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所以早熟,除了由于聪慧,主要应该归于是遭冷落的母亲给她心理蒙上的阴影。纵然她自己深得父亲以及其他长辈的宠爱。但是,当受宠之后回到冷落的后院,面对母亲阴沉怨愤的神情,她也不得不过早地体会世态的阴暗。
1916年林长民全家开始定居北京,林徽因进了有名的培华女子中学读书。培华女中是所教会办的贵族学校,教风严谨。原本聪明的林徽因再次受到了良好的培育,日后出色的英语水平即起步于此。由大户旧宅跨入这一方充溢着朝气、讲究文明的新天地。置身这样的教育环境,林徽因早早萌生了文化意识,乘父亲远游日本的时候,她翻出家藏数量可观的字画,一件件过目分类,编成收藏目录。编得幼稚是一定的,她在父亲家信上注道:“徽自信能担任编字画目录,及爹爹归取阅,以为不适用,颇暗惭。”
那时的林徽因正处于青春期,心里蕴藏着太多幻想,太多的梦。但时局的动荡、新潮旧历的更替,以及家里的琐事,叫她忘却了风扫过林叶的轻盈,忘却了淡漠蝉声响彻雨林的宁静。雨儿轻淋,池塘里残荷点点,她的心像寂寞的沙曼,一点一点被腐蚀。浪一动,支离破碎。现实叫她过早地成长,过早地迎风触雨。但是孤傲如她,林徽因怎会把这份伤楚表现出来,就像荷儿不会带着泥泞出来一样,它们高洁而神圣,不许展露一丝落弱。
培华女中的林徽因巳走出了她的童年,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现今还保留着她十四岁时在北京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一条长长的辫子斜斜搭在肩膀上,微微侧身立着。身旁庭院里稀疏的绿叶衬着她的侧影像一朵素洁的鲜花。少女时期的林徽因穿着一直非常朴素,看起来简洁、大方,像她那样的年纪,纯洁而美好。
一个人的青春正是从那样的年纪开始书写的,懵懂又充满对未来的憧憬,红绸帐里做着各式的幻梦。青春最终将落脚何处,林徽因她并不清楚。那时的她或许就像一扇大门,等待着一个有缘人来把它叩响。
人生初逢我时常想,人在刚出生时是精光光、赤条条的;死时又带不走任何东西,何苦执著地置身尘世?风尚能感受追逐星月的洒脱,石亦可安于埋葬尘土中的那份宁静的宁静,我们呢?奔波、忙碌、失去的比得到的多;迷失的比清醒的长,是我们过于贪心还是现实太过残忍?回首往日,纵有短暂的快乐,也是长夜里偶尔闪亮的星光,转眼幻灭,痛楚却形影相随,不离不弃。而当有一天在街头闲逛,看到一个痴呆的年轻人在树下潺潺低语,含糊不清,我的心被怜惜包裹起来。忽然觉得原来就算痛,就算无奈,也要把尘世的脚印留得深刻清楚。人生有了这些才饱满公平,你从尘世里得来的终究是要归还给它;我们得不到什么,只留下故事与足迹。
如果非要给自己活着找一个理由,我想那应当就是担负生命里所有的故事,应当是爱与被爱。每一天我们都在徘徊;每一天我们都在邂逅。枝叶尚有清风的倾慕;雨露追逐于晨曦的宁静;初次相逢都有美好的遐想。
记得一个哲学家说,“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因为那条河一直在变,当你再次踏入那条河时,它巳经不是你曾经踏入的那条河了”。经过岁月的簇拥、尘世的洗礼,每个人都悄然发生着变化,不管这变化是否如你所要的。在巨大的年轮面前,我们的愿望化成奢望,如此微不足道。
梁思成初见林徽因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那时的林徽因还是懵懂的小女孩。迎着日落辰星,随着岁月成长,每个不同年龄段都绽放着不同的色彩。日后与梁思成朝夕相处的巳不是他十七岁时遇到的那个林徽因了。或许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邂逅,他日再见则又是另一次的初逢。
“父亲大约十七岁时,有一天,祖父要父亲到他的老朋友林长民家里去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当时名林徽音)。父亲明白祖父的用意,虽然他还很年轻,并不急于谈恋爱,但他仍从南长街的梁家来到景山附近的林家。在‘林叔’的书房里,父亲暗自猜想,按照当时的时尚,这位林小姐的打扮大概是:绸缎衫裤,梳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不知怎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门开了,年仅十四岁的林徽因走进房来。父亲看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却仍带稚气的小姑娘,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下的黑色绸裙上;她翩然转身告辞时,飘逸如一个小仙子,给父亲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梁再冰《回忆我的父亲》。
