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三黑在南城外安顿下数百名厚土营军士来见凯少。凯少拍着三黑的肩膀感慨良多。三黑还是宠辱不惊的神情,全无半点激战后的疲惫与困顿,他像是一般磨得锋利的宝剑时刻等待凯少的呼唤。不久后红布也来了,三人聚首在沙鱼王的卫所里免不了一番寒暄。红布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他给凯少带来了喜忧参半的消息。进剿卧虎镇的厚土营基本没有伤亡,一切都很顺利。有他安排的厚土营先遣部队三十余人,和旺财他们一帮沙鱼王的亲身侍卫做内应,北城原本虚设的防卫瞬间土崩瓦解。众多卧虎镇兵士听到沙鱼王死了,毫无斗志,纷纷弃械投降,红布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北城防守。但是坏消息也是随之而来的。
红布皱着眉头道:“正如你大战之前预料的那样,枫叶城的龙乐派出了一支人马,前锋离黄杨树林也只有二三十里了。咱们的侦缉都能闻到马粪的气息了!”
凯少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道:“那三个黑衣人你看到了没有?”
红布想了想,自然记起了碗茗和蒙面的两个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们大军推进时,没有注意到他们,现在天黑,什么也看不到。”
凯少点点头道:“卧虎镇现在内忧外患。三个将军各怀鬼胎,谁也不服谁,时刻想着火拼。还有暗处藏着的几股不知名的势力,那三个黑衣人是一伙,量他们人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是还有一股人马不知是何人,射杀了沙鱼王和莫秋雨,闹成今天的局面。倘若咱们前去对抗龙乐的铁骑,他们要在后面闹起事来,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红布突然道:“要不咱们快到斩乱麻!”
凯少知道红布的意思,摇摇头道:“不妥,咱们现在主要的还是收拢人心。如果把他们几个杀了,卧虎镇的百姓肯定说咱们暴虐,他们手下的兵士要是哗变,说不定真就投奔龙乐和流风紫电了。”
红布道:“这样不行,那该怎么办?”
凯少又踱了几步拍拍手,旺财从屋外咯吱开门进来。屋外一阵冷风,吹得灯火忽明忽暗。凯少道:“旺财兄,你为我们拿下北门建此功勋,我该当谢你才是,现在竟然屈就你当个侍卫,真是过意不去。”
旺财拍拍胸脯道:“能为凯少帅效力是我莫大的荣幸,岂会叫苦!但又差遣,弟兄们定然赴汤蹈火!”
红布笑道:“都说凯老大很会识人,果然不差,你真真的是一条好汉,在沙鱼王手下算是埋没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今后可有出头之日了!”三人哈哈大笑。
凯少道:“我想让你和弟兄们去传个话,请骆驼、沙一刀、白羽鹤、铁锤几个人来这儿,商议军情。”
旺财“诺”了一声,正欲离去,凯少道:“慢着,他们若要不来,你就说具体商议卧虎镇的城主人选。他们要问带不带兵,你就说不知道!”说完凯少狡黠一笑。
旺财离去,红布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钓鱼吗?”
凯少道:“他们这帮人对于权势趋之若鹜,如果不示之以利,他们会来么?说不定他们听到龙乐大军逼进的风声,恨不得他们和咱们同归于尽呢。”
红布道:“给大姐兰的信使派不派,咱们得防着些。”
凯少道:“暂时不要,咱们要能顶得住,就顶,顶不住就跑。我真怕这又是一场阴谋,大林、无敌菲菲、你说他们会不会真搀和进来了?如果那样,我们就必须顶着,我们要是鱼饵,那就让他们掂量掂量这鱼饵有多沉!”
红布睁大眼睛,张大嘴,半响都不动,好久才道:“你是说龙乐他们打我们是假,调动土城的兵马出来才是真?他们会有大动作?围点打援?”
