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人办事谨慎,凡事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不逾规半步,不像南方人,“绿灯跑,黄灯抢,红灯绕”。对长辈和上级,总是“不给不闹,叫来不到,给也不要”,简直是个“乖孩子”,信奉“穷也要穷个刚板硬正”。
关中人重闲适,易满足。在过去,“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其人生理想境界;如今,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收入能过得去,也就挺满足的。生活上有“油泼辣子飙飙面,羊肉泡,肉夹馍,除了神仙就是我”;文化娱乐上,一年四季有秦腔戏看,也就“嘹扎了”。对待工作,“贡献不大年年有,步子不大年年走”。
关中女孩,长得饱满,匀称,妩媚,性格也开朗,不象南方女人那么细碎。她们中有的人在西安只是觉得还过的去,到广东一比,简直是仙女下凡,上街回头率总是很高。
这就是这块皇天厚土上的关中人。
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
如果说广州女人是西洋油画,上海女人是工笔水粉画,那么陕西女人就是中国传统的国画。陕西女人,颇具传统中国画的神韵,初看平平淡淡,但运笔用墨颇显功底,意蕴悠远,读之愈久,则愈见其风韵。
(1)自古胭脂红三秦
也许是三秦这片土地的皇室贵胄多缘故,陕西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出美女之地。在中国,有西施、貂婵、赵飞燕、杨贵妃四大美女之说。其中,三国时期的貂婵,是陕北米脂人,即米脂的婆姨。其沉鱼落雁的美貌,委实给陕西的女子争了脸面。是故,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之说。“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惟有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呀,惟有那蓝花花好”,这是对陕北女子的赞美;还有一位是周朝时的褒姒,是陕西汉中人,虽说留下了“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但她的凄婉忧伤的故事,委实让人同情。陕南的女子,得山水之灵气,也灵秀万端。“陕南的姑娘一枝花”——生长在陕南山区的姑娘花朵一样美丽。还有一位罗敷,大概是关中人,就那位让挑担的、走路的都驻足侧目,沉浸在忘情忘神状态的秦代的村姑。
自古道“长安水边多丽人”。如今,水虽然说是少了,陕西依然美女如云。
陕西的女人,虽然不及“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吴越美女娇娃纤细妖娆,也不像青岛、大连等地的北国胭脂高挑俊美,犹如那“十二街似种菜畦”的石榴,香气虽淡,却吐蕊怒放红似火,有国色天香的风姿。
米脂婆姨的美与江南女子的美是迥然不同的,一为结实健康的土性之美,一为缠绵婉约的水性之美。江南女子多属于身段高挑苗条型,姿色浓艳端庄,感情敏感细腻,她们出没于明月青山或水乡阁楼之中,身披丝绸缎面,说话吴语呢喃。江南女子大都纤柔清瘦,那位“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便是典型人物,她们被温柔的山水宠得太娇媚了,她们的樱桃小口适合于唱柔情似水的温婉吴歌。
米脂婆姨及陕西女与江南女之间的差别实际上是文化背景的差别。陕西女的气质品性与黄土高原所散发出的质朴气息是一致的,“秦中自古帝王都”。陕西的女孩在浓得化不开的古雅之风熏陶下,出落而成,娴雅从容。她们知书达理,安娴不迫,举止从容,进退得当。陕西女孩大气,但并非北京女孩的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而是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但不乏含蓄;陕西女孩温柔,但不是上海女孩的嗲声嗲气,而是娇而不骄,不失柔韧;西安的女孩干练利落,但不是湘女的泼辣风火,张狂有余,而是泼而不辣;陕西的女孩直爽率真,待人热情,但不是川女的热情似火,而是极有分寸。
陕西的女孩,表面温柔顺从,内心却刚烈,炽热如火,在这里,主动搭讪的男子很难博得西安女孩的好印象。
陕西女子不仅心灵,而且手巧。
在关中,有一句民间俗语说得好“东湖柳、女人手”。这是赞美西安女性那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关中女性在农闲时,把麦杆泡软,编草帽、编蒲篮、编草垫……,白生生的如玉的麦杆,在她们的手里流出,便成为一件件的工艺品。而陕北女性,几乎个个是剪纸的高手。她们一把剪刀,剪出了生命的最本质的欢乐与忧愁,剪出了最大胆最热烈的想象。凭借着一把剪刀,他们有的人就代表中国妇女,走向世界艺术的殿堂。还有那闻名中外的陕西民间布贴画、蜡染、泥塑、刺绣多出自陕西女子之手。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非常时刻,陕西女子中也不乏英杰。宋代名将韩世忠夫人梁玉红,擂鼓破金军,至今在民间广为流传。另一位巾帼英雄花木兰,也是被认定是延安女子的。至今,延安的万花山下,也有这位女英雄的陵墓和她曾经跑马射箭的演武场。这位代父从军的奇女子,把忠孝等大义气节发挥得淋漓。
