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独领天下之邪公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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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倒戈相向

月明星稀,传来阴森的乌啼声。陈颖之焦急地在树洞边来回打转,终于听见一声怒斥,不待看清来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讨饶道:“宋大人息怒,绝非小人有意叨扰大人,实在是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不得已请宋大人示下!”

宋煜仁冷哼一声,破天荒没有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训斥陈颖之,将斗篷领子往上提了提,咳嗽了两声,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声音略显沙哑,陈颖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抬起头做出担心的表情:“大人,您可是得了伤寒?小人祖传一手按摩的手艺,治疗喉痛十分有效,不如……”眼睛却向他颈中瞟去,刚看见一片青紫色,宋煜仁立刻偏过身子挡住视线,忽得一脚踢在他额头上,将他踢了个跟斗,怒道:“够奴才,也敢来动我?”叫嚷声嘶哑异常,感觉要挣出血来,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伤寒而已。快把看见什么说出来,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陈颖之捂着剧痛的肚子磕了几个响头,心下想起宋煜仁不仅喉咙受伤,刚才转身子时候,肩膀还很不自然地顿了顿,好像也有外伤,莫不是……,心念一转,磕头道:“回宋大人,今天晚上叶邪他突然闯进小人的屋子,打晕了小人,也不知干了些什么。小人醒来的时候房间乱七八糟,小人藏在扫帚里的几两银子也不见了踪影,小人怀疑,他是不是要逃啊……”

话音未落,又一脚重重踩在肩膀上,大块的肩骨好似要瞬间裂成散沙,陈颖之痛得眼泪打转,张大嘴哀嚎道:“饶命啊宋大人!”

宋煜仁吐了一口浓痰在他脸上:“给我小点声!你以为叶邪是什么人,会卷你那几两碎银子逃跑。”陈颖之仍然哀嚎不止,宋煜仁眉头一皱,脚下力气又加了几分,咔嚓一声,陈颖之痛得连哀嚎声也喊不出来,蜷在地上抽搐,“你这么担心他搜你屋子,会不会是你藏了别的东西,怕被他看见吧?”

陈颖之抖着嘴唇:“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只是怕他……怕他坏了大人的事。”

“他坏的事难道还不少吗?”宋煜仁松开他,整理整理披风,微微笑道,“不过,谅你也不敢怎么样。相信你也明白,但凡本人出了半点差池,你这条小命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一个叶邪而已,不用如此害怕,我盟主府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黄口小儿?”

陈颖之暗自冷笑:“堂堂一个盟主府的四少爷,竟然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拿整个盟主府的势力来威胁我一个江湖不齿的小人,什么‘本人出了差池你会有什么下场’,过为了让老子的保他的命而已。真是好英雄,好汉子!”面上仍旧战战兢兢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大人您放心,小人一定守口如瓶,誓死效忠大人!”

宋煜仁舒了一口气:“那便最好。若再有事,即刻奏于我。”身形一长,没多久就消失在黑夜里。

陈颖之慢慢抬起头,目中满是讥诮之色,伸手按了按被踩断的肩膀,找到断骨的位置,猛地一掰,听得明显地“咔擦”一声响,断骨恢复原位。适才被宋煜仁一踩他都痛不欲生,此刻他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仿佛被折断又重新扶正的是一条普通的树枝,而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便在这时,忽听见清脆的拍掌声。陈颖之全没了自行接骨时候的面不改色,整张脸僵硬如铁,目光箭一般射向声音来处,丛林里一片漆黑,并不见半点人影,放软了语气恭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路过,小人打扰雅兴,自罚三个耳光,马上滚蛋,请您勿见怪。”说着左右开弓,干脆利落地打了三个耳光,面颊登时红肿,他像感觉不到痛,转身即要离去。

“万想不到哈萨克草原除了叶邪之外,还有陈公子这一号人物,梁文舒失敬了。”

温文的嗓音想起,陈颖之不觉打了个寒战,暗骂:“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转念一想,“定是叶邪那天疯疯癫癫地指着树说密信的事,终究透露了消息,梁文舒果然厉害,这样也能找得到老子……”卑躬屈膝地转过头来,对着眼前身长玉立的青年人咧嘴笑道:“梁公子说什么呢,我不过会些撬锁链逃跑的本事,运气不好又被您瞧见了,这不还得乖乖回去不是。”

梁文舒折扇一拍,道:“叶邪这个人我向来不喜欢,但他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聪明人一旦撒起谎来就显得傻了。”

陈颖之笑容一滞:“梁公子想要从我知道什么?陈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怕陈某知道的太少了,不能一一答复。”

梁文舒笑道:“梁某自认不是傻子,我这样问你,就算你说出来的是真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陈颖之咧出两颗尖细发黄的牙齿,拱手道:“梁公子高明,在毫无好处的情况下,谁也不会随便出卖自己的主子。不知梁公子要怎么问?”

