对东林党施以残酷的报复。魏忠贤使人编《三朝要典》,借"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为题,打击东林党,更唆使其党羽造作《东林党点将录》等文牍,想把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天启五年(1625年)三月,许显纯对已投入狱中的东林党人汪文言严刑拷打,迫他诬陷杨涟、左光斗等人在"封疆案"中接受熊廷弼的贿赂。所谓"封疆案"是指熊廷弼经略辽东,防守有方,但朝廷又派根本不懂军事的阉党王化贞为辽东巡抚。天启二年,在后金军队的进攻下,王化贞丢了重镇广宁,一败涂地。朝廷判熊、王两人死罪,尚未执行。至此,阉党就设计诬陷东林党人。汪文言宁死也不肯诬陷杨涟(字大洪)等人,他在受刑时大呼:"世岂有贪赃之杨大洪哉!"许显纯用毒刑害死了汪文言,又捏造汪的供词,诬陷杨涟等六人受贿。于是魏忠贤用皇帝的名义,下旨逮捕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时称六君子),并将受牵连的赵南星等十五人削籍为民,提问追"赃"。随后,又有几次残酷的迫害,《明史》感叹:"明代阉宦之祸酷矣,然非诸党人附丽之,羽翼之,张其势而助之攻,虐焰不若是其烈也。"崇祯元年(1628年),魏阉势力被迅速打压下去,东林党人才免遭毒手,被害的东林党人被平反昭雪,但阉党的势力并没有被彻底铲除,东林党同它的斗争一直继续到明朝灭亡。

继承东林党风范的为复社,这也是一个党派组织。复社是崇祯六年在苏州虎丘成立的。领袖人物为张溥、张采,时人称为"娄东二张"。在明崇祯后期,清军压境,一部分江南士大夫,继东林党而起,组织团体,也主张改良政治,以谋挽救明王朝的统治,大仓人张溥(天如)和张采等人合并江南的若干文社,称复社。其成员多是青年士子,先后共计2000多人,声势遍及海内,"成于数人之志,而后渐广以天下之意"。他们大都怀着饱满的政治热情,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相号召,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反对空谈,密切关注社会人生,并实际地参加政治斗争,可以说是东林党的继续和发扬。

东林党人对"朋"和"党"有了不同于前人的认识。他们不讳言"党",常以"吾党"自称。顾宪成说:"君子在朝,非君子自能在朝也,本之君子之领袖为之连茹而进也。"至于后来的复社更是优于东林。复社是以德高望重者为盟主,基层以社长为中心,以集中聚会形式整合意见,以章程盟约为约束机制,它有统一的社规和相对成型的组织系统,在内部实行各司其职的分工管理。复社规模、影响之大,活动地域之广,居我国古代历史上诸文社之首。直到清朝顺治九年(1652年),复社被清政府取缔。

7.亲兄弟得明算账

不说普静老师幻化孝哥儿去了,且说吴月娘与吴二舅众人,在永福寺住了十日光景,果然大金国立了张邦昌在东京称帝,置文武百官。徽宗、钦宗两君北,康王泥马渡江,在建康即位,是为高宗皇帝。拜宗泽为大将,复取山东、河北。分为两朝,天下太平,人民复业。--《金瓶梅》第一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