(2)黄土捏成的好媳妇
《红楼梦》里贾宝玉说过:“女人是水作的”。
而陕西的媳妇呢,则是黄土捏成的。
她们的性情,虽说直爽率真,但并非北京媳妇的大大咧咧,而是不乏矜持含蓄。她们多不似江南娇娃嗲嗔痴,而是将深沉的感情埋藏在心里,不善于施展女性的魅力,甚至不善于甜言蜜语表达感情,在她们看来,抚养好子女,伺候好老人,操持家务,不让丈夫分心,当好贤内助,就是最大的爱。以至天长日久对丈夫偶然间的亲热举动,西安媳妇会不习惯甚至感到羞涩;有的或许还会起疑心,误会丈夫在外花了不学好。正如吴克敬先生在《西安嫂子》一文所说,这是浓厚的秦文化在西安嫂子身上的积淀,她们深明大义,却又不思变化,她们把生活的实在内容看得很重,而对生活的多彩质量关注的不够。
陕西媳妇家庭观念之重,过小日子劲头之足,恐怕是其他城市女性难以企及的。
陕西的女子很能吃苦。在家里,起得最早的是她们。“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还要给大人小孩准备吃的喝的,好让他们吃饱喝足之后,上学的上学,做工的做工,自己有工作还得和他们一同走出家门;劳累一天之后,回到家里,赶快做饭,侍候老的,招呼小的。随后洗衣拖地,准备第二天早晨的饭菜。稍有空闲,看一会电视时,还不忘织着毛衣活。农村妇女,下地干活,她们一点也不比男的差。除了那些重活苦活累活力气活,她们几乎都做。陕南的妇女,下地插秧,上山打柴,样样都干;关中的妇女,拉车、割麦、浇地,也是样样能来;陕北的妇女,也一样,拾柴、揽羊、割谷、打场,没有她们不做的。在家里,做饭的是她们,但吃在最后的也是她们。
她们穷也罢,富也吧,都善于精打细算,信奉“丈夫是个耙耙,媳妇是个匣匣”,在家里绝对是“一把手”,统揽着财政大权。西安媳妇虽然不像广东女人整日烧呀、炖呀、讲究个补;也不如上海女人过日子精致有品位;她们大多能擀一手好面,变着花样做,臊子面、浆水面、飙飙面、卤面、烩面、扯面、犁面、棋花面、棍棍面、蘸水面……甚至一二周绝对不重复,拴住男人的胃口,有时偶尔一家大小进次饭馆潇洒,还觉得不合算。在单位加班或逛街错过饭口,她们会在街边小摊落座,来一碗凉皮,辣子调得汪汪的就算一顿。
自尊刚强,是陕西媳妇又一个显著的特征。陕西的媳妇,还在少女时,就在父母长辈的调教下,特别注重个人品性的养成,无论小媳妇还是大媳妇,都知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皮最要紧。家里再穷,心里在苦,她们也很少向别人诉苦。有时和丈夫吵架,也是紧关门窗,生怕别人听到。陕西媳妇说话大多高喉咙大嗓门,但非武汉女人火气十足,常在街头巷尾吵架干仗。她们得理让人,有时宁愿吃点小亏,也不愿落下“泼妇”的恶名。当然,因为分房调资不公吃亏大了,或丈夫窝囊受人欺,陕西媳妇的“泼”劲就上来了,非争论个是非曲直不可。有的甚至像“秋菊打官司”一样,一级一级地往上“闹”。
“恋家的鸟儿飞不远”。也许正是这个缘故,西安媳妇大多普普通通,出类拔萃者鲜见。
(3)憨厚而不羁的汉子
陕西这块土地既然能孕育出优秀的女子,自然也就能孕育出优秀的汉子。这样的黄土高原,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陕西人男似吕布女似貂禅。故又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之说。
在陕西,陕北似乎是出美女的地方,“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陕北小伙子高鼻深目,即使土气的衣衫,也掩盖不了他们的英俊,陕北女孩温柔顺从,但内心刚烈,炽热如火,往往以柔功把丈夫控制得服服贴贴。
陕北黄土地上的后生,大多是美男子。他们身材颀长,脸部呈长条形,年少者面皮白里透红,年长者面如重枣,额头宽阔,浓眉大眼,眼眶深邃,鼻梁高直,长腮帮。有人形象地称他们为美男子:有阳亢明媚如田亮的,有俊朗冷酷如郑钧的,有古朴敦厚如贾平凹的,更有独具匠心如张艺谋的……
其中,尤以绥德男人最为俊美,他们就以壮实英俊的体魄和敦厚豪迈的阳刚之美名扬陕西。有什么样的母亲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来,有黄土高原一样的母亲就能生出黄土高原般的儿子来。
