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璎珞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踏足冷宫的一天。
冷宫,冷宫,天冷,榻冷,心更冷。
她坐在门槛上,手指轻轻扫过一旁的蜘蛛网,任由微小的蜘蛛在手上爬动,她的眼泪不自禁的滚落下来。
这是进宫之后哭的第多少回了?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封后大殿结束后,东方君寒留她一人独守空房,连续数月都居住在御书房,她便知自己再也不能和他像从前一样了。
她,他,东方君月,白墨染,四个人本是青梅竹马。
一起练字一起吟诗,一起撕太傅的书编纸蜻蜓,一起拔光御花园的鲜花。
东方君月喜欢什么都第一个抢走,而年龄最长的东方君寒每次都是避让着,将好东西与大家一起分享。
记得一次上骑射课,慕容璎珞不小心从马上跌落,东方君寒不顾马儿发飙的危险把她从马蹄下救回,他们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他的后脑被地下的碎石磨出血来了,还是笑着告诉她:你没事就好。
或许,王公贵族帝王将相之家,从来都是按照利益所需联姻的吧,但她却从未后悔过,被父亲当做政治条件嫁到宫里,因为要嫁的那个人,是他。
青梅竹马,或许早就情根深种,当爱除去激情和悸动,剩下的便是亲人般的心疼和依赖。
手中的蜘蛛垂丝落到地面,终于逃离了她的手掌,泪湿润了眼眶,模糊不清。
已是入秋,落叶归根,北风萧萧,她的腰还有些痛,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又再次跌倒,仰躺在地面上直不起身。
“娘娘,皇后娘娘!”婢女锦绣慌张的跑来,手中的饭菜篮子放在地上连忙扶她起来。
“娘娘您……”
慕容璎珞笑笑说,“只是扭伤了腰,扶我到床上去好了。”
尘埃遍布的房间阴冷潮湿,好像荒废了很久,确实荒废了很久,足足三年。
先皇逝世,大赦天下,当年被圈禁在冷宫的嫔妃也放出宫去贬为庶民,这三年,东方君寒虽不曾宠幸任何一个妃子,却无人受到冷落波折,各居一隅相安无事。
慕容璎珞从不叹气,将军之虎女,本性刚烈,不懂得如何叫低头从命。
“娘娘……”相反的,从小侍候左右的婢女锦绣却眼泪潸潸,“娘娘,您又是何苦呢……”
“我无碍,这里清幽偏僻无人打扰,我也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了。”慕容璎珞淡笑着说,“今日不妨陪我坐下一起吃饭,好不好?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被爹爹罚禁食,你就会到厨房去给我偷包子……”
“记得记得,第一次偷包子出来娘娘还不肯吃,后来被将军发现了,罚奴婢禁食一天,娘娘为奴婢去偷馒头,我们还躲在树后面掰着分吃。”
锦绣说着说着,眼泪更加如流,她啜泣着将自己带来的饭菜摆上桌说,“这些都是娘娘最爱吃的,以后娘娘在这里待多久,锦绣都陪着。”
“皇上只是一时烦忧,我偏偏火上添油,自作自受。只希望皇上及时醒悟,现在国家政事刻不容缓……”
另一边,白花花带着金莲回到梨花园,差点将下人们都培养成玩伴。
她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无忧无虑吃喝不愁又有靠山,恨不得日日夜夜玩个神魂颠倒。
白花花首度创造了纸牌,这里没有硬纸板,只有宣纸,她便用浆糊将薄薄的宣纸折叠好几层粘好然后写上数字画上图案,54张的扑克牌便诞生了。
“这个游戏呢就叫做斗地主,遇见这样的炸弹呢就可以翻倍,我们一两银子一把的哦!”白花花兴奋的发牌,金莲、金灿灿、笑花烟、白花花四人一桌,却只有她自己乐在其中。
笑花烟不用说,只要是她提的出的,他就做得到。
金莲一头雾水是因为还没有明白是什么规矩,况且囊中羞涩一两银子实在数额太大。
金灿灿本来闷在房间研究卦象,竟然也被她拉来充数,看着传说中的纸牌大叹选主不济,竟然投胎到白花花这里来,从一开始遇见她就没交到好运气。
“哎,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贵啊?那好吧好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就一文钱一把了好不好?我赔本赚吆喝,就享受这打牌的过程!”白花花率先出牌,由于太熟悉打牌规则,连番的赢,面前的铜板已经摆了一座小山。
白花花正在天时地利人和的走火入魔阶段,牌不离手,眼不离钱,可谓是十分到位。
正在这时,马靴达达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兴奋地喊,“啸硕啊!”
啸硕点点头示意然后望向笑花烟。
笑花烟站起身来说,“我和啸硕有些事要说,一会就回来。”
笑花烟缺席,这场牌打不成了,金莲因为不想输掉第一个月的月薪于是对赌徒白花花避之不及,金灿灿更是无心参合狭隘女人的无聊游戏,于是嚷嚷着被下人抬回房间。
白花花托腮坐在石凳子上,看着来来回回经过的忙碌的下人,突然想起刚进月王府的时候,自己带领一个小分队丢沙包的往事,不知不觉的就笑了出来。
突然起了一阵风,白花花手一松,轻盈如翼的纸牌就随风飞了出去,白花花暗叹不妙连忙七手八脚的去捡,竟然追到了凤凤阁,笑花烟的住处。
大门紧闭着,但是没有上锁,肯定是个啸硕在谈论些什么。
白花花一时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的凑过去偷听,手指沾了沾唾沫就把窗户纸捅出一个洞。
只见啸硕竟然跪在地上,而笑花烟却是一副高姿态的样子站在他面前。
“东方君月已经入城多日,朝廷已经不能再做拖延了,还请皇上移驾宫中!”
如果没有听错……好像,真的没有听错……皇上?笑花烟?白花花一个激灵自言自语道,“做梦呢,做梦呢……”
“谁?!”啸硕厉声问道,迅速起身,人未到剑先到,白花花后退一步吓得浑身冷汗。
锋利的剑刃差一点,就戳进她的胸口,还好,有个东西挡住了。
白花花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竟然是笑花烟徒手握着剑刃,鲜血已经蔓延了冰冷的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