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六年人生
“……”药泽细着声音说着什么，沉稳柔和的声音让人感到平静、安心。
一段时间后宝宝的双眸开始失去焦点。
“那么。宝宝现在多少岁。”柔和声音极具有迷惑感和磁性。
“一岁。”
“宝宝现在在哪里。”
“小锁身边。”
“小锁是宝宝的谁?”
“弟弟。”
“发生了什么?”
“娘…和爹在床上…小葵发出奇怪的声音…爹爹很恐怖…小锁很生气。爹爹打了小锁…爹爹走了…小锁和小葵说什么…宝宝不明白…小锁眼睛很可怕…小葵又掐小锁的脖子了…小锁好痛…小锁快死了…小葵听不见宝宝的话…”
“又?”
“小葵爱小锁…怕小锁…小葵不喜欢宝宝和小锁在一起…小锁不喜欢宝宝和小葵在一起…小葵爱小锁…怕小锁…总是掐小锁…小锁要死了…快死了…不可以…”
忽然像是断了线一般宝宝停止了任何声音。
等待许久，宝宝又发出细细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宝宝现在多少岁?”
“一岁。”
“宝宝现在在哪里?”
“小锁身边。”
“发生了什么?”
“宝宝好饿…好饿…小锁给宝宝好吃的…小锁也吃…那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小锁不喜欢吃呢?不喜欢吃也要吃…宝宝不能一个人吃掉…宝宝只是想让小锁也吃小锁为什么生气了
呢?”
“……”
“宝宝现在多少岁?”
“一岁。”
“宝宝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
“哥哥…姐姐要打宝宝…刀子很痛鞭子很痛棍子很痛…都很痛…不要水…不要…小锁…哥哥姐姐怕小锁…小锁在宝宝不疼…可是小锁也会被打…小锁宝宝好痛…小锁不要来…小
锁脸上有伤…小锁还是很漂亮…哥哥姐姐也都走了…小锁好厉害…小锁说要保护宝宝小锁说要一辈子保护宝宝…”
“小弟弟出生了…小葵很开心…小葵说要好好对小弟弟…小葵终于笑了…小葵好久没有笑了…小弟弟好可爱…没有小锁漂亮…不过小弟弟不会像小锁一样和宝宝抢哥哥当…爹爹
来了，爹爹也好开心…爹爹对小弟弟很好.爹爹很疼爱小弟弟…宝宝…宝宝也想要爹爹疼…也想要爹爹哄…可是爹爹踢宝宝的肚子让宝宝离小弟弟远一点…宝宝肚子好痛…小
葵…宝宝好痛…可是小葵不看宝宝。不能哭.小葵不喜欢宝宝哭…小锁带宝宝走…小锁说宝宝不用小葵，不用小弟弟，不用爹爹…宝宝有小锁…”
青安又陷入沉默。
“宝宝现在多少岁?”
“两岁。”
“宝宝现在在哪里?”
“小锁身边。”
“发生了什么？”
“搬去大宅院里住…爹爹的其它妻子很开心，哥哥姐姐很开心，小葵有些不开心，小锁很开心。”
“宝宝被哥哥姐姐关起来了…好黑好痛…”
“宝宝又被小锁找到了…”
“…”
“宝宝现在多少岁?”
“两岁。”
“在哪里?”
“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
“小弟弟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和大人有点像的表情…小弟弟好像不开心…宝宝给点心给小弟弟，小弟弟开心起来…小弟弟不喜欢点心…点心在地上…不能吃了好可惜…小锁不
许宝宝接近小弟弟…所以小弟弟不开心了吧…和宝宝和好吧…小弟弟带宝宝去河边玩…宝宝不会游泳…水里好可怕…好冷…呼吸不了…小锁和小川姐姐来了…小川姐姐说以后不能
在湖边玩了…小锁打了小弟弟…小葵看见了…小锁被罚跪…不许吃饭…小锁没有错…小锁没有错…宝宝的错…小葵，小葵，小葵听不见宝宝的话…”
“……”
“宝宝现在多少岁?”
“三岁。”
“在哪里?”
“小锁身边.”
