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第一名媛的失忆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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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名媛

冯颂远远地朝这边跑过来,拎了一袋山核桃,离得老远就冲盛洁挥了挥:“给你补脑的!”

盛洁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明明周围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而她竟产生了这样的幻觉。冯颂上了车,见她傻愣愣的不说话,开始用小钳子剥起核桃,集齐了一堆果仁放到她面前,映着外面的灯光,冯颂显出一种特殊的气质,普通的白色T恤,映衬出漂亮的五官,一种不张扬的帅气。

“冯颂,可能我真是罹患精神病,我刚刚出现了幻觉……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盛洁语无伦次地说道,心一直保持在高速跳动当中,面色沉重。

“精神病最好的疗法就是每天开开心心的。”冯颂将剥好的核桃递到盛洁嘴边,她乖乖地吃了一口,心思还未能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

“我看到了一个不能接受的自己,可能我从前不是个好人……”她捏紧指尖,心里忐忑得揪成一团。

冯颂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从前也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们都要从现在开始做个好人。”

“别瞎说了,我怎么看你都是个万年的老好人。”盛洁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朝他撇了撇嘴。

随手拿起他放在一边的钱包把玩,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款LV的包,虽然看起来用了很久了,可仍然有型,盛洁好奇他这几年的收入,如何买得起这种牌子。打开来,里面的装饰很简单,除了一些钱和证件,只装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两个男人,一个稍嫌稚嫩,穿着蓝色T恤,背着双肩包的男孩正是冯颂,旁边站着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穿着一身休闲装,似乎大他几岁,整个人气场十足。

由于那男人搭着冯颂的肩膀,看起来极为亲密的样子,反而让盛洁心生狐疑,捏着钱夹扭头看着冯颂:“他是……”

“我哥。”

“你哥?”

盛洁的反问让他脸上一红:“你瞎想什么呢?真的是我哥!”

盛洁羡慕地盯着照片,自言自语道:“你哥真帅。”

“是啊……从小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现在在做什么?”

冯颂脸色忽地一沉,随即摇了摇头道,从盛洁手中拿过钱夹:“不知道,我们两兄弟好几年都没有再联系了,算是断绝关系了。”

盛洁惊诧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故事:“为什么?”

冯颂将钱夹放回自己口袋里,似乎不想再提从前的事。

盛洁没再追问,只是一路上,冯颂再也没说过话,心情似乎受到了极大影响。他们俩一直沉默着,跟着拖拉机回村。

记不得过了多久,盛洁倚在座位上几乎快睡着了,忽听冯颂沉沉地说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家里很穷,我挺自卑的,谁欺负我,我就想办法报复别人,有时是偷偷地把别人的作业本撕坏,有时把别人的书藏起来,还摔过同学特别珍惜的电子词典。我爸爸在我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妈妈身体不好,全靠我哥一个人在大城市打工供我读书,他才比我大三岁,背负的东西却比我多多了。大学的时候,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才300块,有时看着其他同学过得滋润,心里又羡慕又嫉妒。虚荣心作祟,我偷过东西,将舍友的笔记本电脑偷出去变卖,还将同学交学费的钱偷走……”

盛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间睡意全没了,愣愣地盯着他,没想到他从前竟有这样的经历。

“后来我偷东西的事被人发现了,老师找了我哥来。我当时上学在建州,他是大老远从铭城请假过来的,一路风尘仆仆,一句打骂指责也没有,他和老师同学商量私了,加倍赔偿了他们的东西。我知道他的钱来之不易,都是他帮别人送货,一趟一趟赚回来的,可为了我的名声和前途,他什么都不顾……他走的时候劝我好好读书,好好做人,还留给我1000块钱。他说的每一句都那么语重心长,我羞愧极了,我做的所有坏事,谁知道都可以,唯独不想让我哥知道……”冯颂言谈中眼里泛起了泪光,盛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从那以后,我每月的生活费,从300加到800,再后来变成1200,临毕业又变成了1500,我似乎一下从班里的穷孩子变成了富贵阶层。我不知道我哥每月是怎么筹到钱的,大城市生活成本高,他一点儿都不富裕,也没什么学历,只能靠干体力活。”

“大三完结的那个暑假,我拿着存的钱去铭城找我哥,我惊奇地发现,他的住处竟然是一套漂亮甚至算豪华的公寓,我还记得那个小区叫嘉泰园,我每天只是白天能看到他,晚上他总也不回来住,我问他,他就告诉我说,他的工作值夜班比较多,可具体是做什么,他从没说过。直到后来我问急了,他才含含糊糊地说在一家会所做经理。”

