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迷茫
“呕——”
青安的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甚至是泛青。
苍忍有一直在用理论上的有用的药物敷上青安的外伤。也有努力地找到能对上青安胃口的食物，而青安却一直无法进食，已经是第三天了青安除了水可以勉强咽下。其他的任何食物都无法被青安接受，所有食物都会被青安吐出。
苍忍少有接触人类，人类雌性更是少上加少，他只听说雌性是非常难养的，在吃食方面也是百般挑剔。一直执意认为只是小家伙不喜欢自己找来的东西，他也不恼，一次次无声地给青安递上各种食物。就算小家伙“不领情”他也不恼，只是疑惑，还有失落。
直到今天，苍忍才终于肯意识到这并不只是对不对胃口的问题。
人类雌性不像他们，饿上半个月仍然精力旺盛。
怀里的人儿生命的迹象越来越薄弱。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青安扯着嘴角，小手大胆地摸了摸苍忍紧锁的眉。
紫色niki有些惊讶苍忍开始有了表情变化。这么几百年来或是更久的时间里的苍忍，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他曾以为那会是千年不变。即使很美，却是永远的孤独。
苍忍无言地抱起青安，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抵达妄冷。这是他这几天来一直虐待自己惩戒者所达到的效果。
青安在苍忍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开始闭上双眼睡觉，一双小手还轻轻地抓住苍忍的衣。
这让苍忍再一次想起第一次见到青安时那双不屈不挠的小手。
“为什么。”苍忍语气平静，面色却是并不同步的不善，像是在苦恼。
[该做些什么?]
苍忍斜眼看看紫色niki。
紫色niki心里诧异现在有点像懵懂少年的苍忍。
不过也是，他本就是什么都知道，也是什么也不知道。
[带他走，带他去哪里。]
苍忍是在和自己交谈，轻抿薄唇，陷入自己的思绪。
[家。]
[我没有家。]
……
“大人？大人?”niki叫着。“请别思考过度。”
苍忍点头。
活了那么久了的确没有怎么认真地思考什么东西。
因为是个天才很多事都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得很好。
或许苍忍不是天才，只是个从出生开始千万年来一直被”神明”守护着的白痴。
当然苍忍并不信仰某些部落、王国里供奉的“神明”。
他轻揉青安的长发。
直到惩戒者停落在地面，他才松开一直搓揉的大手。
抵达妄冷了。而且是在妄冷里的妄目殿里。
毕竟是拥有“战神”的称谓，军功领着的也不少，再来和妄冷又是“挚友”（妄冷认为两人是朋友，苍忍不反感，那么他们的关系真的就能算是朋友了），所以有座宅府也不奇怪。妄目殿内部构造比别的殿要简单的多。入正门进正殿，准确来说是先进一个院子，不大不小却是妄目殿里唯一一个会被打理的院子，别的院子几乎都是空的。入右偏门进下室，下室也就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至于左偏门至今倒还没什么特别用处。
正殿向北有座内大门，进内大门便进入内院，院子空空荡荡，中间挺拔的大树惹人注目，院子方方正正，南是南大门，北是正室，也就是苍忍的房间也”书房”都在正室。西是客室，内有许多房间，苍忍这是没什么客人的所以那些客室基本都是让某些人寄住。东边的房屋与正室和客室较远，是厨房、药房之类。
正院向西有个内西门，通向的无名区除了片小林子和一小小的莲花池便也没什么，苍忍不是某种有闲情逸致的人所以也没人去打理。正院向东的东内门则通向下室。向北的北内门则是和北通门相对，两门相对，还向向两边形成长长的过道，北通门通着一条长长的被高墙着的直路，一直走又会遇见两个相对的门，各自又通向西院和东院。如果继续直走则会遇见……
庞大的战斗场。不过门是被长期封锁的。
因为苍忍的关系，这妄目殿真是简单的不得了，构造算是不复杂，而且里面真的除了一些基本的东西就什么也没了。连仆人，最多十个是长期带着的，其他都是到苍忍回来妄冷才派几批仆人进来的。
尽管苍忍并不需要。
而现在，惩戒者现在停落的地方便是妄目殿里的东院。
“大人。”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大人，我们的缝隙开始出现了断裂现象，我们的人可以从这出去却无法从外面进入。排查和维修需要一段时间，大人自己进入“大地”，以大人的能力来说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但是若大人想携带他人进入，即使大人力量很强大，但因为这次的问题极其不稳定和严重。
