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大厅，潘渔舟激动地迎面过来，欣喜地摇晃她：“老蔡！他刚才趁着没人的时候，下楼来找我了！”
蔡姚木然地点点头，心思沉重。她万没有想到潘渔舟的地下情人竟然就是杨至恒，现在的感觉，说不出的憋闷，心里沉沉的。
潘渔舟以为蔡姚白跑了一趟，心情自然不好，赶紧安慰她：“老蔡，今天谢谢你！回去我烧一顿你爱吃的口水鸡犒劳你！让你一个人全吃光！”
“老潘。”蔡姚似乎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杨至恒？”
潘渔舟大约没料到蔡姚会这么问，脸颊微微一红，竟然流露出一种小女儿情态：“是啊，原来我谁也没告诉，是怕影响到他的名声……”
“他父亲叫杨海成？”
潘渔舟没想到蔡姚了解得这么清楚，不禁疑惑：“是，你怎么忽然知道了这么多？”
蔡姚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她似乎不愿回答，一直在询问。
“一年多吧。他之前也交过其他朋友，但现在没有了，老蔡，你这个样子很吓人。”潘渔舟晃晃她的胳膊，“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不过……”
蔡姚说不出的滋味，抽开胳膊，一个人独自朝前走。潘渔舟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她。
早春的晚风还很冷，蔡姚裹了裹衣服，心里凉凉的。走在沿江的岸边，连头发也被吹乱。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曾经那点小心思她还记忆犹新，那个人怎么会是潘渔舟的地下情人？
哪一年认识的杨至恒，她已经快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她还在备战高考。杨至恒那时很帅很阳光，笑容比那年夏天的太阳还要灿烂。
在同一届的同学当中，蔡姚属于成绩差的学生，当年父母离婚后，她就一直不喜欢回家，放学后时常和一群混混搅在一起。穿一些奇装异服，做各种各样另类的事，头发剪得短短的，乍看上去，简直像个男孩子。
杨至恒是母亲的学生，那年考上研究生刚入学，他大约属于上学较早的类型，比蔡姚高了六届，却只大她四岁。
母亲看中了杨至恒超流利的外语水平和家世背景的优渥，利用导师的权威，间接地给他下达了任务，语重心长地说：“小杨，我女儿不成材，虽然进了重点高中，学习却一直很差，她年纪小不懂事，容易被社会上的人带坏。我看你这小伙子人不错，不如帮她补补外语。让别人帮她，我不放心。”
母亲这话表面说得掏心掏肺，实际却暗藏玄机。一是找人帮女儿辅导功课，二是转移女儿早恋的注意力。在母亲眼里，蔡姚即使恋爱，人选也必定该由她这个当妈的亲自挑。而第三个，因为姚君玉早已经掌握了杨至恒最隐私的秘密，这一点足以让他服服帖帖地听她的指示。
“姚老师，我现在每天很忙，怕是没时间辅导功课，您看能不能找别人？”杨至恒想推辞，毕竟这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他不缺钱，也不用靠这个去得到什么。
姚君玉似乎并不急着让他答应：“小杨，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加上你家庭的缘故，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事业有成是迟早的事。所以像你这样的学生，更不能出现纰漏。”
杨至恒疑惑地看着姚君玉：“姚老师，您说的我不明白。”
姚君玉笑了，示意他重新坐下：“你和机械工程班的一个男生，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杨至恒怔了一下，忽然间好像羞耻的一面被人窥探到一样，尴尬得不能言语。
“虽然我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不能保证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姚君玉已经把利害关系分析给他，继而满心期待地等着。
