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隐身对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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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和某人同居的日子(2)

他喜欢宝蓝色,喜欢游泳和网球。潘渔舟还提到过那个他皮肤很好。有一天蔡姚看到潘渔舟从一辆银色豪华轿车上下来,从窗口她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人似乎有点像从前认识的一个人,不过她猜想那仅仅是像而已。

当时蔡姚忽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已经淹没在心里许久的人,一个八年来从未联系过,却始终让她设置成“隐身对其可见”的人。

那个人是她见过男人中极少数皮肤好的一个,蜜色的肌理,滑腻且质感非常。

当时蔡姚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小太妹的痞劲始终未脱,曾经大胆地趁他不备,将双手伸进他的T恤衫里乱摸,两条胳膊像两条灵滑的蛇在他的前胸后背摸索。她邪恶的心思至今仍旧感叹,那手感的确很好。当时她似乎很单纯,不懂忌讳“非礼”了那个人。

那次她确定他开始由气愤转为一种羞赧,最后那发红的眼睛里竟然有种冲动和隐藏在背后的温柔。也许很多年前,那个男人也对她动过情。只是后来证实,一切根本不是她理想中那样。

思考的时间太长,泡面因为时间过长而泡糊了,软软腻腻的在面碗里,让蔡姚一点食欲也没有。

叹了口气,将面倒掉,提着包出了家门,看来是时候去寻觅些吃的。

母亲那里是去不了了,自从自己和关征分手后,见到母亲总被安排去让人厌恶的相亲。盘算了半天,终于决定去父亲那里。

不用怀疑,蔡姚的父亲和母亲离婚已经接近十年,父亲曾经是一家纺织厂的中层干部,因为过于正直,得罪了领导,加上时运不济,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就下了岗,之后辗转工作了好几家小公司,总也混不开,年年月月守着那点死工资。而母亲却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事业蒸蒸日上。

母亲看不惯父亲的迂腐穷酸,父亲也受不了母亲指点江山的派头,最终一拍两散。现在蔡姚想想,还觉得他俩离婚那段日子,真的像一场戏。

母亲离婚后找了个同校的丧偶教授,和母亲倒显得很般配,虽然没再婚,但一直在一起,蔡姚不喜欢那个教授,总觉得他看起来道貌岸然,却表里不一。

父亲离婚后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儿子,据说父亲和此女本也算情投意合,但由于那孩子过于顽劣,坚决反对母亲再婚,寻死觅活,威胁相加。而蔡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高三的那年住在父亲那里,被那孩子撕了模拟卷子,由此引发了唇枪舌剑,而后是大打出手。后来蔡姚失手推了他一把,那孩子的头撞在门框上,送进医院缝了几针。

当时很混乱,那孩子醒来后,见到母亲就哭个不停,痛陈如何被蔡姚欺负。父亲在医院里训斥了蔡姚一番,要她赔礼道歉,她的委屈心情没人理解,憋屈得火冒三丈,那时蔡姚说了一句话,似乎成了父亲和那女人分手的导火索。

“爸,您要是和这种女人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幸福!我也不再是您女儿了!”当初蔡姚气愤地甩手离开,坚决而理直气壮。

后来没多久,听说父亲和那女人真的分道扬镳了,之后的很多年,父亲一直一个人。

“为什么和关征分手?”父亲烧了几道菜端上桌来,关切地问她。现在她的终身大事成了全家的焦点,随时随地成为亲友的谈资。

“没有为什么,说不清,总之就是分手了。”蔡姚夹了一口鱼香茄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太草率了吗?爸爸一直觉得关征是个好小伙子,何况你们的婚期都定了……”父亲觉得可惜,总在质询蔡姚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是他要分手的,不是我提的,难道我还得死缠烂打抱着他的大腿哭喊着不同意?”蔡姚嚼着一口馒头反问道,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没兴致再讨论。

“你们这些年轻人!”父亲显然悲愤交加,筷子猛然拍在桌上。

“爸,您着什么急?嫁不出去又怎么了?像您和妈妈,结婚这么多年,最后不也离了。”蔡姚低着头,心里哽得难受。

“那不一样,这个社会毕竟还是世俗的,一个女孩子,还是得找个归宿。我和你妈妈的例子不能用在你身上!”

蔡姚摇头:“我总觉得,找到合适的不容易,找到合适又相爱的就更难了。何况是我这种,从前有过不良记录的……”

蔡父忽然沉默了,想起蔡姚混迹街头当小太妹的那几年,恰好是自己和妻子吵闹最凶的时候。对于女儿从前的管教疏漏,一直是他和蔡母心里的一块伤疤。

“姚姚,你也不小了,不能耽误,如果关征那小子看不上咱们,如果你妈妈那边介绍的也没有合适的,爸爸想帮你介绍一个。”蔡父忽然转了话题。

“谁?”

“暂时卖个关子。”

“搞什么呀爸,相亲这种事还卖关子?”

“这个人比较特殊。”

“残疾人?”

蔡姚的疑问把蔡父逗得乐不可支:“有父亲给自己的女儿介绍个残疾女婿吗?”

“那他特殊在哪里?”