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并不小。“
“药泽大人带话。”突然间又换了一种声音，比起刚刚的声音似乎更加年长的声音。“庆祝面葬大人沉眠结束的宴会将推迟…”
“让药泽过来。”苍忍没有让对方继续讲话。
其实药泽是维修的负责人，让他离开大地对于大多人来说并不是个好的决定。
不过那是苍忍的命令，没有人会迟疑半刻。
“是。”
……
妄目殿非常大，而且很华丽。简直有半个皇宫那么大。
“妄目殿下，欢迎回来。”
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批人，男女一左一右一字排开，恭敬地说着。
那是被留在妄冷殿的仆人们。这批仆人大概就是城堡里的全部人了。
“妄目殿下突然回来，我们还未来得及为您准备晚餐真的万分抱歉。”
苍忍轻轻点头。
比起被人服侍，他觉得自己做事也很方便。
所以他在醒来后才会在妄冷之森住了一段时间吧。
仆人中无论是是第一次见到苍忍，还是服侍苍忍已经有些日子。每个人心都有些好奇自家殿下怀里的孩子是什么来头。当然他们不可能表现出他们的好奇。
苍忍几乎是无视众人地直线往正室的一内房走去。
领头的那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婆婆会意，“都回去忙吧。晚膳是不用为大人准备的了。”
“是。”看着殿下背影的仆人们齐声应道。
……
苍忍推开扇门，只见门内茶座旁坐着一位男子正悠闲地品茶。
药泽的速度很快，其实他办事的效率也是很高。裂缝的问题那么久还没解决想必这问题也是很棘手的。
药泽柔顺的白蓝色长发倾泻，发尾以一宝蓝色缎带固定。蓝眸斜眼看看进门的苍忍。
比起之前的所有人（仆人、莉莉丝、耶赫…），药泽对待苍忍明显少了几分敬畏。
药泽注视着苍忍怀里那小小的孩子。
或者说眼神一直停留在青安黑色的长发上。
室内非常温暖，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取暖。青安舒服地轻轻再次张开眼睛。
“嗯?”药泽起身，“小雌性怎么了。”
“啊，你好。”药泽那漂亮的脸上露出看似温和的笑，“我叫药泽。你呢。”
“青…安。”软糯的声音带带着些许沙哑。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药泽笑着的模样让青安看着觉得似乎是个温柔的人呢。
但是。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里怪怪的。
“就是脸蛋太苍白了呢。”药泽给苍忍扫去锐利的目光，单刀直入地说着，“那么，有什么问题呢。”
“身上的伤只有简单处理过。没找人类的大夫。”苍忍将青安轻放到一旁华丽的大床上，“…不想吃东西。”
药泽刚想反问为何不找人类的医生，忽然想起什么便又不动声色得咽下了。
“是吗。”药泽药泽走去侧坐在床边，伸手缓缓解开青安厚厚的衣。“带他来打算做什么。让他加入银牙？”
语气似乎带着点嘲讽。
但那不是针对青安。
苍忍沉默。药泽心里笑笑，本来他也不打算苍忍会回答他。
“相伴。”
许久苍忍吐出两个不明所以的字。
药泽眼底有些惊异，不过很快收回，淡淡道了句“是吗。”
药泽修长的手轻轻解开青安最后一件薄衣，青安的皮肤非常白嫩，而那如雪的肌肤上却是满满的，不堪的伤痕。
药泽蹙眉。
既然是“相伴”的存在。为什么会让自己的雌性受到这样的伤害。
药泽原本只是有着想训斥一下苍忍的心情，但是仔细检查后药泽真的有点怒了。
青安的身体除了一头黑发和苍白的脸根本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外伤和长时间寒冷、饥饿造成的伤害这体质差到极点的小家伙花上两个多月基本就能好，原本认为，别的地方，只要花上几年给青安调调就能好起来。但还是不可能调好的东西，就如青安的左腿，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但药泽知道那腿肯定会时不时就会痛起来，青安也不可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奔跑。而且随着青安年龄的增长，那腿的疼痛会越来越剧烈。特别是在阴雨天气。
在兽族，所有兽族雌性都是被保护的很好的，起码他们还未嫁出去之前是这样的。当然也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雌性嫁出去后除非这只雌性是位正妻，否则这雌性就算没被雄性善待也没有人会帮她出头的。即使这样，因为雌性们都会朝着强壮的雄性前进，所以大多能拥有妻子的雄性都会有着不止一位妻子。
而在北冥，北冥是男尊女卑的王朝，但依旧是会很好地保护雌性，即使是贫困的家庭。有一点原因是受到兽族的影响，更大的原因是有时候雌性比起雄性，雌性可能会给整个家带来更大的”荣誉”或是财富。或许宠爱雌性，在贫困家庭里更加明显。
总的来说似乎还是因为兽族的关系。
