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信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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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君侯

“放箭!”

安国君走到太子身边,见院内敌我双方毫无进展地对峙着,一双剑眉不由地沉了下去,高声发出命令。

“安国君不可!”嬴枫飞快地扫了一眼异人,异人眼底的失望尽显无疑。再看向安国君,他一双灼灼的眸子像钩子一般直射在院内那刺客身上,对于太子的阻拦仿若未闻。

安国君自然是听见了嬴枫说的话,然而此刻从外面看上去,嬴柱一张铁面无私的脸在秦王心里已经赢得了绝对的好感。从内心里,他却拼命地压抑下了一股想要大笑的欲望——这秦国的天下,我赢定了!

一切尽在信陵君的掌握之中。

从魏无忌对王稽说出质子的“方子”开始,到安国君领着异人觐见秦王,只需一个口信便可让太子用自己的儿子换下异人。再辅以“死士”行刺秦王的计划,安国君大义灭亲保护秦王,在身为君父的秦王眼里绝对会比太子临时想出的任何办法都要高明许多!魏无忌利用了秦王对唐八子和安国君的愧疚之情、太子对安国君的手足之情,加上天时地利,打出了这一手牌,让安国君周围的人不知不觉参与其中并且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

一人之智可敌万乘之军,不愧是魏公子!嬴柱暗暗地赞叹了一声。

“父王,此等死士是问不出指使之人的,依孩儿之见不如就地正法,枭首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演戏之余,嬴柱不忘回头参考一下秦王的意见。

秦王沉吟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结,凝结在万箭齐发的瞬间,在场诸人神情各异。异人眼中的是绝望,嬴枫眼中的是惊诧,秦王眼中的是满意,而嬴柱眼中的神色只剩下平淡。

如果说魏无忌是一个好的谋士,安国君就是一个出色的演员。

下一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嬴柱以及其迅猛的速度冲到了院子里。劫持异人的死士吓了一跳——嬴柱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小弩,直直地指着他的双目正中!对峙的距离在瞬间近得只有寸余。

死士的脸蒙在一层黑纱之后,露出来的五官看不出一丝表情。

没错,他是嬴柱的门客之一,千里迢迢投奔秦国,今日的结果只有一死。

“放开公子异人。”嬴柱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沉稳冷静。

“我有一个条件……”死士的嘴似乎动了一下。

“安国君,问他什么条件!”太子低声喊了一句。

“没有你谈条件的余地!”

兄弟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嬴柱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诸人,接着直勾勾地看着刺客,“你若不放开公子,我这一箭就先结果了他。”目光沉得仿佛凝成了冰凌,一句话像箭一般射了出来,“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时刺客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本来嬴柱想让魏无忌为自己派一个魏国人做死士,魏无忌何其狡猾,怎么会把刀柄留在嬴柱手中,只是建议他选一个自己的门客,当然后面的事更好料理一些。

从一开始,似乎魏无忌也只是给嬴柱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就是这个建议,除了王稽再也没有其他的证据可以说是魏无忌伸手撼动了秦国储君的地位。

当然,魏无忌和嬴柱,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大家也都各自清楚。

对于嬴柱,他获得最大的利益便是秦国的王位。

对于魏无忌,也就是魏国来说,秦国太子嬴枫沉稳果敢,堪为守成之主。若他承继秦王大统,秦国会在平稳中渐渐夯实内部,再随着接下来几十年发展兵力,不说周天子如何,其他诸侯国在面对秦王时也只怕要低人一等了。相比之下嬴柱尚武,少年热血之下会大量开疆拓土而弱化内政。魏公子少年游学秦国,结识安国君,互叹相见恨晚,只有胸无城府之人才会觉得这是巧合,为的当然是扶他登上秦王之位!

刺客眼中的惊慌尽收在嬴柱眼底。

“铮——”的一声,小箭挣脱了弩弦,钉向了异人。咫尺的距离发射的弩箭是何等力道,刺客抱着异人趔趄着后退了两步。然而受了伤的异人却再也无法稳稳地被刺客抱在怀里。越来越重,刺客感觉手里忽然像是抱着一个浸了水的沙袋一般直往下坠。

就在他躬下腰企图抱起异人的时候,四墙上的弩兵万箭齐发,所有的弩箭都只射在刺客的背上。而作为人质的异人身上,只有最初来自嬴柱的一箭而已。

嬴柱趁乱抢下异人,身后立时有人接走就医。嬴柱瞟了一眼手上的鲜血,也只是微怔了片刻,再次上前查看刺客生死。

被扎成刺猬一样的刺客眼下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嬴柱走上前用脚踢了踢,见他毫无反应,脸上笑容稍纵即逝,对着近卫将领吩咐道,“将此贼斩首示众!”

秦宫,政事厅。

离开了满是血腥之气的院子,异人的伤势也不重,嬴柱只觉得神清气爽。

秦王在前面踱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父王,孩儿代公子异人去赵国吧。”太子看着秦王的眼神,似乎秦王也在等着他这句话。

“不可!”跟着后面的嬴柱忽然打断道,“太子贵为储君,万不可行此卑贱之事!”

嬴枫看了一样嬴柱,那个目光让嬴柱忽然心里一沉。

“父王,安国君比孩儿更适合做太子。”嬴枫脸上现出一副凝重的表情,“请父皇以大秦万代江山为重,父皇还请三思!”

两个月之后,魏王宫。

“好!”魏圉郑重地拍了一下魏无忌的肩膀,“阿衡没有辜负孤王的期望,你说,想要孤怎么赏你?”魏圉说着放下秦国使臣送来的信函——一个月之后秦王长子将来魏国为质。为显秦王对二子一视同仁,公子异人将于伤养好之后前往赵国为质。

魏无忌心里没有过度的喜悦,他脸上无惊无喜,回道,“为大王分忧是臣弟应该的。”

“哎,”魏圉说着摆了摆手,“有功之臣岂有不赏的道理?孤说过信陵那块地方是孤留给你的,本想等你及冠,不如就此封你为信陵君吧!”

魏无忌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抬起头看着魏圉,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时方意识到为时已晚。须臾之间那缜密的心思已是千回百转,忍下肝肠寸断,魏无忌屈膝道,“臣弟谢大王。”

“来来来,快起来!”魏圉说着扶起魏无忌,“你稍坐,孤去传人拟旨!”说着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魏无忌一个人站在大殿正中,这时脸上的表情已变得哭笑不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