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有余的时间，杨至恒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包扎的部位还没拆，可气色和行动上已经好得多。
他对于蔡姚的到来似乎没觉得诧异，不紧不慢地吩咐服务员上了几道小点心。
“别忙活了！我有正事找你，不想兜圈子，我现在也没胃口吃任何东西！”蔡姚生硬地回绝。
“你所说的正事，不就是潘渔舟的事吗？”杨至恒并没有停下点餐，反而多加了一盘沙拉。
“老潘失踪十天了，我差点急疯了，而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一点都不着急？”蔡姚简直恨铁不成钢，她觉得如果眼前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杨至恒，她都能狠心甩那人一巴掌，可惜这个人她偏偏下不了手。
“他没失踪，他只是不想让人找到他，这是他第三次躲起来了，但凭我的感觉，他快回来了。”杨至恒说得平静，好像没有一丝担忧。
可这让蔡姚反而更恼火：“第三次？前两次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个实心眼的傻瓜！”
“上次他说去南陵度假，还有去铭城参加婚纱设计研讨会，都是他躲起来的借口，他难过的时候不想面对别人，等他好了，他会高高兴兴地回来。”
“这次不同！你和程娇出双入对，还指望他高兴地回来？”
杨至恒面对蔡姚的逼问，皱着眉头解释道：“麻烦你说话注意一点，我和程娇没有你想的那样。”
“算了吧，你老大和程小姐的绯闻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远可以上溯到你上学期间。我对你一会儿被说是GAY，一会儿又不是的这个问题也搞不清楚，但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把潘渔舟帮我找出来，不然我做出什么对你大好前途不利的事，可不要怪我！”蔡姚瞪着眼睛，整个人声色俱厉地面对他，她知道不逼杨至恒，他很少主动行动。
他终于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站起来，拉起蔡姚要往外走。
由于腿脚尚未完全康复，快步行走的时候腿一瘸一拐，拉着蔡姚的手腕，看起来更像是蔡姚欺负他。
“我不跟你这残疾人走在一起，你要是摔倒，我反而还说不清楚了！”蔡姚硬是抽回了胳膊，拧着眉头看着他。
杨至恒将车钥匙扔给蔡姚：“你来开车，我带你去了解潘渔舟的行踪，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蔡姚难以置信，半信半疑地瞪着杨至恒，半晌之后还是按照他的意思行动了。
蔡姚没料到杨至恒让她开进了公安厅的大院，他出示了通行证后，让蔡姚把车停在后院。接着进了办公楼。他办了一些必要的手续，找到了一个身穿制服的熟人，又查了报警的案底，工作人员从电脑里调出了潘渔舟的资料。从他进门后所走的路线来看，他之前一定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之前已经报过警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我们想了解一下他的身份证使用情况。”杨至恒客气地跟一个中年警官说道。
“杨先生，您已经是第三次来这边了，虽然您出具了维权律师事务所的证件和局长的批条，可这次我还是想提醒您一下，如果没有十分必要的事由，警方是无法继续配合的。从上次看到的情况来说，他这几天买了四回高铁票，显示他九天前就离开了丽港。之后有多次异地刷卡记录，并且全部是在南陵，最后一次是在南陵的中洋百汇，时间就是昨天中午12点28分，所以潘先生很可能现在还在南陵。”警官边解释边劝说他们不要着急。
蔡姚却已经跃跃欲试，这些天潘渔舟的母亲多次打电话来找他，均被蔡姚以各种理由敷衍过去，已经10天了，如果再找不到潘渔舟，恐怕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
“潘渔舟曾经说过，他母亲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的，而且再过三天就是潘阿姨的生日，如果潘渔舟不去，我这些天编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蔡姚边开车边对杨至恒抱怨。
“潘渔舟对他母亲这么孝顺，肯定会自己回去的。”杨至恒显然没有蔡姚的焦急，“他好歹也是个男人，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前两天报纸上登载的，一个练过散打的中年壮汉还被当街打劫了，何况老潘这种茕茕孑立的羸弱大男孩。”蔡姚完全不能放心。
杨至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身子跟着直颤：“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他跟你正般配，你整天活得如狼似虎，像打了鸡血似的，比爷们儿还爷们儿，所以……哎哎哎，你这往哪开啊？”
