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林若曦伺候张云帆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两人走出小院。一路上,但凡有守卫,只需亮出纯金腰牌,守卫皆抬手行礼,齐说:“九爷好!“
这“金刚腰牌“果然好使。
出了“光明宇宙“大门,因张云帆想在街上走走透气,两人没坐马车去林家,而是步行。
林若曦穿一件浅红直领对襟褙子,外罩素白纱小衫,袖口、衣襟滚着粉红色的边,一条没脚百褶裙,藕色占了大部分,只在下摆有一圈不规则而带晕染的朱红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虽是侍女打扮,可林若曦在衣服料子和颜色上精心搭配,反而更显出大家闺秀的气质来,把张云帆看呆了。
“公子,奴家这身打扮不好吗?“林若曦问。
“不好我怎会看傻?“张云帆直来直去地说,“你看,街上来往的女人,哪个不是黑、灰色?只有你林大小姐,像枯叶堆中的鲜花!“
“公子在夸奴家,还是在骂奴家?“林若曦嘴角微微一翘,眉眼含着浅浅的笑。
“你本意想打扮成侍女,我只能说你失败了!“张云帆笑着说。
林若曦一听,低头笑而不语。
两人走到甜水巷,再过四条大街,就是林家所在的弘毅巷。林若曦正看巷边铺子里的折扇,想为张云帆挑一把,一来路上可扇风凉快,二来能增添儒雅气质。
张云帆则转头看巷里来往人流,不经意间一抬头,见天空现一黑点,南边城楼上突然号角连天响。
黑点转瞬变大,迅速向甜水巷压来!
张云帆心头一激灵,冲过去抱起林若曦就往巷口跑,刚跑得十二三步,只觉地面猛烈颤抖,似乎山崩地裂,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他摔倒在地,倒地的霎那间,死死把林若曦压在下面。
巷子里起了漫天尘土,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四处奔涌。
短暂的死寂后,巷子里传来阵阵哭声。
灰尘很快飘散,张云帆爬起身,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惨烈的景象。整间房子大的一块石头砸在扇子铺上,石头下血水汩汩而流,压在石头下的人无疑已成肉浆。四个找不到亲人的男女围住石头痛哭。
这时,一对武装士兵朝巷口列队跑来。
“怎么回事,百夫长?“张云帆掏出腰牌给带头的军官看。
军官一见是“光明会“的重要人物,赶忙命令士兵停止前进,自己下马行礼。“报告大人,战争开始了,我们是奉命去南门增援!“
张云帆想起耗子说过,如果双方开战,柳小妹可能被杀,便要上城楼去。军官忙给他一匹马。本来打算留下林若曦,可是她也要一起去。张云帆也不放心她单独留下,何况一会儿还要去林家。
两人共骑一马,和增援的军队一起,跑上南门城楼。
城楼上守军在奔来跑去,准备还击。
刚才砸来的大石头,不过是围城的德贤太子在用投石机试探,这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
虽然只是前奏,可是进攻的效果也震慑人心,因为德贤太子的投石机又大又多。张云帆看见城外的50架巨型投石机排成两排,每架投石机旁都是一大堆石块,来往搬运石头的骡马密密麻麻。
尽管在城上弓箭射程内,但每架投石机旁边都竖起防箭的兽皮棚子,因此运作巨型投石机的士兵都大胆地脱掉铠甲,光泽膀子干活。
粗如大船桅杆的投石机力臂被压低,士兵松开开关,吊在高处的巨大配重块往下一沉,带动力臂上扬,一大块石头就被甩向城头。
投石机阵中后方,有一座木制箭楼,一名百夫长手握红旗指挥。
红旗挥下,尖利的哨声吹响。
50架投石机的力臂一齐上扬。
这是一次齐射,50块大石头砸向上都,每块石头都有六七百斤重,所以每次有超过3000斤石头落在上都城内。
城外,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
城内守军忙以投石机还击,可是抛射的石头却小的多,仅有五六十斤,而且仅有八部投石机可用。
守军抛射的石头又小又稀疏,对攻城的军队毫无影响。
攻城军队抛射的石头对守城的军队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城上看,感觉不是石头飞过来,而是小山砸过来,砸在城墙上,城墙垮一片,砸在人堆里,砸出一卷肉饼。
哗啦一声响,城头一架投石机被击中,5名士兵被当场砸死,垮塌的投石机又砸死一名士兵,砸伤三名,一名断了胳膊,两名断了腿。死者血肉模糊,勉强能看出人样,伤者哭天喊地。
“清理现场!“一名负责此段城墙防卫的百夫长对士兵命令。
士兵们拖下伤兵,用铲子将尸体铲下城墙,清理出通道。
血水浸透了地砖。
百夫长看见躲在城垛后的张云帆和林若曦,不禁大吼:“你们是谁?跑到这儿找死吗?“他把他们当做瞎看热闹的平民。