“发生了什么?”
“小弟弟被爹爹接走了。小葵很伤心。小葵在哭。小葵不哭，小葵不哭。小葵在打宝宝…没有关系…宝宝不疼…小葵不哭。小锁看见了…小锁…宝宝没有关系…小锁不生气…
小锁在和小葵说话…小葵拿着可怕的东西…小葵想杀掉小锁…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宝宝现在多少岁。”
“四岁。”
“在哪里?”
“小锁身边。”
“发生了什么?”
“大哥哥要带走小锁。小锁不愿意，小葵不愿意。宝宝…绝对不要。”
“宝宝现在多少岁。”
“四岁。”
“在哪里?”
“小锁身边。”
“发生了什么?”
“小锁生病了…好严重的病…小葵说没有关系的…但是小锁很痛苦…没有人帮小锁…小锁好痛…宝宝和小锁换好不好…为什么不理宝宝?晚上…晚上…小葵小葵小葵想做什么动
小葵为什么要笑…小葵不可以…小锁要活下去…哥哥…大哥哥…谢谢大哥哥…可是大哥哥为什么要把小锁带走呢?去治病?一年半?宝宝会的…宝宝乖乖等小锁…会照顾好小葵
…嗯…小锁要好好的…小锁不要疼…”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宝宝不用一辈子保护…两年…两年小锁就回来了…没有关系…”
“…不要带走小锁好不好。宝宝好怕，宝宝好孤独。宝宝好痛。宝宝好饿。好怕…小锁，小锁，救宝宝…宝宝好痛…小锁去医病…不可以叫小锁…小锁回来会痛痛…可是…宝宝
好怕…好冷…宝宝不想…不想…继续…爹爹说。宝宝去死吧…我去吧…那样小葵可能也开心点了…但是…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想见小锁。…约好了的。”
“约好了的。”
“明明约好了的…一年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小锁没有回来…小锁不回来…不过小锁是不会骗宝宝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小葵做了很好吃的点心…等小锁回来了一定要让
小锁吃。小葵…小葵…小葵难道也忘记了小锁是要回来的吗?小葵…为什么…宝宝不明白…”
“……”
“宝宝现在多少岁。”
“六岁。”
“在哪里?”
“小葵身边。”
“发生了什么?”
“宝宝不想走…小葵一定要宝宝走…宝宝怕。小葵说宝宝一定要去。”
“这里好冷…食物被抢走了…很累很饿很冷…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有人给宝宝吃的…好好哦.叔叔也给宝宝肉吃.谢谢.谢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孩的声音哽咽着。
药泽双眉紧蹙，不明白小孩一声声“对不起”是为了什么而说。更让他无法展开双眉的是纵使他只是位旁人，也一位向来没有什么同情心，但他感到了哀伤。
可能不是因为了小孩的遭遇，而是因为莫名地为这不堪一击的小孩那独特的“坚强”而感到哀伤。
药泽看看从一开始就背过身去一动不动的苍忍，他可以想象到苍忍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蛋，但苍忍的心里一定不似以往地波澜不惊。
因为躺在床上的人儿是青安。
说到底，苍忍实际年龄再大，内心的年龄却可能和他现在的身体一样幼稚、青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未经世事。垂下双眸，这两个懵懵懂懂的人在一起或许是某种命运的
注定呢。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推宝宝下来呢?好黑…有一点点累…”
“小苍救了宝宝…小苍好漂亮。小苍对宝宝好好…小苍是个温柔的人吧…虽然总是板着脸也不爱说话有点恐怖…不过小苍真的是个温柔的人…还带宝宝回家…”
“小苍说小苍是宝宝的亲人…”
“小苍骗人…”
“小苍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宝宝好像好难过…感觉好像…小苍是一定不会离开宝宝的…为什么宝宝有过这样的想法呢……为什么走了呢?宝宝做了什么…小苍生气了吗…宝宝有点想小苍…
小苍的手有点冷…但是…嗯…宝宝好像真的很难过难过…”
“小葵…小葵不开心…”