杨至恒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姚君玉满意地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学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那时候的杨至恒，和今天所见的判若两人。当年自诩机灵个性的蔡姚，常常被他耍得团团转。很长一段时间，蔡姚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能斗得过杨至恒。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有一次杨至恒将她从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揪出来，第一句话就戏谑地说，“就是你总在自作聪明。”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似乎更合适！”当时蔡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答道。
“你很喜欢玩游戏？”
“关你屁事？”
“相不相信，我能在一个月内让你改掉泡网吧的习惯。”
“你以为你是谁？”蔡姚当时轻蔑地瞥了那个自大的男人，那个时候杨至恒在她眼里简直像个笑话。
“我是杨至恒。”他大方介绍自己。
“不认识。”
“以后你就会认识了。”
蔡姚没料到他的本事果真了得，尽管她每天放学后就如脚底抹油，逃得比任何人都快。可杨至恒每天都能找到她的行踪，定时定点地出现在她面前。
更加可气的是，每每有他出现的网吧，不是忽然系统出毛病，就是临时停电。后来网吧老板看到蔡姚，直接婉拒她入内了。
当时蔡姚气得抓狂。杨至恒却在一边不紧不慢地把玩手机，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连网吧都不接待你，不如回家复习复习功课，然后早点洗洗睡吧。”杨至恒的风凉话说得她火冒三丈。
“你故意的？”
“我是无意的。”
“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我还有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谁都不能干涉我！”蔡姚仰着脖子瞪得眼睛发红。
当时杨至恒给她下了一剂猛药，扯着她的书包将她拽到车里，开车带她到一家夜店。虽说蔡姚十几岁的时候一直向往里面那种动感时尚的感觉，幻想里面一定很High，可因为年龄不够，一直被拒之门外。
那天和杨至恒一起进去的时候，心里却并没有激动，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因为她不知道杨至恒的用意。
那个男人似乎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看起来特别有魅惑力，眼睛里的光彩混杂着耀眼的灯光，显出与平时不同的神采。
蔡姚在这种人声嘈杂的陌生环境里，竟有些许心虚，一直跟着杨至恒，不敢走远。可他似乎故意在人群中穿梭，半明半昧的灯光让蔡姚看不分明，一会功夫，她再难找到杨至恒。
她开始慌乱，背着书包到处找他。慢慢地有人注意到这个假小子模样的高中生，几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将她围住，嘴里开始不干不净，还有人将肮脏的爪子伸到她的肩膀上。
“这丫头长得不错，就是头发比我还短。”其中一个人用戏谑的口吻冲着她评头论足。
“认识一下吧，小妹妹，跟我们到那边坐坐。”另一个已经过来拉她的胳膊。
蔡姚吓坏了，虽然从前也到处疯，可她知道这种地方的人都不单纯。何况那几个人形象轻浮猥琐，而自己形单影只。
“杨至恒呢，我要找他！”蔡姚急得直叫，她很怕，怕那个带她来这里的人将她丢在这里。
“杨什么？你的小男朋友？”那几个男人似乎很乐意看到她害怕慌张的模样，笑声越来越下流，“别找了，他不要你了，不然怎么会和你来这里？到我们这边坐坐，我们带你玩点好玩的。”
那男人的爪子已经伸过来，对她拉拉扯扯，另一只狼爪还搭上了她的肩膀，蔡姚怒不可遏，耍了脾气抬手就给了其中一个男人一巴掌。不过代价是那男人回过神来，立即回敬她一巴掌。嘴里顿时不干不净，粗鲁暴虐的神情毕现，拖着她要找个地方教训她。
