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颂竟然请来了刘志新做甄氏的副总,盛洁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一场预谋,或者其实冯颂根本不知道她和刘志新从前的过节,只是恰好觉得他是个人才,可以重用。
不管怎么样,内心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意兴阑珊地回到公寓,发现魏晋竟然已经在沙发上等她,膝盖支撑着笔记本还在继续工作。
盛洁愣了一下,随手将门关上:“你不是去你爸爸那边了吗?”
“刚回来。”魏晋换了个姿势,将笔记本放下,“我煮了咖啡,是从爸爸那里拿来的,他一个老朋友从国外捎来的,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我晚上从不喝咖啡,睡不着。”盛洁放下提包,将围巾和外套脱下来预备去换睡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魏晋将自己桌上的咖啡喝掉,穿着蓝底带白色动物图案的睡衣,胸膛在宽大的睡衣领口露出,完美的身材略有显现,这样的男人看起来很居家:“我一猜你肯定不会回别墅去,所以要找到你,只有来这边。”
盛洁还在为今天吃饭的事而忧心,对他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在走进卧室的一刹那,魏晋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魏总今天兴致很高?”盛洁回头揶揄道,他的神态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
“我今天之所以早早地就过来找你,因为爸爸的私人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太乐观,爸爸今天问我,你为什么好久没去家里了。”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是因为你现在接任总经理,公司的事太忙。”
“识相。”盛洁笑了笑预备抽手,反而被他拉得更紧。
“盛洁,其实爸爸没多少时间了,医生说最多还能撑三个月到半年,他一直念叨着想抱孙子……”
“魏晋!”盛洁猛然缩手抬高声音,“你别得寸进尺,咱们俩早已经说好了,你爸爸做的那些事,我念在他年纪大,又救过我的命,不再去追究,我也答应你会和你维持着夫妻关系,直到你父亲离开,现在你不会想要让我跟你生个孩子吧?”
魏晋脸色凝重,盯着盛洁仿佛有一肚子话要说,最终却平和地放开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同意,所以我只是想要你配合我,在爸爸面前演一出戏,让他以为你怀孕了,让他高兴高兴,按照医生说的,他已经不可能撑到抱孙子了,让他知道你怀了孩子,或者他会走得放心一点。”
盛洁回头嗤笑:“也只有魏少你能想出这种法子,这种谎言迟早会穿帮的。”
“我只想让爸爸高兴。可能你恨他,觉得他得到什么报应都是应该的,但他是我爸爸,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无条件相信他是好人,我只想尽最后一份孝心而已。至于甄要武之前在你面前如何诋毁过我爸爸,我不予置评,但凭你的感觉,你认为谁的话更可信呢?你不会傻到去相信那个甄老狐狸吧?”魏晋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槌敲击着盛洁的神经。
魏晋和她父亲的说辞几乎一致,他们都选择相信魏钦岚,盛洁沉默地盯着他,不断地思考他们所说的,眼底的光芒逐渐变得幽深。
“如果你不愿意,也不要紧……”魏晋渐渐放开手。
“你知道吗,刘志新回来了。”在他放手的同时,盛洁忽然提起,让他的眸子重新转移到她身上,那种目光带着一种不可置信,或者还有一种担忧,“他现在是甄氏的副总,冯颂请他回来的。”
“刘志新是哪种人,我想你总应该能够看清了,冯颂请来这样的人,用意何在?”魏晋双手插进睡衣的口袋,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盛洁只是轻轻笑了,进屋去换衣服。
浴室里每次总被魏晋搞得一团糟,用过的洗发水、沐浴露横七竖八,毛巾牙刷也散落一片,连成卷的卫生纸也湿了半卷,好像只要自己洗完了澡,其他的事就可以一概不管。盛洁对他这种做法每每都恨极了,可看到披着干净浴袍站在客厅里的优雅男人,很奇怪那股火气早已灭了大半。
盛洁的手机接连振动了几次,白天也有过这种情况,她一直没有接听,是何嘉打来的,有种预感,他要说的话似乎会让盛洁产生困扰,终于在手机有一次响起的时候,盛洁直接将何嘉的名字拉入了黑名单。
一夜睡得不踏实,各种混杂的场面充斥脑际,身边的魏晋显然也不安稳,来来回回翻身数次。盛洁猜他们俩关系已经进入了中年夫妻甚至老年夫妻的阶段,每天在一张床上,却可以什么也不做,他们更多的聊天都是无关情感的。魏晋从来不像个无欲无求的人,有一次盛洁发现他偷偷使用了右手情人,再后来他竟然弄来了一个大号的充气娃娃,充好气赤裸裸地摆在沙发上,让空气中陡然多了暧昧的味道。
“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东西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平时如果有朋友来……”盛洁开口兴师问罪。
“朋友来了就来呗,最多就知道咱们俩那什么不和谐了,其他的还有什么?”魏晋的举动让盛洁无言以对,他却表现得自然极了。
连接几天魏晋总有饭局,盛洁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魏家看看魏钦岚,关于冯肖的事,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受到魏钦岚的陷害,何况他一直对盛洁不薄,面子上的事,总要做一做。
魏钦岚还在轮椅上拿着一本旧版本的线装书看,佝偻着背,戴着老花镜,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很多。在盛洁现在的记忆中,魏老一直很安静,完全是一个慈父的形象,既不像她父亲那样威严,也不像甄要武那样老奸巨猾。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可以开开心心聊天开玩笑的父亲。
“魏叔叔。”盛洁轻轻叫了一声,换了棉质拖鞋走到他跟前。
魏钦岚诧异地抬起头,瞬间由懵懂变为惊喜:“丫头,是你啊!你可来了!坐,坐!”