“宝宝不该回来。宝宝明白吗?宝宝不明白…”
“小葵不想要宝宝吗…”
“一定不是这样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好黑。宝宝不想呆在这里。小锁…小锁没有回来…小葵…小葵在陪小弟弟…小葵不想见宝宝…小葵不要宝宝…小苍?小苍…也…不要宝宝…”
“小弟弟笑得好可爱…小弟弟笑着说…哥哥去死吧…为什么会笑着说呢…宝宝不明白…宝宝不能去死呀…宝宝还要等小锁…约好了的。”
“血…好多血…好多血…小葵…小葵不要死。小葵好冷。小葵不理宝宝…小葵不醒来宝宝就不管小葵种的花洛…小葵不理宝宝…宝宝就不吃药洛…宝宝…宝宝…小葵…小葵…不
要这样…不好玩.宝宝很乖…宝宝才没有在哭宝宝真的…小葵理理宝宝…宝宝要哭洛…宝宝…对不起…宝宝不回来不回来了…小葵醒来…宝宝错了…对不起…回来…小葵…”
“小弟弟都说过……让宝宝去死了……宝宝为什么不听呢……都是宝宝的错…宝宝不该这样……宝宝……宝宝没有回来的话…小葵就可以…对不起…对不起……宝宝不知道怎么
办…小葵…重来…重来…哈……唔…对不起……”
“小苍来了。小苍说带宝宝走。”
“小苍说，不要走。他在这里。”
“宝宝怕。”
“小苍是骗子。”
“小苍对宝宝好好。”
“小苍不要走。”
“宝宝又会很痛。”
“他不会的。”柔和的声音肯定着。
“嗯他不会的，小苍不会的。宝宝乖乖的小苍不会的…不…小苍会的。小苍会的…”
像是祈祷着一件事，但是心里却是肯定那是不可能一样。
小孩子被欺骗多了就会这样，况且每次”欺骗”都给他那么大伤害让他记忆深刻呢?
“没有关系。”
“好好睡一会，什么也不要思考，不要去思虑。没有关系…睡吧…安心地睡一觉…但是记得要起来。有人在等你。要愿意醒来。”药泽似乎在暗示什么地说着。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均匀，小手却是紧紧地抓着戴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一旁站着的苍忍一直听着。面上依旧从容淡定的他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
轻轻张开琥珀色的眸眼。
几步迈到床边，单膝跪下，腰背挺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骨节分明的手怜惜地抚了抚宝宝额上乌发，最后手心停留在宝宝干净的额头上。目光专注。似乎在进行仪式一般。
药泽识趣，退出房间。
琥珀色的双眸看着珍宝一般，清冷的眸里闪过瞬刻的光芒。
床上的小雌性，是他喜欢的人。
不是因为小雌性经历了什么动容了他，而是有什么并不好的事，经历的人的是他的小雌性让他动容。
他的小雌性应该永远永远在阳光下享受着温暖的洋溢。
俯身亲吻小人儿小小的唇，单纯的亲吻，单纯到苍忍的手都是一直安静地轻按在人儿的额上。
缓缓离开那失了水润的唇，还恋恋不舍地轻舔了小人儿的唇。像只受伤的小野兽般地蹭蹭小人儿的颈部。
“我在这。”
谁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在乎。
在这个世界存活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什么样的难事、悲事他没看见过。
但如果这些事是让小雌性经历的，那就不可饶恕。
“锁…”
听见小雌性呼喊的声音，凑近小雌性的耳畔轻声道，“苍。”
难以置信的是苍忍很自然地就勾起一抹略带少年狂妄的笑。小雌性的心里，最终都会被他填满，他想占据小雌性整个内心…懒得思考理由，有这种想法，就这么做吧。
具体该怎么做，倒是可以慢慢来。
修长的手轻轻抚摸小雌性长发。
他早决定要保护这只小雌性的，他早决定要和这只小雌性成为伴侣的，他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不过他只要知道他想这样就好了。
他清楚地记得青安并不愿意和自己成为伴侣，甚至是强烈的反抗。
不过只要他决定了就足够了。
忽然想起人类讲过的一句话，苍忍自己也没留意到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何等倾国倾城的邪笑。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