“当时我挺为他高兴的,以为我哥真的混出头了。过了半个多月,我忽然心血来潮地去那家会所看看他,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经理,而是因为长得帅,在酒店里做富婆们的情感陪护,也就是俗称的‘牛郎’……”

盛洁震惊极了,没料到冯颂的家庭和经历这样的复杂和令人欷歔:“那后来呢?他……”

“我当时气急了,在会所里大骂他连男人起码的自尊也不要,沦为靠身体吃软饭。我看到他脸上铁青泛紫,一定是难受极了,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却一直没开口,或者说我也根本没给他机会开口……我没等到暑假结束就回了建州的学校,他还是一如既往给我寄生活费,而我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从大四开始,我找了一家小公司上班赚钱,我不要我哥再为了养我供我而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我本来还抱着一丝念想,以为我哥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的,等到那时我哥还是我哥。可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我见到了他从前的女朋友,和他从老家里一起出来打工的丽娟姐,那时我才知道,我哥认识了一个富家女,被那女人纠缠不休,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丽娟姐被那女人恐吓了一通,再也不敢留在铭城……”

盛洁跟着他所讲述的故事感叹了一番,注意力已经从刚才的思绪转移到了冯颂哥哥的遭遇中来:“后来你就到庆城山来了?”

冯颂点点头:“我卖了一个研究的产品专利,把钱全寄给我哥了,从那以后,我和他好像已经失去联系了。我不想像我哥一样,靠女人赚钱。我深入地想了很久,我必须得让穷山沟的人都富起来,靠自己的双手富起来,才不会出现更多像我哥哥那样的悲剧。”

盛洁尽力想安慰他的情绪,假设似地问道:“你想过没有,或者你哥和那个富家女是真心相爱的呢?或者他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再从事那行业了也说不定。”

“但愿吧,自从我来到庆城山,已经和我哥彻底失去了联系,有很多次,我都想去找他,想偷偷地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可每次都没勇气去。或者他在铭城也是这么想的。”

盛洁忽然生发出了一个念头,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以后找个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铭城转转,你可以去看看你哥,我也可以了解一下我的过去,尽管那些过去可能并不愉快。”

冯颂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俩相互靠着,悠闲地吃着山核桃,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那天晚上精力都出奇的好,一直聊到深夜,就在空空的车厢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盛洁发现他们正搂在一起,竟是那样自然的姿势……

或者盛洁如今的状况,对从前的记忆一无所有,包括感情也成了一张白纸,加上朝夕相处,她和冯颂的感情进展得也算快。村里的王大婶子又从中撮合了几次,终于在上个月葡萄成熟的时候,冯颂跟她提起了结婚,她当时脸红透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冯颂剪了一串最诱人的葡萄,擦干净了塞给她一颗最大的,她当时正在打扫房间,手上脏脏的,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谁知他顺手抱她在怀里,低头吻了下来,她羞怯得不敢乱动,他的吻没有深入,大约怕吓到她,轻轻地顺了顺她的后背,冲她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里充满了幸福和害羞,他看起来还是个大男孩。

末了谈及结婚登记的事,他们俩都犯了难。盛洁因为没有真实的身份,因此算作黑户,等于凭空冒出一个人,民政局不可能办理这种登记。要想得到真实的身份,除非去找寻从前的记忆,可那样,一切或者又会重来。

愁苦了好几天,直到王大婶子造访,听说他们俩的问题,当即大笑起来,两腮的横肉都在颤抖:“你们两个傻孩子,不能登记就干脆不登记,婚礼照办,咱们村里多的是这种情况,只要婚礼办过了,就得到所有人的承认了。”

从前虽然也听过这种说法,可毕竟盛洁和冯颂也算受到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不履行法律手续,直接应承民间习俗,还是没什么底。

考虑了几天,他们终于向现实妥协了,在镇上找了一个办证的地下作坊,以“李青铭”的名字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也置办了一些结婚用的东西。村里的乡亲们看到他们俩出双入对的亲密样子,竟有些羡慕,尤其是于大娘,经过这半年来,终于看清了盛洁根本没疯,如今后悔了当初转手给冯颂,连他们上门通知婚讯的时候,她也爱理不理地敷衍着,言语间颇有酸意。