他忙着让佣人给盛洁倒茶拿点心,满带皱纹的脸显出欣慰和宠溺:“魏晋说你现在接任了总经理,忙得脱不开身,天天都在加班,所以很久都没看到你了。你可要注意身体,工作忙也别累坏身体,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盛洁连忙点头表示赞同。从前她面对魏钦岚的时候,坦然而没有城府,不需要算计,可现在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目前不要多想,可仍然被魏钦岚看出了端倪。
“丫头是不是最近有心事?”魏钦岚担忧地问,盛洁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是不是魏晋那小子欺负你了?”
盛洁连忙摇头,而魏钦岚却不相信:“丫头大胆跟叔叔说,没关系的。”
她仍旧解释说没事。
“我也听说了一些,你也不用替魏晋掩饰,我听说他在清逸别墅包养了一个瞎女人。我问过他这件事,他没解释什么,但凭我对儿子的了解,这件事应该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魏钦岚以为她和魏晋的感情出现了问题,连忙向她解释。
盛洁仍旧摇头否认:“叔叔,其实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
魏钦岚点点头,轻轻摘下眼镜擦了擦:“丫头啊,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全了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从你回来以后,和魏晋一直有不和。魏晋这孩子有时候很傻,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但他对你怎么样,叔叔很清楚。”
这天晚上盛洁一直很少讲话,直到站起来,魏钦岚忽然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考虑生个孩子了,其实魏晋很喜欢孩子……”
盛洁话到嘴边,却心头一软,怎么也说不出让他失望的话:“叔叔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魏钦岚忽然间欣慰地笑了,笑得皱纹也陡然深了。
出了魏家的大门,浑身竟有说不出的滋味,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盛洁长叹了一口气,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手机响得厉害,刚才在魏家的时候,手机一直忘在车里,现在才发现竟有接近十个未接来电。
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盛洁不放心地回打了过去,竟然是何嘉的声音。
盛洁皱着眉头要挂,那头的声音却急切贪婪得很:“盛小姐!盛小姐您千万别挂,我找了您很多天了,始终打不通,我到您公司去找您也被拦了下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盛洁厉声训斥道,“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上次答应你的钱,我已经打到你账上了,两不相欠,以后你的爆料我已经没兴趣听了。”
“别别,您别啊!”何嘉一直赔着小心,盛洁几乎能想象到他那副嘴脸,“大小姐,我自信我何嘉对您还是有用的。我今天就是想帮你提供一份证据,这份证据,能帮你一举打垮甄氏!”
