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耀看着蔡姚和吴小茜第一次考核的成绩，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和肖经理面对面而坐地商量：“她们俩怎么样？”
肖经理抿嘴而笑，并不开怀：“说实话，营销部缺男人，这次竞聘副经理，11人当中7个是男人，按说几率很大才对，没想到并列第一的是两个小姑娘，可能在考试和语言表达上，女人还是占优势的。坦白说，她们俩都不错，就是经验缺乏了一点，没一段时间的培养和磨炼根本不行，但怕的就是，刚把她们培养起来，就要面临结婚生孩子，恐怕难当重任。”
叶耀知道肖经理一直希望有个男人来当副经理，一直说这样比较好安排工作，尤其出门应酬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你不是也从小姑娘做起的吗？你现在已经是经理了。”公司里众所周知肖经理是视工作如生命的，尤其是儿子没了又离婚了以后，她已经把一切琐事都抛开了，只关心工作。
“我干这一行10年了，怀孕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还在整理台账，出了月子就开始联系客户，整个部门，甚至整个公司，没人不服我，可她们是空降兵，是骡子是马，光靠几次这种理论考核没什么用。”肖经理显然对她们还不够认可。
在叶耀沉思的时候，她继续说道：“还有，蔡姚最近几天好像精神挺恍惚的，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工作热情好像不是太高。”
叶耀“哦”了一声，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将考核的情况交给她：“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再找你，或者有情况，你再来及时向我汇报。”
肖经理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外面连续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雨了，下班可能回家有困难。”
叶耀笑了起来：“如果今天因为天气回不了家，楼下的快餐店，我请同事们。”
肖经理从叶耀的办公室出来后，脸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说话也比平时轻柔了些。
吴小茜推了推最近时常神游的蔡姚，小声说道：“发现了没？肖经理喜欢叶总……”
蔡姚忙睁大眼睛，一口否定她的猜测：“叶总快结婚的人了，怎么可能？”
吴小茜眯着眼睛一脸暧昧，尖尖的脸蛋摆出得意的样子：“叶总的口味可难说，那个电视台的关主任，就是你们家关征的姐姐，比叶总还大两岁，他都追得锲而不舍，更何况肖经理呢，而且肖经理也算是个成熟美女，如今又离异了，怎么没可能？”
蔡姚当然不信叶耀会出这样的幺蛾子，毕竟他对关语沫的感情她看在眼里，更何况他们婚期也定了：“肖经理就算有这个心思，我也敢替叶总打包票，他绝对没有，他年底就跟语沫姐结婚了，两人现在恩爱万分。”
吴小茜摊手耸肩，表示不再跟她争论：“这个周末，他们还要一起出差去南陵呢，孤男寡女，怎么好说呢，叶总上次出差捎来的热带小盆栽，肖经理别提多珍惜……”
蔡姚虽然不信，可被吴小茜这个包打听一渲染，心里也不敢太确定，毕竟叶总是个成功人士，身边诱惑不少，肖经理虽然离异了，也只有三十出头而已。
蔡姚思考了半天，上洗手间的时候才终于给关征拨了个电话。
关征接起电话就满口抱怨：“你老大终于舍得给我打个电话了？”
蔡姚捂着手机听筒，尽量声音放低：“先别扯别的，问你个正事。”
“什么呀？”
“你认识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至今还单身的靠谱男人吗？”
关征没料到蔡姚说的正事是这个，揶揄道：“你要相亲？”
“扯，帮别人介绍的。”
“女方什么条件？”
“三十一岁半，我上司，离异。”
关征想了一下，为难道：“有是有，可是你给上司介绍男朋友，成了倒还好，不成的话，对你今后不见得是好事。”
蔡姚哪还理会这么多弯弯绕绕：“女人是需要感情滋润的，如果长期得不到，说不定就开始想一些歪招，不如分散她的注意力，能间接造福很多人。”蔡姚所担心的最主要还是吴小茜爆料的事。
关征在电话那头笑得爽朗，他没想到蔡姚目的是这样，只认为她是被上司整惨了想出来的招数：“放心吧，我联系好了跟你打电话，有个动物研究中心的哥们儿，和你们上司年纪相仿，也是离异，估计真能撮合撮合。”