他们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善待雌性，把希望寄托于雌性。因为在一开始也就是好几千万年前，北冥有钱官人若看上了什么雌性，掳走便是，反正没人说他们不是。而后来与兽人的交集越来越多，出来游历的兽人雄性们看上了谁家的雌性，便一定会给雌性的家献上大笔财富。久而久之便影响到了人类，这也是顺其自然，合情合理。
所以，药泽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如此恶毒地对待这样一只弱小的雌性。还是个小孩子。就怕即便的恶毒的后母也不会把孩子弄成这样。
其实药泽没想到。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被后母毒打的孩子，会有位父亲帮他出头。因为这时代的所有生物把后代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是这里所有生物根深蒂固的信念，一种本性。没有人会不保护自己的后代。
青安不是个别的案例，但在这个世界上算少。
药泽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无所谓，但若是这只小雌性身上他竟有些不舒服。
正当药泽向苍忍投去严厉且带有责怪的目光时，他却看到了苍忍那双慵懒淡漠的眼里，有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焦躁，隐忍，还有…迷茫。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转眼想想，青安这腿的病根也绝对不是今年留下的似乎也无法怪罪到苍忍身上。而且连他都觉得不舒服了，苍忍又好到哪里去?
“身体抗拒进食吗。”检查完毕后的药泽疑惑道，“天生体质羸弱，加上长期的受伤、挨饿、风寒、染病不断，每次受伤生病后也都没有得到过调理…不过也不会造成无法进食。”
青安被套上薄衣，小身子里的伤依旧可以看得很清晰。
“心疾？”药泽说出自己的猜测，精神层面上的问题便是最难解决的了。“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有大哭过吗。”声音小道只有两个人听到，长手为青安盖上被子，柔声道，“青安先乖乖睡一会。”
青安轻轻点头。
这是只非常听话的雌性。
“……”苍忍看看青安，“有。”
又补充，“其实很擅长忍耐。”
“看得出。”药泽再次坐下，喝那尚还温热的茶。“真不像是小孩子会有的表现…小雌性多少岁了？”
“六。”
“……”
两人沉默，空气凝结。
药泽轻声道，“虽然看起来好像精神上还不错。”
“我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心里藏着什么事。”
小孩子不会有多大的控制力，悲伤都会放肆地发泄出来吧?
“不是身体抗拒食物。而是心理本能就不愿意进食，本人可能没有发现。即使一直自我安慰，甚至自我欺骗。但是……嗯。”药泽语气平稳，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易碎品。”药泽说着，时不时看看苍忍的眼睛判断他是否在听。“可以用药物维持他的生命，调节调节，缓解缓解。”
因为每次苍忍听别人讲话总是很不认真，喜欢听到一半个人就放空了。
不过今天有进步，药泽这次能勉强判断出，苍忍应该有在好好听。
“和身体需要慢慢调理一样，心疾也是要慢慢来的。”药泽正色，“你有这样的觉悟和耐心吗?”
苍忍点头，视线又移到到了青安身上。
药泽看着向来懒洋洋无所事事的苍忍现在这认真专注的样子，面色一沉，这样会好吗?药泽轻轻启唇，“你知道。你们不会有后代。”
苍忍看了一眼药泽，懒得说话。
药泽露出无奈的表情，忽然又道，“嗯，用治愈术暂时削弱心理压力…好好，我知道我的治愈术用的真不咋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过现在除了我还有谁可以?”药泽漫不经心地讲着，那模样真看不出是位医生。
“虽然药剂也可以维持生命，不过作为生物不能吃饭还真是可悲…”药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你不大能理解别人吃东西时的感觉。因为…”
话止。
药泽沉默地看着青安黑色的长发。
黑色的，闪亮闪亮的黑发。
是他这一生中看到最美的黑发。
药泽认真地换了个话题，“在那之前要考虑用下催眠术吗。”
苍忍摇头。
药泽正色，“但是我想用。”
“就这次吧。我不会伤害到他。”药泽说着，不过那不是征求苍忍的意见。就算苍忍不同意他也会那么做。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地想那么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