不过人生总在自己认为快平静下来的时候,扔下一记重磅炸弹,有一天,王大婶还在上小学的儿子二强忽然从镇上的报摊上拿回一张报纸,说是有一张照片上的女人长得和盛洁很像。

那张报纸落在了冯颂手里,他仔细地看了看,末了苦笑了两声,递给了盛洁,她惊诧地看到一个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穿着奢华的晚礼服,笑得高贵优雅,果然和自己有八分相似,不同的是,现在的盛洁朴素得一点修饰也没有,而照片上的女人显然经过细致的化妆。旁边的大字标题也极为震撼:“铭城第一名媛盛洁疑失踪多时。”

原来照片上的女人是铭城第一名媛。盛洁不知所措地看着冯颂,他的脸色沉得仿佛僵住了:“铭城首富盛立兴的女儿,身家超过20亿,年方二十五岁,已婚。”

令盛洁震惊的是他最后说的那两个字,“已婚”……原来自己在铭城的时候已经有了丈夫……她慌忙拿起报纸来仔细阅读,不放过上面任何一句信息,上面有盛洁的履历表,原来早在三年前,就一直有盛洁隐婚的传闻,一直没有对外界公布,待到去年夏天,突然有猛料称盛洁的丈夫就是和盛和集团一向有合作关系的零售业大王魏钦岚的儿子魏晋,而传出这个消息仅一个月,盛洁就进了铭城东方医院……

她继续往下看,有的网友猜测她婚后遭遇家暴,有的猜测魏晋乃富二代当中的花花公子,盛大小姐心上人其实另有其人,家庭的压力使得她不得不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婚后的抑郁使得她罹患严重精神病……

整篇新闻看得盛洁毛骨悚然,如果她真是那个传说中的盛大小姐,那岂不是一个大大的悲剧?虽然有光鲜的外壳,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盛洁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冯颂。

许久,冯颂才慢慢地开口:“如果你想回去……”

“我不想回去!”盛洁忙打断他的话,从前不知道自己是何种情况的时候,心里偶尔还充满好奇,现在看着报道都背脊发凉,又是家暴,又是抑郁症,如果自己从前真的是盛洁的话,那人生何其毁灭。

冯颂听到她的态度,反而踏实了些,伸手握紧她的手腕。

“我看盛家和魏家都没有作出正面回答,或者盛大小姐失踪之事只是个传闻。”盛洁安慰冯颂,尽量将事情简单化,“何况仔细看看,我和盛洁长得也并不是特别像的……”

冯颂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忽然抱紧她,她甚至能感到他微微的颤抖,也许他怕失去这种日子,这种有人朝夕相处的日子……

谁都没再提有关盛洁的事,他每天更加频繁地唤她“青铭”,似乎想让盛洁彻底把自己当成李青铭。婚礼的准备也照常进行,从她的内心里,真的希望这是人生一个新的开始。

临近结婚的日子,冯颂反而日日失眠,忽然跟盛洁提议道:“过些天我想去一趟铭城,我想过了,咱们结婚,要把我哥请来做证婚人,毕竟那是我哥,他为我付出了很多。”

盛洁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始终阻止了盛洁去铭城,或者是他害怕她在铭城找到过去。其实在她心里,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庆城山的,对于外面的世界,她甚至充满惧怕。

盛洁送冯颂走的时候,徒步跑了很远的路,他搭了摩的去县城坐火车,却拒绝她送到火车站,他笑着冲盛洁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家,而她却陡然觉得心跳加速,一种惧怕的感觉油然而生。

“过几天我就回来,最多5天,乖乖在家等我。”冯颂安慰道,伸手抚了一把她顺滑的长发,他背着旅行包,穿着白色T恤的样子,俨然还像个大男孩。

盛洁木讷地点点头,末了忽然担忧地拉住他:“如果我曾经真的嫁过人,你会介意吗?”

冯颂忽然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盛洁,夕阳的光芒,把她整张脸都染成了绯红色:“我认识的人叫李青铭,她是最单纯的女人。”

盛洁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跟着摩的渐渐消失在山道上,她忙爬上山坡眺望他,想看到他更久一些,可终究他还是慢慢消失在天边了,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山丘上,任风吹着头发,渐渐变得凌乱,这是冯颂半年多来第一次离开她。回家的路上,她轻轻地擦了擦脸,竟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