蔡姚就是在那一瞬间吓哭的，杨至恒不失时机地出来，三拳两脚摆平了那几个人。不过当时换来的却是蔡姚重重的一巴掌，比打在那个猥琐男人脸上还要重几倍。看得出蔡姚真的生气了，眼睛红红的，怒色浓重，对杨至恒的怨气几乎把自己每个细胞都充盈了。
杨至恒愣了一下，竟然没有丝毫生气，拽起蔡姚出了门。
“姓杨的！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要看着我被欺负？”蔡姚当时被杨至恒的举动激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只想让你知道社会的险恶，你交的那些朋友，随时随地能把你毁了。”
“你才最能把我毁了！”
“从明天开始，如果你不回家复习功课，更加惊险的事还会继续发生，到时候我可不会像今天一样出手帮你。”
蔡姚气得直跺脚：“你凭什么来管我！”
“别以为我乐意管你，你这种煮不熟泡不开的丫头片子，我最讨厌，但是你母亲姚老师既然已经开口，这事我准备负责到底了。”杨至恒连拖带塞将她弄进自己的车里，不管她的挣扎和谩骂。
从那以后，蔡姚就开始了和杨至恒斗智斗法的阶段，放学后她更加变本加厉地和社会朋友聚在一起玩乐，喝酒抽烟样样都学，只不过她走到哪里，杨至恒的身影就会跟到哪里。
“阿姚，那个是你男朋友？”当年那一帮人中身材最火辣的女孩，才19岁就整天穿得像只火鸡的阿妙，叼着烟卷一脸暧昧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杨至恒。
“当然不是，充其量算我一个追求者，我根本不乐意看他一眼！”蔡姚故意拐着弯朝杨至恒鄙夷道，“我的男朋友，最次也得是阿艇那种！”
阿艇是当初蔡姚暗恋的一个摇滚乐手，年少无知的时候，她觉得能站在台上狂歌狂舞的男孩才是最帅的，她觉得染着黄毛，戴着金链子，还有闪闪的耳钉，可比杨至恒这种中规中矩的打扮酷多了。对于杨至恒，那时在蔡姚眼里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土包子。
“他老是跟着你。”旁边另一个小太妹摇了摇耳朵铃铛吊坠朝杨至恒挤了挤眼，“不过他是我喜欢的类型，长得这么帅，还很低调，不介意让我把他叫过来一起喝酒吧？”
蔡姚从桌上放着的烟盒里拿出一支来放进嘴里，无所谓地朝她摇摇头：“我介意什么，一个路人而已。”
阿妙见蔡姚爽快，忙招手让杨至恒过来。他倒也爽快，笑着站起来坐到他们一群人中。几个小太妹都欢呼了起来。
“帅哥！平时不常来玩吧？”阿妙一如既往地发挥她搭讪的功力，平时这种地方来的尽是些小混混和社会青年，像杨至恒这种感觉的男人实属稀少，所以才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杨至恒刚坐下的功夫，就一把将蔡姚嘴里的烟拔了出来，开门见山地对围着一周的小太妹说：“我是不常来玩，但是只要来玩，就会玩得尽兴。”
“我也喜欢尽兴的玩！帅哥怎么称呼？不如一起？”阿妙提了一下，周围几个姐们儿都积极响应，唯独蔡姚不屑地剜了他一眼。
“我姓杨，随便称呼。”杨至恒表现得很大方。
“那叫你杨帅哥？”阿妙还是穷追不舍企图让他缴械投降。
“阿妙你恶不恶心？还杨帅哥，衰哥还差不多！”蔡姚看不下去这帮姐们儿的样子，挤对了一句。
“阿姚不是嫉妒了吧？姐姐我就乐意这么称呼他，怎么了？大不了今天杨帅哥请客我埋单！”阿妙当初就是个富二代，败家出了名，同样是父母离异，都忙着生意，谁也顾不上女儿，于是她就出来混日子。
“今天这一桌我来埋单，大家可以随便点，但今天的游戏规则我来定，怎么样？”杨至恒的条件激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唯独蔡姚知道他是在挖陷阱。
杨至恒的提议得到一桌人的响应，所有人都等着他出规则。
“快说吧帅哥，我都等不及了！”阿妙激动地催促道，末了还扯了扯杨至恒的袖子。
“今天这里的人，谁掷骰子能赢了我，我听她召唤一个月，但如果谁都赢不了我，你们这里所有人就得听我召唤一个月。”杨至恒的价码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阿妙首先反应了过来，猛灌了半杯酒高声说，“有意思，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