张云帆掏出腰牌,百夫长见了连忙行礼。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张云帆指着城外问百夫长。
城外的进攻越来越猛烈。
巨大的石块攻击过后,更猛更密集的弩炮攻击开始。
连发十支的大型床弩也被推到投石车前,一共一百架。每架床弩由两匹骡子拉动转盘上弦,这种弩车发射的是钢弩,破坏性堪比巨型投石机,而且精确性极高,对城墙上的守军是致命威胁。
一百架床弩一次齐射,就是投放一千支长矛大小的钢弩,在它面前,没有什么不能穿透的。
百夫长深知其中厉害,忙大声命令:“放箭!“
城内的墙下站着三排共300名精锐弓箭手,每人手持近一人高的大弓,旁边地上插着近齐肩高的粗大羽箭。长弓手个个人高马大,双臂又长又结实,早已搭箭拉满弓,听到百夫长命令,一齐松开弦。
“嗖嗖嗖!“一阵箭雨挟风带声越过城墙,飞向城下的床弩阵。
城下的守军早有准备,竖起高大厚实的兽皮棚,所以操作床弩的士兵很少被射中。
死亡的红旗挥下,死亡的哨声吹响。
张云帆叫声不好,连忙横躺在地,一看林若曦吓呆了,忙拉她躲在垛口下。城墙上的士兵都纷纷趴下寻找掩护。
密密麻麻的钢弩越过城墙,准确地飞进弓箭手队伍里。300名弓箭手站过的地方,竖起一片钢弩林,弓箭手都被钉在地上。
在第二波攻击中,南城所有的弓箭手被消灭。
天空似乎平静。
“都他妈给我起来!“百夫长拔出长剑,一边踹趴在地上的士兵,一边大喊,“敌人冲过来了,准备迎敌……“
话戛然而止,只听蓬的一声,一支钢弩穿透百夫长的身体,带着他一直飞到城内墙下,掉在钢弩林上。
铺天盖地的钢弩再度袭来。
这就是连发的威力,城上守军以为射击完毕可以喘口气时,其实城下的玩的正高兴。
城墙上蓬啪声大作,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钢弩穿透,一声不吭地死去,活下来的士兵因为缺少指挥,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城墙上一片混乱。
林若曦在张云帆怀里瑟瑟发抖,她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变成碎肉或死尸。
张云帆见过比这还血腥的场面,如果说这是恐惧,那么野狗子屠城就是恐怖。因此,他还敢伸出头观看城外动静。
床弩和巨型抛石机的轰击结束。“杀啊!“震天的喊声又在城外响起。
只见城外的守军推着云梯,黑压压如潮水般扑过来。
强大的步兵冲锋开始了。
城墙上,守军没了指挥官,仓皇四窜,如此架势,很可能挡不住第一波冲锋。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突然一声怒吼在城内炸响。
张云帆扭头一看,大金刚乔建带着援军和督战队跑上城墙阶梯。
五个溃兵还在往后逃,被乔建堵住。刀光一闪,一个溃兵脑袋落地,另一个溃兵身子断为两截,其余三个吓得掉头跑回城墙。
乔建走上城墙,城外的军队已冲到城墙下——护城河早被他们用土填平。
“还有多少架投石机可用?“乔建问赶过来的千夫长。
“大人,毁了四架,还有四架可用。“
“四架投石机全部准备抛射!“乔建命令千夫长。
千夫长领命而去。
“带上来!“乔建一挥手。
士兵们押上一群男女,衣着华丽,一共二十人。
“是皇室人员!“林若曦指着这些人衣袍上的细小龙凤图案对张云帆说。
张云帆一听,大吃一惊,忙跑过去,见柳小妹不在里面方才放心。
士兵们把这二十人绑起来,分成四队,士兵们抓起一个人放在投石机的抛兜里,四架投石机一共放四个。这四人一男三女,男的十三四岁,女的十五六岁,估计是皇子、公主。一被放进抛射兜里,他们知道大事不好,哭叫着饶命。投石机旁站着的十六人不忍目睹,掩面大哭,知道自己也将不此后尘。
张云帆明白乔建要干什么了,急忙跑过去喊:“住手!“
“老九,你不养伤跑这儿乘什么凉!“乔建冷笑道。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他们是人呐!“张云帆大声质问。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乔建仍然不为所动,“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仁慈!“
“大人,要不要把他们的嘴堵上,哭喊的太厉害了!“千夫长过来抱拳问。
“不堵,一定要让他们张开嘴大声叫唤,这样城外的人才会看见我们的存在,听见我们的警告!“乔建咬牙道。
“放!“千夫长下令。
“啊……“惨叫声迅速远去。四个人变成四个黑点,砸向城外冲锋的军队里。
五次连续抛射后,二十个皇室成员被全部扔出城。
这二十人会变成二十团肉饼。
城上守军静静等待结果。
果然,攻城云梯即将搭上城墙时,突然被拉走,进攻的军队安静下来,潮水般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