蔡姚在电话这头不住地点头，想挂电话之际，忽听关征开始提起要求来：“不过，这个月26号，我们公司搞个派对，主要是庆祝我们这边拿下一个大的合作项目，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噢？那我们这种同行冤家，你们拿下大项目，我们这边就缺了个大项目，参加你们的派对岂不是很没气节？”蔡姚故作为难。
“一个候选副经理，搞得你得瑟成这样？”
“必须的。”蔡姚调侃道，本还想多说两句，忽然听到卫生间外面有脚步声，连忙敷衍了关征几句，“行了，先这么说，回头再打给你。”
关征本还想问要不要接她，被突如其来的嘟嘟声逼退了。
挂了电话回到工作间里，蔡姚才长舒了一口气。
从外面回来的同事都抱怨雨大得吓人，连续下了快十个小时了，眼看到下班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出去。
“阿姚，今天开你那雅阁了没？”吴小茜离得老远就招呼她，将窗户关紧感叹道。
“开了。”蔡姚擦了擦手，皱眉看着窗外。
“下班带我乘风破浪回家吧。”吴小茜每次都那么突发奇想，只不过这次招来了蔡姚一通白眼。
整个公司的人几乎都被困住了，有几个号称游泳高手和几个惦念家中孩子的同事大胆地按时下了班，其他人还在持观望态度，肖经理显然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始终在办公室里坐着。
吴小茜撇了撇嘴，不屑地讽刺道：“她准是听说叶总要请客，故意不走的，她家就在隔壁那条街，近得一塌糊涂，撩着裙子就淌过去了。”
“据说外面有的自行车都被淹了，我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不知道有没有事。”蔡姚担心着，今天原来打算下班去母亲那边，看来情况真如她所讲的。
蔡姚拿起手机来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响了半天也没人接，过了十分钟，母亲打了回来，听起来那边的声音很空旷。
“妈，您在哪儿呢？我想去看您的，可外面雨太大了，恐怕连公司门都出不了。”蔡姚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跟母亲讲话。
“姚姚，妈妈在医院呢，刚才大夫不让打电话，这会儿到走廊上才打的。”也许是信号不好，蔡姚觉得母亲的声音显得虚弱不少。
“您没事吧？在哪家医院呢？”蔡姚心中一紧，连忙跟着询问。
“小毛病，这两天体检刚知道的，说是乳房长了个纤维瘤，不是什么大事，周五可能要安排手术。”蔡姚听出母亲的忐忑，她平时说话的腔调很洪亮利落，普通话还带着一点尾音，讲课时候也很有激情，这种语气是她少有的。
“这还是小事？我得去看看您，您吃饭了没有？赵伯伯在您身边吗？”蔡姚慌忙站起来，一只手开始收拾东西，一只手拿着手机。
“他待会就会来的，你别过来了，外面雨大，积水很深，根本走不动。”姚君玉还在劝她。
蔡姚已经抓起包开始下楼了，吴小茜还在后面喊她，大约是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匆匆。
坐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那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淌水找到自己的车，蔡姚看到这情况，如果打开车门，势必会造成车内进水，干脆只打开天窗和两边玻璃，将包扔进去，而后挽起裤脚从窗户爬进车内。
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母亲所在的第五医院离这边不算太远，平时开车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虽然外面积了很多水，但应该还不至于这点路程也走不动。
发动车子出了地下停车场，将窗子关紧，一路逆水而行，虽然慢，但总算开到大路上。路上树木和标牌刮得东倒西歪，行人大多推着车子艰难前行，汽车排起队来，在一片汪洋般的路上寻找前行的路。
蔡姚感叹勇敢的力量，以为今天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堵车，却没想到完全想错，竟然有这么多和自己同样想法的人。
吴小茜打电话来抱怨蔡姚走得太快，没等她就离开。蔡姚也只是稍稍解释了两句，不只是担心母亲，而是路上的路况实在堪忧。
跟着排起长龙的车朝前开，一直到地下道的位置，水渐渐深了，地势也渐渐低了，一排车堵在长长的地下道里，不停地有人按喇叭，蔡姚猜想大约前面有辆车在水中熄火了，才造成后面的车都聚集在这里。
堵了接近半个小时，前面的车一动不动，蔡姚急了，想抄侧边的路超到前面，脚下一松刹车，突然间动力一空，自己的车也熄火了。
