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两年的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中间无数次去看过从南沙江打捞出来的溺水尸体，却是没有结果。而潘渔舟至死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杀了杨至恒并抛尸南沙江了。
这是让蔡姚最伤心最恼火的地方，她不信杨至恒就这样死了，从一开始就不信，可周围的人却好像已经放弃了，越来越多的人劝她面对现实。
直到最后，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关征在行刑前见过潘渔舟，潘渔舟好像更瘦了，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
“一个人别把砝码都压在另一个人身上，别觉得为了一个人，哪怕得罪全世界都可以，那是错的，因为一旦那个人走了，你的整个世界就坍塌了，于是你就疯狂了，所有人都骂你，而你除了承受，没别的办法。”潘渔舟笑着跟关征说了几句，好像看透世事的表情，“再吃最后一顿，这辈子就结束了，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只是有句话，在死前我还想问问你。”
关征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说吧。”
“那场火，你当真一点不知情？你冲进去，只是为了救你姐姐？”潘渔舟的眼神明显带着早已心中有数的表情。
关征几分吃惊，却不显现在脸上，只饶有兴致地瞪着潘渔舟。
“我一个将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听的？”潘渔舟的笑意更深了。
“你没资格质疑我。”关征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凌厉。
“我身上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没区别，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也是死，杀两百个同样是死。你还有大好前途，现在没人跟你争了，包括蔡姚，你也可以连续进攻下去，一年两年，她早晚是你的。”潘渔舟好像一切都看清了，说完后笑得直颤，“你是大赢家……”
“侥幸而已，如果杨至恒还活着，结果不会是这样。”关征起身朝门外走去，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只是来看看，不想听任何人的评论和质问，他心里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当然是大赢家，肯定是大赢家，因为那是他蓄谋已久的结果，谁都抢不走……
他的眼里闪现出那场大火的情形，当时的种种野心都付诸了那场火。
关征每天还是准时接蔡姚下班，两年未变，故意把车停在显眼的位置，见到她出来，用力朝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同事依旧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蔡姚。
在大多数女同事的眼里，蔡姚是个传奇又幸运的人，时至今日，还有关征这种男人不放弃地追求她，在别人眼里，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关秃瓢，要是我跟你说，我一辈子找不到杨至恒下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你还会这么锲而不舍吗？”蔡姚坐在车上，试探地问道，尽管关征的头发早已经长起来，她却坚持这个称呼。
“我也想跟你说，我之所以这样保护你，不是为了你有一天让你跟我结婚，我不想让别人嘲笑你可怜你，我想让别人知道，任何时候，你都是有人追的。”关征说得认真。
蔡姚觉得鼻子一酸，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你把我的QQ设置取消了吗？”
关征没看她，却微微笑了：“你怎么知道？”
“除了你，没人会做这种事。”蔡姚捏着手里的钱包，将自动扣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心里微微酸楚，将脸转到一边。
“我只是不想你……”
“别说了……”
关征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轻轻将车里的音乐打开，他总是喜欢听那种舒缓的外文歌，从前开着一辆小货车的时候也这样，当时蔡姚曾笑他装高雅，今天却听得很投入。
歌里唱得撕心裂肺，唱得肝肠寸断，唱得人心无法释怀……
很久的时间里，蔡姚的生活圈子好像就这么固定了，上班下班，回家面对父母，周末只有少数几个好朋友见见面。最庆幸的是母亲和父亲复婚了，尽管隔了很多年，尽管中间无数种种，但最终一家团圆了。生活中除了没有杨至恒，一切好像都没改变，甚至变得更好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八年的光阴。
如今最常见的人就成了关征，在父母眼里，在朋友的眼里，在所有同事的眼里，她和关征在一起是迟早的。
“最近报纸上传闻不少啊，听说杨海成到美国养老去了，是不是真的？”蔡姚靠着车窗的一边问道，她知道这当中关征一定筹谋了很多。
他似乎料到蔡姚会这么问，轻笑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是真的。”
“他那么轻易就去了？”
“你觉得呢？”