凯少不语,颓然坐在一张木椅上闭目养神。
红布问三黑:“三黑,又要打仗了,喜欢吗?”
三黑点点头,站着不动。红布端了一杯茶递给三**:“黑哥,你就陪我说说话嘛,凯老大又冥思苦想了,这得等好一会儿。”
三黑喝了口茶道:“不好!”
红布奇道:“你今天还会说两个字了,有进步。过些天你跟我学说三个字的,譬如:吃饭了,撒尿去,砍人了;要不学几个有用的,什么打酱油、***的也不错。”
三黑还是喝茶,脸带微笑。红布怒道:“王八蛋,这你学不学。”
三黑道:“是你!”
凯少听到此处也是哈哈大笑。红布黑着脸道:“王八蛋,你知道!”三黑不语。
最先来的竟是铁锤,铁锤轻装简从只身前来腰里绑着块白布。而后是是骆驼,他带了一队强兵悍将,侍卫放他进来,其余则站在了大厅外面。随后来的是沙一刀也带了一队兵将站在大厅外面。凯少只是令人奉茶,也不言语。看到凯少闭目养神,身后站立的三黑表情木然,目光冷峻,骆驼把喉咙的话咽了又咽。倒是红布嘻嘻哈哈全无半分正经,东拉西扯的和几人叨叨着卧虎镇的风物人情,哪里的姑娘、哪里的美食、那里的佳酿。不过他也问各处的防御、守卫之事。白羽鹤一直没有现身,使得等待显得漫长而又乏味。
骆驼终于等不住了,大声道:“凯少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羽鹤不来我们就一直等着么?他好大的架子!”
红布道:“等,怎么就不等呢?他也是卧虎镇的一员,我们耐心等他。他要真不来也好,你们哥儿三个就选个人出来得了!”
骆驼把茶杯狠狠丢在桌上,站起来,转了几圈,余怒未消道:“除非白羽鹤心里有鬼,凯少帅相邀他也不来。铁锤,你怎么看!”
铁锤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凯少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莫老大去了,我们兄弟就没想过这个卧虎镇城主之位!就看着一刀大哥和骆驼大哥吧!”
骆驼瞅了一眼沙一刀道:“你说得好,就你铁锤看着仗义。白羽鹤我是不看好的,还没怎么着架子就不小!一刀兄弟你心里想什么呢?”
沙一刀哼哼道:“没想什么,一切听凯少帅的吧。深更半夜的刚和弟兄们回去又被叫来,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吧。”
骆驼奇道:“什么大事?你怎么知道?红布兄弟,真有事吗?”
红布嘻嘻道:“有事,叫你们哥儿几个来当然有事,而且是大事!”
骆驼急道:“有事尽管说,不要卖关子,我骆驼是个急性子。”
红布道:“再等等,白羽鹤来了一并相告。”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之声,旺财进来道:“白羽鹤将军来了,带着一队侍卫在大门外不愿进来,想听凯少帅示下!”
红布道:“白羽鹤的意思莫非是要凯少帅出门迎他吗?架子真不小!”
旺财不吱声,红布道:“你去告述他,骆驼、沙一刀、铁锤都来了,他要不来尽可打道回府,爷不会伺候他。”
骆驼道:“看,白羽鹤真是好大的威风,到这儿还摆谱!”
沙一刀冷哼一声道:“他把自己的命看得金贵,是怕凯少帅对他不利吧。”凯少听得这话睁开眼,喝了口茶水。
旺财再进来时,背后跟着白羽鹤,笑嘻嘻的道:“我只怕有人冒着凯少帅的名头乱发命令,有些担心,果然是凯少帅,恕罪、恕罪!”
