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东华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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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章十三 慈悲(一)

太平兴国八年的春天在一种紧张、混乱、急促的旋律中逐渐远去,城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芊芊细草渐渐滋长成一片密密的厚发,林带上的淡淡绿烟也凝成一堵黛色长墙。

轻飞漫舞的蜂蝶不多见了,却换来烦人的蝉儿,潜在树叶间一声声地长鸣。那春天的灵秀之气经过几个月的积蓄,这时已酿成一种磅薄之势,在田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就好像炉子上的一锅冷水在逐渐泛泡、冒气而终于沸腾了一样。

在恼人的蝉鸣声中,经过十余日休憩后的唐子矜也终于踏上去长安的路。

通往玉门关东门的街道上,唐子矜牵着战马与李牧并肩而行,后面跟着几个中下级的军官。清晨和李牧告别时候,唐子矜表示不用相送,但架不住李牧的执拗,也只好由着他。

玉门关本就不是特别大的城池,不一会儿,这一行人就来到城门口,唐子矜转过身来,和后面前来相送的军官们一一行礼告别。

军官们虽然与唐子矜不太相熟,但在很多人却在上次战争中见识到了唐子矜的勇猛,这群粗犷的汉子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年。

看到唐子矜对自己行礼,军官们纷纷抱拳,齐声说道,“唐校尉,珍重。”

唐子矜微微一笑,对旁边的李牧也抱拳行礼,“子衿这就走了,将军保重。”

李牧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犹豫这片刻,他平静的对唐子矜说道,“子衿,珍重。”

李牧说完后,唐子矜不在逗留,熟练的跳上了战马,挥起了马鞭,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玉门关外。

唐子矜从玉门关出来后,便一路向东前行。此去长安数千里之遥,他这一人一马走在宽阔平整的路面上,显得有些孤单。周志在得知霍仁杰辞大将军王后再次被调往襄阳驻军,第二日便向李牧辞行,从玉门关直奔襄阳而去。

正值午后,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地面上,官道旁边那些松软的沙土已现出胆怯的光亮,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也像经受不住太阳的炙烤,慢慢地垂下了叶子。

唐子矜的精神被这毒辣的阳光晒得有些萎靡,于是便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着官道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走了过去,他准备在林间小憩一会,避过太阳最烈的正午时分。

来到林间,唐子矜拴好了战马,在一块树荫比较浓郁的地方坐了下来,从战马上的包袱里取出水袋和一些干粮,胡乱的吃了起来。

从玉门关出来赶了一早上的路,唐子矜估摸着自己差不多已经走了七八十里的路,虽然早上的气温比较温和,但一路的疾行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吃了一些干粮后,饥渴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但困意却慢慢的袭了上来。

就在唐子矜感觉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杂乱的吵闹声把他惊醒了。

唐子矜恼火的坐了起来,抬起头来便看到这片树林的边缘处有几条人影在晃动,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哭泣声不断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闭上眼睛迟疑了片刻,唐子矜还是决定不去管这闲事,解开战马便准备上路。

可方才那个哭泣的女生却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唐子矜叹息一声,跳上战马便朝着那几条人影冲了过去,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的成为一个强者,但是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树林边缘那几个身影逐渐清晰了起了,四五个身体壮硕的汉子正在大声怒骂道,“臭婊子,赶快说出那人的下落,否则老子现在就剮了你……”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娘亲已经被你们杀死了,求你们放过我和我爹,”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那大汉面色一狞,咆哮道,“你这臭娘们,嘴还挺硬,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爹,看你嘴看硬不硬。”

就在大汉挥舞着钢刀准备下手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住手。”

被这声厉喝打断后,几个大汉纷纷转过身来,那个准备下手的汉子愤怒的看着唐子矜说道,“小子,不想死的话赶快给老子滚。”

听到大汉的厉喝,唐子矜也不多说,从战马上从身一跃,借着马速的冲击,瞬间便落到了几个大汉身前,平心静气的说道,“放下手中武器,立马滚蛋,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几个大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了一下,紧接着便发出了一阵狂笑,“小子,老子本想饶你一命,但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老子了。”

看着唐子矜稍显只能的脸庞,那大汉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接着又说道,“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逞英雄……”

只是这个声音突然就断了,不是他不想说下去,而是喉咙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唐子矜缓缓的垂下了手里那把带血的长剑,平静的说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么?”

剩下的几个大汉没想到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年如此强悍,二话不说便把他们这群人的首领给宰了。此时少年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他们知道,如果自己这帮人还不滚蛋的话,那把他们看不出是如何出手的长剑便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处于极度惊恐中的几个大汉,早已没有了先前嚣张的样子,飞快的扔下手中的武器,四散逃走。

震惊的不只是这群劫匪,还有那对被劫持了的父女,就在唐子矜出手的那一瞬间,场中被劫持的中年男子眼中出现了一缕精光,一闪即逝。

劫匪们四散逃走后,唐子矜快速的走到这对父女的旁边,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正抱着一个妇人的尸体嘤嘤哭泣的女子缓缓的抬起了头,这是一个妙容姣好的少女,身穿一身鹅黄色的衣服,约莫十七八岁,此时目光呆滞的看着唐子矜,

倒是旁边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多谢公子相救,我和女儿没事,只是我老伴却……”中年男子说道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唐子矜虽然迫切的想要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对父女似乎是惊吓过度,情绪极不稳定,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唐子矜说道,“我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万一那伙人还有同伴的话,我怕应付不过来。”

那姑娘似乎似乎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听了这话依旧一动不动的抱着母亲的尸体哭泣。

中年男子倒是意识到了,走到少女的旁边说道,“小玲儿,我们先离开这里,不然那群天杀的再回来,咱们可能会把这位公子也拖累了。”

这中年明明年岁不大,偏偏却蓄起了一撮山羊胡,皮肤白净,声音尖细。虽然长相有些滑稽,但是说起话来却是在情在理。

小玲儿听完父亲的话,悲切的说道,“爹爹,咱们走了,那娘亲的尸身怎么办?”

“哎,没办法了,咱们先避一阵子,再找个机会回来收敛你娘的遗体,”中年男子叹息一声,蹲下身来将小玲儿扶了起来。

把散落在四周的行囊收拾好装入马车后,中年男子走到唐子矜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公子的救命之恩,林素在这里先行谢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唐子矜双手扶住了中男男子的手臂,说道,“在下唐子矜。”

“唐公子以后若有闲暇,可来灵州,林素一定奉公子为上宾,”这个叫做林素的中年男子诚挚的说道,“今日就不打搅公子行程了,告辞了。”说完对着唐子矜拱了拱手,便扶着女儿朝着马车里走去。

看着这一老一少蹒跚的背影,唐子矜心中有些不忍,明知道对方心存戒备,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林先生,我正好也好经途经灵州,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素脸上快速的闪过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过身来却变成了一诚恳的表情,对唐子矜说道,“如此,林素再次谢过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