“等见了面再说,相信爸爸的眼光。”

蔡姚觉得些许郁闷,本来避开母亲那边,选择到父亲这里来,就是为了躲掉质问分手和相亲的事宜,现在非但没有成功,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开始替她张罗起这些事。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压力是来自外界的,周围所有人都在用行动告诉她,现在她面临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自己嫁出去。

天南海北地和父亲侃了一通,暂时将相亲的事敷衍了过去。没想到最后出门时,父亲还是郑重地提醒道:“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事。”

一路上蔡姚实在提不起精神,被一连串的事弄得一点情绪也没有。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让整个街道亮如白昼。而蔡姚就呆呆地望着窗外,任公交车带着她穿过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重新回到家里,潘渔舟的手机上已经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各种各样的人打来,有婚纱店的客户,送货的师傅,还有他的母亲。这让蔡姚疲于应付。潘渔舟向来做事婆妈,因此结交了不少唐僧类型的人物。他的母亲讲话更是唠叨不停。

潘渔舟的婚纱店向来很忙,平时二十四小时开机,今天蔡姚不敢盲目帮他关机,只设了静音睡觉,直到第二天早晨,仍然没看到他回来。

蔡姚平时中午总在单位吃饭,今天因为不放心潘渔舟的事,中午也坐车赶回家。却发现家里依旧是空空的,他的手机躺在桌上,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蔡姚赶忙去婚纱店,发现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房东李婶的大嗓门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她在婚纱店的大门上加了一把粗粗的链锁,看来誓死要和潘渔舟斗到底。

蔡姚没敢过去,立即掉头,拿着潘渔舟的手机朝着中心医院的方向去。

医院的位置并不远,只是蔡姚没料到潘渔舟连病房的门也没进,孤零零地坐在医院大厅里,穿着白T恤,垂着头颓丧地待着,像个瘦弱的大学生模样。

蔡姚迎面走过去,看到他的表情已经僵住了。眼睛里是失魂落魄,毫无神采。

“你怎么来了?”潘渔舟说话没了底气,诧异的神情倒显而易见。

“来给你送手机,一天一夜了,你怎么还在大厅待着?婚纱店那边,房东把店面锁了。”

“我……现在顾不了这么多,我还没见到他。”潘渔舟接过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蔡姚的话。

蔡姚猜到他一直在下面守着,不禁为他感到心疼:“你的那个他住院了?”

潘渔舟没办法否认,只有轻轻点头。

“你怎么一直没上去看他?”

“他的家人在上面……”

“你不能伪装成他的朋友?”

潘渔舟叹了口气:“他母亲知道我,见过我,所以……再说,来探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贸然上去……”

“那你打算在大厅里坐到什么时候?”

潘渔舟颓然,回答不上来。

“他住几楼几床?”蔡姚果断地询问。

潘渔舟猜到蔡姚的意图,赶忙拦住她:“你不能上去!”

“为什么不行?既然你不敢上去,我不认识他,我总可以上去,等我看看他,我回来如实地向你汇报他的情况,总比你一直这么傻等着好多了。婚纱店最近问题很多,如果你在医院帮不上忙,不如回去忙店里的事。你的那个他自有人好好照顾。”

蔡姚说得句句是道理,连潘渔舟也没理由再犹豫:“他住16楼,31床。你上去千万别让他和他的家人看出来,悄悄看过了情况就下来。”

蔡姚看这潘渔舟小心谨慎的样子,点头答应着,乘了电梯上楼。

中心医院的设施和医疗资源在丽港市是数一数二的,到处干净优雅,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提醒蔡姚这里是医院。

十六楼是普外科。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到达第九病室,从门上的玻璃看过去,中间的31床空着,旁边放了许多鲜花水果,那人的外套还在,看来只是临时出去。

蔡姚推门大胆地进了病房,只有32床的一个中年男人在打点滴,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料想是他妻子。见蔡姚进来,友好地笑了笑。

“你找杨先生吗?他刚才趁没人探视的空当出去了,估计是想透透气。”那女人声音柔和温婉,听起来心中甘甜。

“哦,我是来找一个叫吴慈仁的,不知道他在哪个病床,所以慢慢找。”蔡姚笑得一脸虚伪,临时编出一个名字,只是她说这句谎话的时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如常,蔡姚也觉得佩服自己。

“噢,这个病房没有姓吴的先生,你可以到护士那里问问,看到底是哪个病房的。”那女人客气地帮着蔡姚说话。

她忙点头致以谢意,出门前伸头瞄了一眼床头上面的名牌,上面的患者姓名上赫然写着“杨至恒”三个字。

这个名字映入眼帘后,蔡姚差点石化。后面的病症和主治医师等统统不再有吸引力。

仓皇地从病房出来,有几秒钟,心跳都不再平稳,忽高忽低的感觉。

估计是重名。蔡姚这么安慰自己,中国人口这么多,杨至恒这个名字不算生僻,应该有不少同名同姓的人存在,这不稀奇。她试着说服自己,可仍然没有离开,躲到医院走廊的另一边拐角处,静静地等着那个男人回来。

过了接近半小时,蔡姚几乎没了耐性,但是她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知道。

又过了好一会,远远地在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一个隐约的熟悉身影。在病号服外加了一件羊毛衫,身材匀称挺拔,腿上打了石膏,架着双拐,脸色布着凝重。他的眉毛浓深,眼眶分明,鼻梁却比一般人挺。俨然还是当年的形容,只是明显多了几分成熟。他总显得很干净,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再有联系,可今天看到他,蔡姚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惊讶得差点走不动。

他挪动着步子,走进第九病室,将房门慢慢关上。

直到这时,蔡姚才清楚地确定了那确实就是杨至恒,他就是潘渔舟所说的那个男人。蔡姚几乎不敢相信,因为很多年前自己所了解的杨至恒并不是一个GAY,那时候他那么朝气阳光,和其他正常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