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带着张云帆和柳小妹走过许多曲里拐弯的巷道,穿过数不清的庭院,渐渐走近原周家大院正房。
柳小妹悄悄拽拽张云帆衣角,指着一处院子给他看。
张云帆见庭院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光明会“守卫,看不出院子里有什么光景,仅见一大片白绸布似的东西露出一角。他想起房子的前主人是数一数二的绸缎商,大概积存的绸缎全被“光明会“翻出来,堆积在一起,成为于沐子的私产。
带路的守卫见两人落的有点远,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便厉声喝道:“不许咬耳朵,脚下快点,把爷惹烦了小心摘你们的七品官帽!“
张云帆不禁小声对柳小妹说:“真猖狂!“
柳小妹冷笑一声:“且看他们如何表演!“
两人被带进一处宽敞的大屋子,负责的守卫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实际是嫌他们官品低。
屋子里人很多,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各人抱着礼物,找相熟的人聊天。这些大人们本来高傲,又见张云帆和柳小妹穿着七品官服,真心瞧不起,没人和他们搭讪。
两人抱着小飞找个僻静角落坐下。
张云帆感叹道:“满屋子都是抢着拍于沐子马屁的人啊!“
柳小妹狠狠说:“他们都是父皇万里挑一选出的朝中栋梁,国之中坚,谁知风向稍变,一个个就做了墙头之草,可恶可恨!“
“小妹,有没有你认识的朝中大员?“张云帆问。
“被众人围住的老头,就是内阁大学士首辅夏承言!“柳小妹悄悄指着一个人对他说,“父皇还对他十分倚重,让他写几个字,他摆架子推脱,父皇都不好意思和他翻脸,谁知道他变脸比谁都快!“
“我去和前辈拉拉呱。“张云帆笑着对小妹说。
小妹心知他去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笑着说:“我跟你去。“
两人走到夏承言跟前。张云帆对夏承言拱手躬身道:“下官张云帆拜见首辅大人!“
夏承言见他身着七品官服,长的奇瘦,心里很瞧不起,便不作声,只拱拱手算做回礼。
张云帆问:“不知首辅大人此行带了什么礼物?“
夏承言捋捋白须,傲然道:“本官带了一幅自己写的字,不像某些人送金玉宝石,浊气冲天!“这话分明就是讽刺张云帆送金银财宝俗气。
周围的官员忙奉承:“夏首辅真乃苍松翠柏,挺拔正直!“
柳小妹听了只是冷笑。张云帆暗想,只要是拍马屁,送字画和送金银珠宝有个屁区别。他哈哈笑着说:“看来,下官和夏首辅是不谋而合呀!“
周围的官员听罢,一时大眼瞪小眼,这小子官不大口气不小,敢和首辅大人争高低。
夏承言一听也不高兴,淡淡地问:“不知张大人和下官谋在何处,和在哪里?“
张云帆抱过小飞,对夏承言说:“首辅大人写的字天下一绝,下官养的狗也写得一手好字,您说谋在何处,和在哪里呢?“
夏承言气的胡子乱抖,大喝一声:“放肆!“
众官纷纷指责张云帆无礼。
张云帆对夏承言拱拱手道:“下官无意冒犯,斗胆问首辅大人一句,大人可认识秦桧?“
夏承言是后世之人,不知前世之事,便冷冷地回道:“不知!“
柳小妹本来对百官蜂拥拍于沐子马屁很是心烦,尤其连自视清高的夏承言也在其中,想起父皇受的苦与屈辱,对夏承言更是愤恨,现在见张云帆说的话亦庄亦谐,绵里藏针,把一贯傲慢的夏承言讽刺的浑身不自在,心中不禁高兴,看他的眼光都温柔许多,心里不禁说:“这张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张云帆摇头晃脑说道:“这秦桧写的一手好字,是书法大家,可惜没有一幅作品流传下来!“