蔡姚气得用拳头砸了一把方向盘，懊恼得直跺脚，她记起有报纸上提醒说，水中熄火决不能再次打火。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了，她接起电话，没敢告诉母亲自己还堵在地下道，说了几句轻松的想暂时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反而母亲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姚姚，妈妈今天早上查了当年的同学录，那时候也算巧了，那几届的学生里面，还真的只有杨至恒一个人姓杨。”
蔡姚听到母亲的答案，整个人都沉默了，一个她害怕却又渴望听到的答案，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想起那时候在翠竹山，阿艇入狱的消息还是杨至恒告诉她的，当时他那种语气，那种神情，现在想来自己太单纯了……
也就是说，阿艇绑架的那个人就是杨至恒？
雨依旧在下，蔡姚却陷入了沉思中。
“杨至恒！明天一定要来！我等着你！”蔡姚那时候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回过头来大声地招呼他。
“嗯，回去吧。”杨至恒腼腆地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
蔡姚上了一层楼，还是不放心，在两层楼中间的玻璃窗伸出头来，对着已经走出老远的杨至恒大喊着：“你不来我就到你宿舍去！”
杨至恒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朝她又一次挥了挥手。
蔡姚站在两层楼中间，看着他越来越远，蓝色的T恤渐渐成了那条小路的一颗小圆点，她扯开嗓子喊：“杨至恒！我喜欢你——”
那距离已经很远，可蔡姚还是确定杨至恒回头了，她想他一定回头了，不只回头了，还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蔡姚一滴泪水落下，早已经如死灰的心中好像忽然有一撮火苗，燎得心里疼痛难忍。她坐在车里，鬼使神差拨通了杨至恒的电话，在他接起的一瞬间，蔡姚觉得鼻子里猛然一酸。
“喂？喂？”杨至恒在那头叫她的名字，喊了几声才听到她的哭声，“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你为什么骗我？”蔡姚类似控诉的语气让杨至恒一愣。
“你说什么呢？”
“你骗我！”
“我怎么了？”
“你是个大骗子！”
“我……”
杨至恒没敢再出声，因为听到蔡姚在电话里的哭声越来越响，从抽泣逐渐变成大哭。
“蔡姚，你别哭，别哭，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你这样我很担心……”杨至恒在那边不停地询问。
“你被阿艇绑架了，就在我生日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蔡姚的腔调已经变了。
杨至恒完全被她的质问镇住了，一时语塞。
“从始至终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傻子，出了那件事你就躲了起来！你是个男人吗！你知道不知道，即使你两条腿都残废了，那时候我都会陪着你守着你的！”蔡姚对着电话大吼，想把这些年积聚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我会和你一起经历生死，经历脱胎换骨，和你一起经历人生最低谷，最没落！我不会让任何人说我们两个是脱节的，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你知道吗！”
杨至恒嗓子一紧，想开口，眼泪却忍不住落下，他赶忙用手擦去，不想被别人看到：“阿姚……我……”
“你个白痴！我恨你！”蔡姚怒吼着，整个人都被这种情绪燃烧了。
杨至恒还想说什么，信号忽然间断了，他着急地想打过去，却提示不在服务区，他着急了，再打，依旧如此。
蔡姚抱着方向盘痛哭，哭了好一阵，觉得心肝脾肺都哭干了，抬起头来，才发现积水已经漫到车窗的位置了，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想打开中控锁，才发现任凭她怎么按都是失灵的……
蔡姚试了好多次均没有反应，拿起手机来拨打，才发现根本没有信号。努力地敲打车窗想求救，心里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外面的雨还是不停地下，车厢里的空气都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