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破光
4635000000019

第19章

“说了这一通,还没说到我爹呢。我既立志一搏,心里正自激荡,内院之中再无难处,所有演练都是一气而成,直顺着心意使力,甚或有几处打得不算中规中矩。待到放榜那日,我名列榜上,心气为之大涨,甚至敢说明年必能进上*门。哪知就是这时,我爹却巴巴的跑来请托,且不说明年能否通过考较,即便是进了上*门,怕是仍有人说是走了门路,得了师傅的照顾,这不是大大泄我的心气么。”

说罢就是一叹,自顾喝酒。

长吉从旁劝道:“甚么了不得的事,请托的人多了,也不只你一家,我爹为我做这样的事还少么,不然我一早便被师傅舍了,还等现在么。

学武之初,我把功夫练得原本颇为顺当,不管师傅教的甚么招式,也能很快便记得住,每回师傅叫演练,也都打得毫无差错。练功夫不正是这样么,可过了些时日,师傅却把我找去,说我习武时少了一股气慨,没能打出功夫的气势来。我问师傅是啥气势,他说要我自行去领会,直讲反倒说不清,并特地指出,我在对战时的作为便尤其少了气势。你一掌打向对手,他出手格挡,这是当然的事么,可你力道为甚么不使足,难道因为对手格挡了,你觉得这一掌再打下去也是劳而无功,便收手不成?那这招式还有甚么作用,当摆设好看么。相反,对手打你一下,你出手格挡也就罢了,为甚么动不动就做出闪躲呢,难不成他一下就能把你打倒么。记住,闪躲之时不易控制自身,极易陷入劣势,便是学了再高明的功夫也用不上了。功夫嘛,就是要争,争得就是一步之先,寸步不让。

我又问少的气慨又是什么,师傅说也是一种气势,好比有些人,只是往那里一站,甚么也不做,你也能感到此人不凡,不愿随意招惹,这便是气势,你就缺了这个。你是有功夫在身的,却不能叫人去了轻视之心,慎重对待,犹如对着一名三岁孩童,虽有利刃在手,可能叫人心生敬畏么。

我说是不是出手之时还应该再狠些,师傅叫我不妨先试试。过了些时日,他又找到我,还是不满意,说你出手狠些原是不错的,但这狠当先指的还是一种气势,是带给人心上的逼迫,不单是动作上的凶狠,你看看你打的成了甚么,平日教的动作都走样了,招不成招,该狠的地方没狠起来,不该狠的地方又过了头,不伦不类,得不偿失,还是先把招式先练回去再说。

咳,尽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却不知实实在在的做一回又该怎样。”

说着也是一口喝酒,严勤和朱旋也在旁陪着喝过,朱旋说道:“我说你怎地看着总是兴致不高,没甚么精神,练功也不如以前积极了,师傅就没和你说些什么?”

“说过的,后来师傅又找上我,这回也不说甚么气势的话了,却是问我是怎样看待功夫的,将学功夫当成甚么。你们看,怎地总是这般没头没脑的问话,你二人碰上过这样事么?”

两人只得笑笑,严勤劝道:“我那里你们还不晓得,不要说是问话,师傅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实心讲,师傅能特特地喊了你说话,便是心里还在意你,这就是好的,以他的脾气,看不上眼直接打发了就是,可曾还有别人被他叫上说话么。”

“倒是没怎么见过,不过想来并不是在意我,是我爹请托的作用,而且这般问话不见得好,其他弟子见到了会怎样想,会说师傅觉得我毛病太多,这样的弟子有甚么资质习武,这不是更让别人看不上我,看我的笑话么。我说功夫是先人长久的摸索积累得来,一招一式都是千锤百炼得出,习武之时便应将一招一式练得一丝不苟、不差分毫,且应将一招一式都练得纯熟无比,熟能生巧,打得熟了对招式运用的更得心应手。这样说总不会出错吧,师傅也没说我错呀,最后他只是说:练功夫不是做活计,学功夫也不是学手艺,两样之间总还是有些不同的,叫我回去好好想想,有甚么不同。又是给个不清不楚的说法,你们也来说说看,到底有啥不同。”

朱旋笑道:“连师傅都说不明白的,却教我们怎么说明白,这种事只怕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都作不得准的,倒是师傅难为人了。今日难得在一处喝酒,便不去想这烦人的事,只管喝酒。”

说罢给长吉倒上酒,三人又喝。

“今日请你们来,既是相聚,也是为了分别。”

“怎么分别?”

“我这一回去,明年可不再来了。”

严勤朱旋听了,都不好说甚么,只道:“已经定下了么?”

“是呀,还呆在师傅那边就开始犹豫了。显然师傅也觉得我习武是不行的,只是不好马上将我弄走,一直拖着。我也想发奋用功来改变处境,可还是不得其法,结果便是越用功,反倒更显得我资质不行,越发让人看我的笑话。待到了大师兄这边,众人竟也瞧不上我,都道我不过是走了门路才跟了师傅,本事一点没有,总是挑刺,为此我还跟人干过几场。请托走门路也不是时时都管用的,单这一点我便比不上你二人。朱旋自是实力高人一等,不屑请托,上榜的成绩叫同门佩服,无话可说,师傅也是喜欢;严勤没有门路,根本不能请托,却也能在逆境中坚持不懈,为自己搏一个明白,赢得众人好感,连大师兄也多有赞许。只有我最没意思,两头不讨好,又没甚么可学的了,还来作甚么。我三人一同求学,一同习武,想不到最先走的人是我。”

严勤又劝道:“我还不是也要走么,你只是先回去,我早晚也是要回去的。”

“原本这一顿是要到了镇上再请你们的,算是为你二人送行,就是想到你年底不回镇上,才改在此时在城里,反倒成了你们送我了。不知各人今后都是怎么打算的,我和家里商量过了,这就回去学着帮家里照看生意,别的心思怕是难再有了。”

严勤朱旋笑说:“长吉以后就是镇上第二个李员外。”

朱旋说道:“我若进了上*门,怕是有两条路走,一是能留在门中一直精进功夫,像王鼎那样,照我的本心,是想走这条路的。不过家里却是另有打算,我爹是想等我从上*门出来,有了资格找个门路,在官中给我谋个差事。他跟我说上*门到底是个甚么情形,只等去了才知道,不是想留便能留的,第二条路比较稳妥,给你备着,第一条路走不得了,就选第二条。”

“严勤你呢。”

“我的最省事,就是回到镇上开一家铺面,拉面削面都有得卖,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严家面馆。”

“你都还没成家,叫甚么严家面馆,不如叫小严面馆或直接叫严勤面馆。”

“听着不够响亮威风,应叫小严拉面或小严削面才好。”

“叫拉面就掉了削面,叫削面又丢了拉面,该叫拉削面,但念着拗口,还是叫面馆好。”

三人争论一番,到晚间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