众官都是后世之人,不明白前世的历史,更不知秦桧为何许人,便都摇头。
夏承言这时犯了糊涂,以为张云帆在贬低他不知道的秦桧来抬高自己,面上略有缓和,说道:“愿闻其详!“
张云帆见夏承言入了套,心中说我不客气啦,便大声说:“只因秦桧身居首辅高位,一不为君王分忧,二不替苍生社稷着想,为一己私利,谋害忠良,卖主求荣,为世人所不齿,身死而遗臭万年,虽是书法大家,世人嫌其人品恶臭,无人收藏,所以没有作品流传!“
大家这才明白,张云帆是在变着法儿骂夏承言,不禁大眼瞪小眼,却没人出头喝止,一则这瘦子不是省油的灯,弄不好惹火烧身,二来对坐在这处屋子的缘由,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拍马屁的人往往缺少底气,张云帆骂夏承言等于骂自己,众人也是心有惭愧,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
夏承言气的白胡子乱抖,手指着张云帆说:“你你……你……“,你了半天,喘几口气,好容易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你骂本官没有气节,为何你也在这里?“
张云帆淡淡地说:“和首辅大人您一样,排着队拍马屁呀,不过下官绝对不会插您的队,绝对会让您先拍,尊老爱幼是下官的美德!“
夏承言浑身发抖,扶着墙坐下,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敢侮辱我堂堂一品大员!“
众官议论纷纷,猜测是哪个部的芝麻官今天捋虎须,都说应革职为民。
张云帆冷笑道:“大家官瘾不小哇,还在论品排位,你们的主公囚禁深宫,不见你们说一句话,还拿着他封的官比大小,排资历,还要脸不?“
“你来这儿,说明你也是不要脸嘛!“众官和张云帆理论。
张云帆指着他们送的金玉宝石,说道:“送这些俗物,太没品味,只有首辅大人的礼物还拿得出手!“说罢,从夏承言怀里抢过他的书法作品,展开一看,上书四个大字:“万寿无疆“。
夏承言气的直瞪眼。
张云帆笑着说:“这几个字,不难!“说着,抱过小飞,让它仿写那四个字。小飞见张云帆说的有趣,自己也想露一手满足虚荣心,便欣然将前爪伸进砚池,饱蘸浓墨,在柳小妹铺开的纸上写字。
小飞是先进的机器人,它扫描过夏承言写的四个字后,很快写出和原作相同的一幅字。
众官员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很快领悟到,在这条天赋超群的狗面前,那些璀璨的珠宝真如粪土,狗如果被送上去,必然会讨到至尊大人的欢心,狗的主人自然得道,此时如不赶快做其鸡犬,又如何跟着升天呢?
于是,众官立即围住张云帆,递上名帖,又认同乡又认同学,两者都认不上,就认同月或同日生,总之一定要认上。官品低下、名不见经传、相貌平凡的张云帆立时成了百官眼中的大红人。
旁边的夏承言猛然从热闹跌入冷清,心里嫉妒和愤恨交织,又想起张云帆让狗写字,分明是骂他猪狗不如,心中又气又急,只觉胸口一紧,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官都装看不见,还围住张云帆说话。
“至尊大人到!“一个“光明会“太保进来通报。
众人赶忙整肃衣冠,走出屋子来到院中,自觉按官品大小站好队,如百官迎接皇帝般迎接于沐子。夏承言也强支身体,站在百官之首。
柳小妹悄悄对张云帆说:“一会儿于沐子进来后,必然查看敬献的礼物,我和小飞约好,待他抱着小飞时,小飞跳在他肩上,用刀挟持他,只要控制住他,‘光明会‘其他人就是乌合之众,太子哥哥再从外面进攻,我们从内响应,必能拿下上都,铲除异端,救出父皇,恢复江山!“
张云帆略一思考,也觉可行,便答应了。