盛洁怒火直蹿,心中聚集着不能言喻的烦躁:“你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发动了车子,沿着湖岸行驶,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何嘉急切地诉说着:“您听我说,我前段时间已经离开华洋了,我最近一直在暗中帮您收集线索,我发现甄要武不是突发疾病死亡,而是被他女儿女婿蓄意谋杀……”
盛洁猛然踩了刹车,急促的巨响带着路面上冰雪打滑的声音,车轱辘受到影响,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进了路边的草坪,额头碰在了挡风玻璃上,生疼一阵。心里怦怦直跳,她好像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只能感觉到嗡嗡的响声。
何嘉还在电话里不住地叫盛洁:“盛小姐?盛小姐?我保证这些都是真的,现在证据都掌握在我手里了,这对您极其有利……”
盛洁握着手机静静地停在湖边,三分钟后猛然反应过来。迅速地拨通了魏晋的号码,竟然处于占线状态。
将车掉了头,一边朝何嘉说的地方赶,一边继续拨打魏晋的手机。
何嘉约定的地点是一座还没竣工的大楼,呼呼的冷风夹杂了雪花,让整个路面打滑,盛洁只觉得脸快被冻僵。
黑漆漆的大楼只有一小撮火光,一个裹着军大衣的瘦弱男人正蜷缩在一角。
“何嘉?”盛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男人转过头来,头发蓬乱,下巴胡楂尽显,却忽然笑了起来。
“盛小姐,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还是你想赢。”何嘉面部扭曲,笑得疯癫。
“快进入正题吧,你有什么证据?”盛洁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想速战速决。
“我在电话里提出的条件……”
“一百万的支票,我现在就可以开给你,但我要先拿到对我有用的东西。”
何嘉笑得更加放肆,站起身来,整个人一瘸一拐的:“盛小姐以为在打发要饭的?我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干的都是不要命的生意,如果甄大小姐他们夫妻知道我泄露了这个秘密,我一定得横尸街头。所以一百万这么少,怎么够我逃命的?我要一千万,另外还要飞美国的机票,我要马上办签证出国。”
盛洁冷笑了一声,觉得他这种狮子大开口只能把矛盾激化:“你一开口就是一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确定你的证据对我们这么有用?”
何嘉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似乎根本不急于谈价钱:“盛小姐如果不需要这份证据,有好多人会出更高的价格来买的,例如魏老爷子,例如您的父亲盛董事长,再例如现在甄氏新来的副总刘志新……”
他提到刘志新让盛洁心中一震,如果连他也关注这项证据,看来想分甄氏这块肥肉的人,着实不在少数。刘志新难不成想利用这一点掌握甄氏?
“盛小姐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不及早作决定,恐怕后悔莫及……”何嘉变相地催促她,不过刘志新横插一脚,确实激起了盛洁对掌握甄氏的兴趣,他曾经是为了钱背叛她的男人,现在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背叛甄氏。
“好,成交!”盛洁答应了下来,“不过我想先听听你所说的证据。”
何嘉笑得嗓子沙哑,甚至走路有一瘸一拐的迹象:“盛小姐还怕我骗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我可以告诉你,甄要武是被人强行注射了过多的催眠药物致死的。他死前闹得动静很大,一心想要把公司的产业给盛繁少爷,因为他发现甄大小姐联合冯颂,以及她的亲生母亲,一直通过他的主治医师,控制他的饮食慢性地逼死他。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还是省运会的跳水亚军,身体状况很好,这几年却迅速衰弱。”何嘉凑近火光点了支烟,面带讽刺,“不过这也是甄要武自己作的,他几乎没有真正给过女儿关心,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他名分也不给一个,分手费也少得可怜。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所以日久天长,就没有人再真正关心他,反而更多的是想算计他。”
盛洁疑惑他所掌握证据的真实性,蹙眉看着眼前潦倒的男人:“你是怎么拿到你所说的那些证据的?”
他漠然摇头:“不是我拿到,是我偷的。”
盛洁震惊地想追问,被他挥手止住。
“有一个人处心积虑才收集到的证据,他以为没人知道,放在一个皮包的夹层里,打算锁进保险柜的,被我无意间和华洋的搬运车撞在了一起,掉了包,我拿回去才发现,里面都是甄要武的死亡报告,用药报告,药品小样和照片……”何嘉的眼眸在火光中一闪,显出了一种别样的神采,“我当时就在想,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些证据,我这辈子都不愁吃喝,我可以风风光光地过下半辈子,不用在华洋里做这种生意,不用面对这么多恶心难缠的客人……”
“所以你赶快从华洋辞职,然后东躲西藏,联系到我?”盛洁终于了解了他的意图,明白了整个来龙去脉,“如果我给了你说的数目,把你送走,你必须把被你掉包的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当然可以,不仅可以,我还可以附送你一份礼物。”何嘉抽干净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进火堆里,回头意味深长地朝盛洁笑了笑:“我还可以告诉你,魏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找到了盛繁和他的孩子,我想这个问题他应该没有告诉你吧?”
他直接说到了盛洁所关心的问题,她下意识地朝前迈了一步,赶忙压制住心里的情绪。
盛洁转过身去,走开了几步回头道:“这笔钱我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凑齐,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保证你的安全,而你要保证证据的完整和有效性。”
何嘉眼带邪魅,嘴角咧着,轻轻点了点头:“OK,我何嘉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