“我一向觉得你是个野心家，不过这次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把他弄走的？按照我的理解，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在这边的事业。”蔡姚质疑地看着他。
“如果一个人身体不好，还能继续工作吗？”关征抛出了最引人深思的一句。
蔡姚没有说话，思忖着他这话的意思。
“想让杨海成告老还乡不难，他培养的接班人，先后都离开公司了，除了我。而现在公司上下除了邓副总以外，其他人已经在我这边了，邓副总年纪又大，这两年腰椎病犯了，连走路都困难。”关征用指背摸索了一把嘴唇，露出一丝轻笑。
蔡姚抬手鼓起掌来，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却觉得关征已经算是成功了：“你以前跟我说，你不会一辈子只是一个小老板，才几年的工夫，你就成功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成功，但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关征深深地靠在座椅上：“你应该不知道，杨海成从前欺骗我妈妈，让她陪他一起创业，后来他发家了，娶的人却不是妈妈，他是个能利用别人上位的心狠手辣的人，而我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蔡姚终于体会到，关征已经不同以往了，他已经在一个卑微谨慎的角色上蛰伏太久，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功人士，她想他的内心一定前所未有的满足，而对曾经他恨过的人，也会加倍的残忍：“那你下一步的计划呢？”
关征看着蔡姚，挠了挠头：“你希望呢？”
“我可不敢给关总你提什么希望，就是有个小小的个人打算。”
“说说看。”
“我想去一趟翠竹山。”
“做什么？”
“没什么，就去看看，从前去的时候，觉得那只是一片普通的风景，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或者该去祭奠一下。”
关征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笑了，没等她再发言：“我陪你去。”
蔡姚知道关征是个说做就做的人，而且不容她的反对，第二天一早，当蔡姚还在睡梦当中，就听到楼下有人在按喇叭，接着单元门的门铃响了起来。
蔡姚迷迷糊糊地醒来，趿拉着拖鞋去拿起听筒，就听到关征的声音：“快起来，出发了，你手机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记得带充电器。”
蔡姚想跟他说自己不是想今天去，可伸头看到外面他车里带好的装备后，她终于缴械投降了。
“你真请假了？今天可是工作日。”蔡姚简直不敢相信，见他一后备箱的出行装备，穿得休闲无比还戴了一副太阳镜，简直觉得无法招架。
“什么请假？我是公务出差！”关征扶了扶镜架强调。
“切……”蔡姚忍不住讽刺。
“现在我是董事长，我说是出差就是出差。”
“腐败！你这让公司员工情何以堪？”
关征边做手势让蔡姚上车，边催促：“快上车吧，晚了高速上车就多了。”
“我可不是董事长，我不可能说走就走。”蔡姚身子往后撤表示反对。
“你们老总叶耀是我姐夫，说一声的事，何况请假就几天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关征几乎是把蔡姚塞上车的。
蔡姚没想到只是一句话的事，关征却当成了大事来办，并且速度惊人。
蔡姚早晨没睡醒，行李也是匆匆收拾的，坐在车上忍不住打哈欠，到翠竹山的路程开车要好几个小时，她困得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梦里杨至恒还站在她的学校门口，每天把她揪回家写作业，他的笑容永远那么灿烂，照亮了她整个青春……
她想伸手去抓住的时候，忽然间又一片漆黑。
蔡姚头一歪，额头碰到了玻璃框上，硬生生地被硌醒。转过头看到关征仍在专心开车。
揉了揉眼睛，蔡姚抱歉地问道：“你累吗？”
关征没有直接回答：“你说呢？”
“我来开吧。”蔡姚笑了笑，自告奋勇。
“你刚才做梦都被吓醒了，精神恍惚的，我怎么敢让你开车？”蔡姚没想到关征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那你猜猜我做的什么梦？”
“……杨至恒。”
蔡姚脸微微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征一向这么直接，可这次她却是苦笑。
“我猜的，但看来我猜对了，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是这副表情。”关征好像对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了解了。
蔡姚笑了，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一句：“你猜对了。”
一直到下午接近三点钟，他们才终于到了翠竹山景区，因为天气开始冷了，树叶纷纷掉落，踩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进入十一月下旬，山上景色没有旺季的繁茂，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风采，景区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加上不是休息日，整个上山的道路几乎看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