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灭绝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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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海之眼 (四)

茜茜娅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海水退得很深很远,露出的沙滩只怕足有两三里远,沙滩的颜色已经不是白色,而是渐渐深暗下去,到海水交界处已是几近黑色的了。海水夹裹着泡沫翻腾着,就像筋疲力尽的老牛,发出呼呼的喘气声。以往这个时候海鸟云集,奋不顾身不知羞耻地和捞海的人们争抢被大海遗弃的鱼虾,然而今天却一只海鸟也看不见,就连军舰鸟也不见影子。远远的一艘渔船似乎搁了浅,船身斜得厉害。

茜茜娅再往远处看,觉得天色有点古怪,有点灰黄,高空上有几朵乌云在急速飘动,阳光很努力地投射下来,但到地面上却并不明亮,就像老旧的纪录片胶带电影。空气湿度很大,气压有点低,感觉呼吸不是很顺畅。

茜茜娅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爸爸魁梧的身材即使是在俄罗斯人中也是相当显眼,妈妈喜欢穿白色的长裙,海风一拂,恍如仙女。当他们在一起时,人们就喜欢叫他们美女和野兽,这让茜茜娅的爸爸很是得意洋洋。此刻美女和野兽正忙于将大海的馈赠往带来的大塑料箱里装。茜茜娅虽然隔得很远,仍能辨认出那是她装玩具的箱子,她可以想象此时她的玩具娃娃们正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的情景。

这时先前接到电话的人也陆续赶到,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多,到处是欢乐的人群。面对大自然丰盛的馈赠,人们的足迹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茜茜娅已渐渐看不清他们的轮廓了。

亚当扶着玛利亚也走了出来,他想让妈妈分分心,这样哭下去会哭坏身子的,玛利亚仍在抽泣不止,但比起刚才来已是好了太多,玛利亚无力地靠在儿子身上。亚当看着远方捞海的人群,突然觉得空气似乎凝固了,先前那种感觉再一次袭上心来,比上一次更激烈,挤堵在胸腔里,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亚当的心狂跳不止,难道又要出什么事了?放眼远眺,太阳已然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膜,有气无力地映照着天空大地,大海就在这样的光线下于远处泛着深灰色。亚当一激灵,因为他听对大海经验丰富的爸爸说过,这种颜色的海水在这个季节只有大风天才有可能,要么就是海底地震也有可能。

海底地震!海底地震是会引起海啸的,而海水超乎常态的退却正是海啸即将到来的前兆,而海水退得越远,海啸的能量就会越强烈。

亚当慌忙一推茜茜娅,叫道:“赶快打电话叫你爸妈把人带上来,恐怕海啸就要来了!快呀!”

“海啸?”茜茜娅一听就懵了,拿出手机不知道怎么拨号了,亚当一把抢过来,找到号码,刚刚拨出,一抬头,远海忽然升起一团黑气,跟着远远的一条黑线向这边冲来,只一眨眼的功夫,这条黑线就变成了一道水墙,并且越升越高。亚当和玛利亚、茜茜娅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海滩上的人们终于也觉到了异样,他们已经能听到海水奔腾而来的轰轰声,不禁都愕然住手,立起身子四处观望,但他们现在还看不到水墙。茜茜娅的爸爸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拿出来接通,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里亚当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吼了过来:“海啸来了,快跑啊!”茜茜娅的爸爸吓了一跳,向海里一望,那道水墙进入视线。他一把拉起茜茜娅的妈妈,一边向海岸狂奔,一边大叫:“海啸来了,快跑啊!”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人人都丢掉了手中的东西,开始向海岸没命地奔逃起来。

海水一眨眼就淹没了他们原先呆的地方,由于受到海岸的阻挡,水墙一下子又抬高了许多,目测估计已有三四层楼房那么高了。亚当远远的看到这样的巨变,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家虽然建在高处,但也会遭到海浪的冲击,他深知海啸的厉害,像他这样的基本木结构的房子是根本经不住的。可是能到哪里去呢?他一回头看到身后高高的茂密森林覆盖的山峰,那里海水当然危害不到,但是要爬上山峰,还得走很长一段距离,以海水奔袭的速度,恐怕还跑不到山脚就要被海水追上了。

亚当一时无计。忽听得海滩上轰轰隆隆的水声中夹杂着一片哭喊声,跟着寂然而灭,过程也就分把钟的功夫,原来海水已经追上了奔逃的人群。人在海水里就像飘零的树叶,起先还看见扑腾几下,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茜茜娅的爸爸本来跑在最前面,但妈妈却跑不动了,爸爸放弃了努力,回身和妈妈抱在一起,任凭海水直冲而过。茜茜娅对这悲伤地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大哭起来,拔脚就往沙滩上冲去。

亚当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大声吼她:“你疯了吗?你去会送死的!”茜茜娅哭喊挣扎着:“我不管,我要找爸爸妈妈!”亚当使劲把她抱住,生怕一不留神茜茜娅就会脱手而出,他再也腾不出时间去想还要躲到哪里了。

所幸,眼前的惨状终于唤醒了玛利亚,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也许是危险降临之际护犊的天性爆发,她的头脑居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一指身后百米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说道:“这里不安全,快到那里去!”亚当有些怀疑:“可是妈妈,那边也高不了多少啊。”

“来不及说了,快帮我把茜茜娅带走。”两个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拖着悲恸得昏昏沉沉的茜茜娅奔向山丘。

说是小山丘,其实也只有平房那么高,只是地势高了一点而已。小山丘上还有一个墓,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墓,除了一个小土堆,就只有一个墓碑在哪儿竖着,墓碑上很奇怪的是一个字也没有。过去亚当和茜茜娅常到这边玩,因为这里除了盛产蘑菇,还有各色各样的鲜花,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玛利亚对小时候的亚当看得比较紧,许多地方是不许他去的,唯独这个地方从不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