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泉止住笑声,大喘气道:“怀孕?你真有想象力。”
乾清简直要气晕,伸出手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厢泉。然而厢泉笑着笑着,脸色徒然一变,被雷劈了一般霎时严肃起来了。
他思索片刻,一言不发。
他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乾清挑眉道:“你想起什么了?”
厢泉眉头紧锁,将双手重叠低头沉思。他想了好一会,慢慢抬头看向乾清又看看自己,又看看乾清,这才开口道:“研墨。”
研墨?
乾清赶紧拿来纸笔,一边问道:“研墨做什么?”
“不知道真相,所以我们一起想,再用笔记下来。”
“现在想?”
“对。”
“怎么想?”
“我教你。”
乾清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耳朵进水听错了。他看看厢泉,狠狠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落水之后,易厢泉居然变得平易近人,好似吃错药了。
厢泉轻声道:“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便教你一些思考方式,唯有如此了。”
乾清无言,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详。
厢泉将纸张撕成数张,对乾清道:“推断事物真相的方式有很多种,对应特殊情况,用特殊方法。目前感觉一切不清不楚,其实弄清并不困难。只是因为人物涉及三人以上,时间发生顺序有些模糊,事件人物也有所不同。先把时间、地点、人物关系弄清楚。解决佳法便是归类。”
他将纸张撕成一块一块,提笔沾墨,写上很多字,如“女人”、“男人”、“老人”、“长青王爷”、“乘冰舟”、“埋于树下”等。
乾清皱眉头:“这是找联系?同山歌那次一样?”
厢泉摇头:“事情不同,分析之法自然不一。城禁一案注重实证,证据都堆在一起,它是最好破解的;山歌一案很是罕见,破解之法不外乎找联系,意在让你产生联想,将几件小事合在一起,就会有一个大致方向。猜画一事,又很特别。整体事件并无太大谜团,但是发生的太过久远,而且很多传闻都半真半假,因此增大了识别真相的难度。破解之法大致有三,一是探听,包括查资料与走访。二,则是在众多资料里将人物、事件与时间关系弄清楚。”
“三呢?”
“三是实证。它是关键,却还没到时候。”厢泉将纸条写好堆在一起,“我们以排列的方式,很快就可以将事情弄通顺。首先,假设岛上仅有四人,‘被埋树下’‘女子’是同一人。‘长青’‘男子’‘乘冰舟’是同一人。‘老人’‘男子’一类,‘埋葬女子’的是‘老人’或者‘长青’。‘埋葬老人’的是‘女子’或者是‘长青’‘男子’,‘虎头鞋’是‘孩子’的,万一孩子长大会‘埋葬老人’‘埋葬女子’。”
乾清听懂,却觉得有些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老人不是长青?”
厢泉道:“有可能是,我们把这条加上。只是假设,现在先暂定是四个人。纸片是可以移动的,发现不对再改。你说,树上曾经刻字,字迹位置比你高?”
乾清点头:“比我高不少,但女子尸骨很小巧,老人尸骨我记得也不高。”
厢泉将纸片移动成如下:
女子埋于树下新娘埋葬老人
男子长青乘冰舟刻字人埋葬女子埋葬老人
老人男子长青埋葬女子刻字人
孩子虎头鞋埋葬老人埋葬女子刻字人
乾清眼巴巴瞅了瞅,觉得很是无趣:“我以为你能得出什么惊天结论呢。这里面有矛盾之处,几个人不可能彼此相埋,肯定不是全对的。”
“对,其中肯定有东西是要被删去的。”
“而且我认为‘孩子’的存在并不合理,后面还跟了这么多可能性,分明是扰乱视听。一双虎头鞋而已,未必真的有孩子存在。”
厢泉眉头紧锁:“但是,如果有孩子存在,事件就变得异常复杂,不得不考虑。”
“问题的关键,还是要确定长青的情况。”
厢泉点头:“这事件奇就奇在长青王爷身上,若是按照你从老婆婆那里探听到的消息可知,他可是在仙岛逗留十七年之后回宫,然后死得稀里糊涂。当年的太后也是有趣,长青既然没有实权,又病着,既然是她亲儿子,又无政治作为,何必非要他回宫?蹲守江边十七年!整个事件稀里糊涂。”
乾清听他说完,又很是失望:“所以呢?”
厢泉想了想,觉得思绪很是混乱:“我推断不出来。”
“你也推断不出来?”
“但是,我可以给你编一套说法出来,给伯叔个交代。”
他絮絮叨叨和乾清讲了一通。乾清听个大概,之后叹了口气。
“总之,你先这么和伯叔说。”厢泉有点敷衍,但是他也很混乱,“还有,仙岛上面房间里的情景尽量少提,孩子的事也假定不存在。”
“然后把仙岛的情形也实话实说?”
“对。”厢泉点头。
乾清一脸诧异,也点点头。
两人彼此相望,皆是一头雾水。
……
……
日色渐退,黑夜来的极快。夏家人开始点烛准备一些点心之类的宵夜。不久之后,伯叔又来问候。
乾清将盆骨交给了伯叔,慢慢地对着他讲述了自己在岛上的见闻。
一席话终了,乾清叹了口气,伯叔却满腹怀疑。
“我所言非虚,韩姜也是去了的,若是不信,可以问她。”乾清以此话做了终结。
伯叔缕着胡子,思索一会,似老狐狸一般盯着乾清道:“辛苦夏公子了。此行如此凶险,夏公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也不知韩姜姑娘现下如何,你没去探望?只是睡觉了?”
乾清心里一紧。
下面的话,就是厢泉事先交代自己说的了。厢泉真的是料事如神,知道伯叔会提韩姜的事。
“我派人去看了她,孙家医馆说她早就走了。你们若要求证,还要在汴京城寻人。”乾清语气平和。
伯叔眯眼道:“按照规定,猜画成功者是要一起去西域的。到时候,她是否能够同行?”
“估计能,她缺钱。”乾清淡淡的答了几个字。
伯叔只是和善的笑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乾清一眼。他四五十岁的样子,但似乎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挺精神。
“夏公子所指的仙岛位置不会有错吧?”
“我虽记得不甚清楚,但大致是没错的。那鬼地方,你们要去?再白送我几千两我也不去啦,韩姜也不会去的,真是可怕的很。”乾清捂住胸口,心有余悸的样子。
伯叔与乾清对视片刻,一人目光如矛,另一人如盾。乾清不知道他要从自己眼中看出来什么,但乾清说的都是实话。
乾清见他不说话,试探道:“我与韩姜此行真是莫名其妙,不知究竟为何出这种题目?”
伯叔似乎料到他这么问,很熟练地叹口气,客客气气道:“雇主出题,我也不知道。”
乾清故作吃惊:“雇主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