红布道:“沙鱼兄难道担心凯老大谋害你吗?要是真的,你那点兵可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说完哈哈大笑。
白羽鹤陪着笑道:“哪里的话,自从沙鱼王和莫老大去了,我就担心得很。安排这些个侍卫也是防着他们不是,红布兄弟见笑、见笑。”
红布哈哈一笑,不再追问。凯少环视了一下众人道:“这么晚请大家过来真是有事。我也就直说了,据红布的消息,龙乐派出了一队铁骑,正在赶往卧虎镇的路上。也许明天早晨就会出现在卧虎镇北门外。”
此话一出,骆驼、沙一刀、白羽鹤、铁锤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问道:“这,这可是真的?”
红布道:“千真万确。只怕这时候已经到达黄杨林外了!”
四人听得这话,都是焦躁不安。白羽鹤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骆驼道:“他娘的,欺负上门来了,打出去!”
四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凯少,想听他说。
凯少道:“事情紧急,才请各位兄弟过来。敌兵势大,有两条路供大家选择,一是撤离卧虎镇,从南门退出去,走沙棘沟,出了沙棘沟再朝西。不过也不敢确定会不会遇上龙乐的追兵。”
白羽鹤道:“这,这条路可就是凯少帅这次进军南门的路线了?”
凯少道:“不错,沙棘沟里树木丛生,不适合骑兵作战,咱们可以步步为营,徐徐撤退。就是不知你们卧虎镇的坛坛罐罐、各人的家当劳什子带的走吗,要带不走就都舍弃了!”
骆驼道:“这卧虎镇是咱们的根基,要舍了去,可往哪里去?”
铁锤道:“兄弟们都是卧虎镇的,人离乡贱,我们能逃到哪里?”
沙一刀沉默不语,骆驼道:“一刀兄弟,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沙一刀道:“凯少帅心里的第二条路又是什么?”
白羽鹤也道:“是啊,凯少帅。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凯少道:“还有一条路就是死守!守得了七八天土城派出援兵就能解围。这七八天必须守住,要守不住咱们弟兄们就一起去见沙鱼王!”
骆驼道:“他们来的有多少人?咱们守得住吗?”
凯少道:“当初你们不是也守住了我的进攻吗?差点还把三黑活活烧死,怎么就怕了?”
白羽鹤道:“当时不是有碗茗嘛,他透漏的消息。要不,要不我们哪能……”
红布冷笑一声道:“这倒是真的!”
凯少道:“还有个问题很关键。当时你们都是听从沙鱼王的号令,相互之间配合还算默契,可是现在各人心中生出了嫌隙,这个仗就更不好打了。我想说的就是既然兄弟们都要坚守卧虎镇,那就必须精诚团结,全心对付龙乐的铁骑。要是有人心存邪念,置卧虎镇于不顾,置兄弟于不顾,拆台、内讧那就别怪兄弟无情了。三黑就是这次战役的执法官,你们知道他的手段!”
白羽鹤忙道:“知道,知道,三黑兄弟的身手我们自然晓得。可是就我们这点兵马,还是有些欠缺。不知凯少帅做何安排?”
凯少道:“三黑手里的几百个弟兄我会给各位兄弟每人安排一二百人,帮各位兄弟。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主动出击。至于红布的一千多人我会安排在北门,龙乐最先攻击的地方。你们防守四门,四门的防御我会根据战役的需要随时调整人手。”
沙一刀冷言道:“凯少帅要我们的人守城,我们没话说。可是又要安排三黑的百十个人帮忙,到底是协助呢?还是监视?”
此话一出,骆驼和白羽鹤都跳了起来,双目瞪视凯少,满眼都是疑惑与惊慌。
凯少道:“你以为呢?沙鱼王能和碗茗、黑衣蒙面人有来往,莫老大死得不明不白,龙乐的兵马来的这般及时,你认为卧虎镇的弟兄就没有可疑吗?我是为卧虎镇的数万名老百姓负责,为兄弟们负责。你们敢说你们中就绝对没有敌人的奸细吗?”
凯少说着,他的目光在沙一刀、白羽鹤、骆驼、铁锤脸上扫过,四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他犀利的目光已射入了心底,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