外省人形象地把陕西男子称作“陕西愣娃”,一个“愣”字,不失幽默地抓住了陕西男子的某些特点,比如说为人老成正统,待人温厚诚恳,脾气倔强坚毅等等。但如果以为“愣娃”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笨人王老大,那就大错了,“愣娃”们精着哩,大智若愚,心头比谁都有数。其实别人一看就知道聪明的人只是小聪明,未必真的聪明,同时由于看出他聪明,所以别人总是防着他一手,真正大聪明的是类似“陕西愣娃”的这种人,因比较老实而轻而易举地赢得别人,然后他们就可以老谋深算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是温和并中庸的,但他们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犟得要死,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陕西愣娃”们迷恋家乡的一山一水和家庭的温暖,喜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碗吃面条。一大海碗的老稠酒,一口气就喝下去了。从表面上看他们是温和中庸的,但一火起来犟脾气就犯了,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然,“陕西愣娃”还是有地域性差异的,关中愣娃比陕北愣娃要狡猾灵敏一些,而陕北愣娃比关中愣娃更笃实豪爽。
四、百戏之祖是秦腔
要想了解一个地方的人文况味及集体性格,最好的方式就是听一听带着泥土味的音乐。
秦腔是我国最古老的地方剧种,堪称百戏之祖。秦腔也称“乱弹”,是陕西地方戏的主要剧种,也是我国现存戏曲艺术中最古老的剧种,是京剧、豫剧、川剧、河北邦子等剧种的鼻祖,其唱腔、道白、脸谱、身段、角色、门类和演技均自成体系。
它发祥于陕西关中,流行遍及我国西北的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及西南的西藏、四川;中原的晋西、豫东、河北;东北大庆、东南的广东、福建,宝岛台湾等地以及吉尔吉斯坦共和国,堪称流行最为广泛。
《诗经》里“国风”的不少篇章,大概就是最早的秦腔吧。秦、汉时期,长安城中,关西大汉击节而起,慷慨悲歌,声震寰宇,吼的就是秦腔。唐时,相传唐玄宗李隆基曾经专门设立了培养演唱子弟的梨园,既演唱宫廷乐曲也演唱民间歌曲。梨园的乐师李龟年原本就是陕西民间艺人,他所做的《秦王破阵乐》称为秦王腔,简称“秦腔”。这大概就是最早的秦腔乐曲。苏东坡曾在关中做过官,如果记载中他善于演唱秦腔的说法属实的话,宋朝时候秦腔就已经形成了,在发展过程中,它受到昆剧、弋阳腔、青阳腔等剧种的影响。其后历史记载,明朝时,万历年间才子康海在爿东制乐作曲而成散曲,也就是秦腔。可以说,秦腔从内容到形式日臻完美,发展日趋成熟。明末清初盛行于南北各地,对许多剧种都有很大的影响。秦腔在五十年代末曾经有两次晋京,一次是1958年三大秦班晋京汇报演出,一次是1959年陕西演出团国庆十周年献礼演出。当时,中央领导除了******主席抽不开身,其余中央领导都来观看秦腔。别的戏曲只让演一场,秦腔一演就是九场。当时北京的观众流行一句话,“路再远也要到长安剧院看秦腔去。”秦腔高雅优美,高亢激越,对于讲究涵养而性情又倾向刚烈的关中人来说,这个剧种大大地受用,他们正好以此来一展中庸而又火气很旺的嗓子。
做为一个三秦之人,不会吼上几嗓子,那是很丢份儿的事,高亚平在《秦腔》一文中说得极其准确:秦腔境界在于吼……唱它时,要用生命的底音,那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声音,野兽畏惧,天地震惊,这声音是带铜质的,经亮丽阳光打磨的……西伯利亚冷风揉搓过的……发自肺腑,磨烂喉咙,因有一种悲壮的肃杀之势。
让秦人之声吼劈了嗓子,嘴角流血的感觉是它的灵魂,如泣如诉撕心扯肺像杯烈酒,是秦人的精神呐喊。
其实,秦腔早已渗入了秦人的血脉,负载秦人千年精神的心灵声音,稍不留神,肤浅化、媚俗化即在眼前,就像秦的歌者的摇滚,激烈乐符里浸藏的,还是秦腔在发声。“那就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声音,野兽畏惧,天地震惊。”
“吼破嗓子挣破脎”,是三秦父老对秦腔艺术特征形象而不失幽默的高度概括。有人说秦腔的本色,是它的直白高腔,那和着黄土高原的风沙声。“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人民齐吼秦腔”,正是秦腔影响之广泛的真实写照。
秦人饭食少盐寡醋没辣子可以凑合,生活中没有秦腔却没法过。生子呱呱坠地,满月时以秦腔迎接;成人过寿,都要请“自乐班”助兴;老者去世,更要唱大戏热热闹闹送行。乔迁新居,子女升学,也要唱折子祝贺。
生活的艰辛,对幸福的渴望,铸就了人们唱秦腔的才能。老者能演本戏,少年会唱折戏;男人能吼“乱弹”,女子会来清唱。唱秦腔成了体面事。大凡在人面前走动的男女,有谁不曾唱过秦腔?幼时,就跟着爷爷和父亲一板一式学唱秦腔;成人,进入社会,就把生活的喜怒哀乐,黄土地上的悲欢离合,倾注于秦腔,现于唱念做打中。人逢喜事精神爽,唱一折“快板”,“忽然间一个突然”,“突然间一个忽然”,欢快愉悦之情竟惹得鸟儿啁啾,驴马撒欢打滚;肚里窝火,吼一通“慢板”,道一声“实可怜”,唱依据“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切的烦恼和不如意,随着高吭的吼声,消失于缥缈的天际,随之而来的,是血脉的活络,筋骨的舒展,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