于沐子在八大金刚簇拥下走进院子。张云帆见他和上次又有所不同,白须白发已变的漆黑,脸上皱纹尽消,整个人像服过返老还童药,年轻二十岁。周围的八大金刚也更加精神。
张云帆心中暗自感叹,这老头不知道藏着多少招术,妖气很重,不是一个容易打败的对手。
夏承言带头跪下,双手举起礼物过头,百官也学他的样跪下。
柳小妹没想到这老头会来这一手,她年轻气盛,实在不愿向自己的敌人下跪,可是不跪的话,马上就会暴露,计划跟着泡汤。
张云帆想的却很轻松,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现在给你下跪,呆会儿老子说了算时,让老头你天天给老子跪,老子照样大赚特赚,一点不亏。所以,他跟着百官很干脆地跪下,一偏头见柳小妹还傻站着,知道她“公主病“又犯了,伸手攥住她手腕,拉她跪下。
“臣等祝至尊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夏承言带头说,说罢磕头。
百官也照说照做。
这等于彻底抛弃天王,认于沐子为新皇帝,前世的黄袍加身在后世上演。
柳小妹和张云帆这次没有跟着学,只是嘴动不出声。
于沐子大笑几声,走到户部尚书跟前,拿过他手中的一只玉碗,见其洁白温润,细腻如脂,是一块好玉的样子,便问:“这是什么玉?“
户部尚书低头答:“回至尊大人,此乃和田玉中极品羊脂玉,世上仅有两块。“
“另一块呢?“
“回至尊大人,玉工雕琢时,不小心崩缺碗口,废掉了,所以仅有一只完美无缺,就是至尊大人手中的玉碗,“户部尚书得意地说,略略抬起头,“小臣花了十年时间,通过无数关节,才从安卡拉王国买来。“
“这玉碗很贵重喽!“于沐子似乎很欣赏。
“是的,至尊大人,不过用它配至尊大人正好!“户部尚书继续说。
于沐子翻来覆去看了玉碗几遍,说了声:“垃圾!“手腕一翻,玉碗飞出,咣地磕在石阶上,碎成一地渣。
众人没料到于沐子会摔玉碗,不知道他的想法,都不敢做声,现场一时雅雀无声。
于沐子又拿过一件翡翠玻璃种雕成的白菜蝈蝈,照样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夏承言倾其一身功力写成“万寿无疆“四字的书法作品,被于沐子撕成碎片。
“你们这些大人们呐,“于沐子指着百官的脊背冷笑道,“期望送我一点小礼品,继续保住你们的财产,保住你们的官帽,你们的旧主子还没死,就一窝蜂地投靠新主子,无耻!“
于沐子话刚说完,只听跪着的百官队伍里咕咚一声响。大家朝声响处望去,见夏承言倒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身子抽动几下,一命归西。
刚才张云帆的嘲讽只是重创他,还不是致命伤,可是他曾寄予希望的新主人于沐子也看不上眼,就断了他的活路。抛弃旧主子,投奔新主子反而碰一鼻子灰,他又羞又气又愧,百般滋味齐堵心口,不禁狂吐鲜血而死。
百官望了夏承言一眼,见于沐子看都不看,不敢吭声,继续老老实实跪着。
柳小妹和张云帆偷偷对望一眼,心说这个对手不简单。
“于某再说一次,皇位对我来说算个屁,金银财宝就是一堆粪土!“于沐子手背在后,毫不留情地数落百官,“今天让你们来,只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你们在我的新世界里,如果不能证明自身的价值,就是一群废物,就是野狗子的盘中餐!“
百官们后背已经湿透,在天王时代,阿谀奉承,送礼行贿是官场平步青云的不二法则,他们精于此道也擅长此道,现在于沐子却将之视为垃圾,他们就真的无法可想了。
“看来,你们都是垃圾!“于沐子冷笑一声,转身要离去。
“我能证明!“百官里一个声音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