梁文舒鼓个掌道:“陈公子快人快语,梁某十分欣赏。明人不说暗话,如果陈公子能将此人的阴谋告之,归入我四海盟麾下,相信仇盟主他老人家也必然欢喜之至。在下便不懂了,依陈公子这样聪明的人,如何会甘心受这种卑鄙小人差遣?盟主府嘛,也未见得如何。”

陈颖之心道:“原来刚才他都看见了……嘿,也省得老子多费口舌。”叹口气,哀伤道:“既然您都……哎,但凡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和那姓宋的蠢贼纠缠。梁公子不知,陈某少年时干了些不太好的事,落下了个‘毒算盘’的恶名,从此以后,道路处处不顺,万贯家财散尽,老婆跟了别人跑了,连那些与我从前亲热至极的兄弟见我穷,也将我堵在门外。”

梁文舒可怜道:“想不到陈兄还有如此过往,唉,世上多见利忘义之人,陈兄且看开些。”

陈颖之感激涕零道:“若江湖中能多梁兄这般慷慨之人,陈某还怎会受此侮辱,为了区区五千两黄金就替盟主府潜入哈萨克草原盗取情报……”说到这里,似乎才感觉到失言,惊恐地倒退两步,深深作揖道,“该死,实在该死,陈某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该死得很呐!”

梁文舒见状,扇起折扇,心中不禁冷笑:“这陈颖之装模作样真够有一套,既向我投了诚,还不着痕迹地提出了收买的银两,与叶邪相比另有一份棘手。宋煜仁不知是精明还是眼瞎,中原江湖何止千万人,偏偏挑中了一条毒蛇当做心腹。”忙熟络地扶起他,受宠若惊道:“陈兄折煞小弟了,君子于窘迫之地,求财保命实属寻常,只消后来改之,善莫大焉。只是五千两黄金就买下贤兄如此大才,实在太过分了。”

低头看了眼他身上破烂的衣衫,大叹道:“哎呀,陈兄来草原日子艰难,不如搬来寒舍,你我知己抵足而谈如何?他日陈兄立功,飞黄腾达,广厦千间,美女财帛,岂不说来就来的事情。届时梁某还要仰仗兄弟。”

陈颖之推辞道:“不,不,那叶邪阴险狡诈,抓住了我的把柄,逼我伺候他衣食起居,陈某不报此仇,哪里也不去!”

梁文舒立刻便知,他除了要笑纳钱财之外,第二个要求是想要自己帮他除掉叶峥,那想必接下来应该就要拿出诚意来了,顺着他的话道:“梁某也吃过亏,若能除掉他,确为大幸,只是叶邪狡诈多端,似乎不大容易。”

“从前是不大容易,但现在不同了。”陈颖之目中露出凶恶狡诈之相,从怀中小心地拿出一张纸,上面印了几个刚劲的金文小篆,正是从盟主府令上拓印下来的小字,得意洋洋地交给梁文舒,“梁公子且看,这是什么?”

梁文舒接过纸来,不由得手一颤,纸上赫然竟是秦断潮那手独一无二的“苍金体”,据说此篆字只刻在盟主府令上,盟主秦断潮和他四个义子都有一块,且每块令牌上的篆字皆不相同,盟主府便是靠此篆字区别真伪。仔细一看,却发现纸上只有一句残句:“甲午年八月……”按照传闻,后面应该还有“赠予子某”或者“断潮于信”字样。

陈颖之耍了个手段,想要加大自己的价值。

梁文舒岂会不明,摇头笑着,将纸叠好递回去,道:“这是盟主府令上的篆字不假,可为何只有一半?陈兄如果信不过小弟,小弟当厚礼相加送陈兄离去,四海盟便当交了个朋友,何必耍这些手段。”

陈颖之叹口气,堆笑道:“梁兄知道,陈某是被这世间险恶吓怕了。而且除掉叶峥,根本不用这块牌子,这不过是陈某向梁公子表示诚意。”说罢屈膝拜倒,“宋煜仁不仁不义,视人如草芥,陈颖之愿意投入四海盟,侍奉梁公子犬马,万请梁公子收留!”

梁文舒挑挑眉毛,弯腰扶起他:“得人如此,仇盟主也必开怀安慰。只是在下位卑言轻,入盟之事需护法聂荣或者盟主他老人家亲自决定。若要他们点头,陈兄只怕还要……”

陈颖之抬起下巴,略有自豪之感:“那敢问,献上草原叛徒、盟主府第四位公子的性命,够不够入贵盟?”

梁文舒折扇拍了手掌一下:“那样的话……怎么可能。”

“如何不能?”陈颖之诡笑,狭长的眼睛瞥向浓雾缭绕的树林,正是宋煜仁离开的方向:“卡斯格大人听说来草原也很久了,梁兄素来和他一文一武很是亲厚,不知暗地里……嘿嘿,了解他多少。他肩膀和喉咙的伤好了没有。”

梁文舒慢慢回想刚才自己躲在远处,依稀看到的宋煜仁的背影,合起折扇,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折扇又啪地打开,淡淡勾唇:“是啊,他虽称与我同乡,我却并不了解他。真可惜,有如此背景的人,在下竟从未与他真正好好地聊一聊。”

他二人年纪轻轻,都不过而立之年,这一场交易,却是谈得令最厉害的江湖老手也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