这是林徽因女儿梁再冰笔下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初识。读之神往,一个是风度翩翩的貌美少年,温文尔雅,但又带着几分羞怯。此次见面,林徽因应该低着头很少说话。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自有一种含情脉脉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之间,像一缕暗香低低徘徊,隐约间还隐藏着略微不安的心跳声。
林徽因与梁思成自此便认识了,彼此应当都在对方心里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这无疑为以后两人的相知、相爱埋下了一个重要的伏笔。
林长民和梁启超是相知、相交多年的老朋友。1917年又一起在段祺瑞政府中任部长(林长民是司法部长、梁启超是财政部长)。林长民有心要日后将林徽因许配给梁思成,而梁启超也有跟他结为儿女亲家之意。之前在梁再冰的回忆文章里就提到“父亲知道祖父的用意”,结亲之意可谓昭然若揭。
对于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关系,梁启超和林长民也只能说是为他们的交往创造了一些条件,毕竟没有过多的干涉。梁启超日后也认为这是一个让人满意的联姻方式,也就是先由父母牵线搭桥让两人互相认识,而后则由两人自己发展,自由恋爱。
这与当时盛行的包办婚姻相比,巳经是非常自由的恋爱方式了。然而在儿女眼里,父母之命终归是不好违拗的,梁启超与林长民虽然提倡自由恋爱,但他们的‘用意’应该也算是林徽因与梁思成个人情感上一个不小的枷锁吧。
梁启超很中意林徽因,但是梁思成的母亲李氏一直对她不喜欢,甚至说过至死都不接受林徽因的话语。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美丽清纯,才华出众的林徽因为什么讨不到老太太的欢心?想来正是林徽因的风华绝代让李氏忐忑吧。而且1932年5月7日,梁思成骑摩托车和弟弟梁思永上街参加“二十一条”国耻日示威游行,摩托行到长安街被军阀金永炎的汽车撞倒,梁思成伤了筋骨落下终生残疾。那段时间林徽因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从不避讳,而出身于封建大家庭的李氏固然是接受不了林徽因的开放,再加上与徐志摩之间暧昧的关系,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媳妇可以像白纸一样洁净。虽然生活在一个新式家庭里,但毕竟被封建思想荼毒百年的女子不看好林徽因也是情有可原的。
人和人相识是一种缘分,相知是缘分的升华,而相守则是缘分的极致。我们不能责怪他们的不理解,只能怪缘分太浅薄,叫我们无力走进对方的心里。风永远不会知道水的宁和,蝴蝶永远追逐不了鹰的天地。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心生活,才是必然。
有人曾经这样生动地描述过林徽因与梁思成当年的关系:“林徽因与梁思成注定要经过一个漫长的历程才能并肩走到一起。原本是两个一同行走的人,其间一个人在路途中探看了别的风景,而另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待”。林徽因就是那个采撷风景的人,而梁思成则一直立于原地守望。
这是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林徽因在路途中探看的风景不是别人,正是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徐志摩。康桥之恋成了众人心里的百合,神秘而悠扬。虽然好多人一直对徐志摩与林徽因在康桥那段扑朔迷离的恋情莫衷一是,但更多的人都坚信林徽因的第一次心动就是徐志摩。浪漫的雾都洒溢点点星光;风儿的宁静与柳叶的忐忑会叫两个孤寂的心交融在一起。
那时林徽因十四岁,仍是一个懵懂的年纪。只能说梁思成在那时曾走进林徽因的青春,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印记。这个印记仍还是模糊的,日后她将更加丰满,更加完整,但不会是在林徽因十四岁那个时候。
若把梁思成比作一把“高粱”,把林徽因比作一瓢“清泉”。我相信只有时间才能让这两个人的生命互相渗透,并最终酿成一坛芬芳的美酒,历久弥香,经得起岁月的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