杨至恒终于开始察觉到蔡姚开车的方向不对，连忙想要纠正。
“高铁站！今天是周三，我请了两天假，再凑上周末两天，正好四天，你现在必须陪我去一趟南陵。”蔡姚说得斩钉截铁。
杨至恒在确定了她不是在开玩笑以后，终于忍不住反对：“你说什么呢？你请假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我……”
“潘渔舟和你关系不一般，他失踪了你理所应当放下所有的事去找他！”
“他会回来的！而且我也已经跟他讲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任何人能理解的！”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好室友，是你的好基友！”
杨至恒终于被她堵得无语了：“你真的要让我去？”
蔡姚连连点头。
杨至恒终于不再争辩也不抗拒，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给了博亚的办公室主任。
蔡姚没收了杨至恒的身份证买了两张去南陵的高铁票，和他前后进入安检，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陈述几句此行的目的：“老杨，你别一副斗败的公鸡相，我看到老潘在南陵中洋百汇消费，就觉得十分奇怪，他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平时去买东西，都是在万家欢小商品市场一类的地方，平时像中洋一类的地方连进都不进，最近竟然在里面消费。”
“这有什么稀奇，一个人去外地旅旅游散散心，去一些平时不常去的地方买买东西也正常。”杨至恒不以为然。
蔡姚稍稍放慢步子和一瘸一拐的杨至恒保持一致：“我上次和老潘去铭城看花艺博览会，他只买了两包土特产，其他的都没买。”
“我知道，因为那一次，你买了10袋特色土鸡，两个超大号吉祥物，还有两件连衣裙和一条裤子，他为了帮你拿东西，根本不敢多买。”杨至恒的爆料让蔡姚简直气急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杨至恒摇摇晃晃地站稳，不满地抱怨：“你别欺负残疾人，说两句实话就踩到你尾巴了？”
蔡姚彻底闭了嘴，跟着他进站。刚找到位子坐下，蔡姚就拿出一张纸，详细地跟他探讨起自己的地毯式搜寻计划。
杨至恒不客气地拿过来揉成一团，塞进面前的废物袋里：“别搞这些花花哨哨了，等到了地方，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蔡姚诧异于他的表现，他竟然还没听她的计划，就像是知道了潘渔舟的所在位置一样。
“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
“那你让我跟你去哪？”
杨至恒不语，靠着软靠背眯起了眼睛：“先睡一会再说吧，三个多小时呢，到地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杨至恒一路表现得惬意非常，可蔡姚的心依旧定不下来，一会儿翻看杂志，一会儿四处张望，在坐立不安中度过了三个小时，而杨至恒却呼呼大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后吃了一碟水果和一份杯面，轻轻松松地下了车，两人好像一个是来逃难的，一个是来观光的。
下车后已经是晚上八点，蔡姚一天舟车劳顿，加上休息不足，已经浑身困倦，而杨至恒此时好像精力正旺，租了一辆车带着蔡姚在南陵的街道中穿梭。
“咱们这是去哪？”蔡姚看着他一路带着她从高铁开进市区，楼房越来越高，地段越来越繁华，霓虹灯也越来越耀眼，忍不住问了他的打算。
“中洋百汇。”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你傻啊，他昨天在那买了东西，不代表今天还会去，他又不是大款，怎么可能天天去那种地方？”
杨至恒没有理睬她，继续指挥她驾车。
进了中洋百汇的大门，敞亮的灯光，热情的营业员和各种昂贵的消费品都扑面而来，杨至恒一脸淡定地朝前走，可蔡姚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你真确定他这会儿能出现？”
“试试那件吧。”杨至恒指了指货架上的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建议道。
“我没心思试。”蔡姚不配合，对于他这种纯粹逛商场的做派十分不满，“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别搞得这么生硬，让人一眼就知道咱们是来找人或者有其他意图，自然一点。”杨至恒的低声提醒，才让蔡姚稍稍降低了排斥感。
蔡姚不知道杨至恒搞什么鬼，让她从衣服、鞋子、化妆品一一试了个遍，末了还掏钱帮她买了下来，几层楼逛过去，潘渔舟是没找到，手上的袋子已经有七八个。
“你是不是耍我？”进了直达电梯后，蔡姚忍不住骂开了。
“我刚刚在你试衣服的时候，电话预定了两间宾馆客房，现在我们回去，明天早晨你7点钟起床，7点半到一楼餐厅吃早餐，8点钟我们正式出发，去翠竹山景区。”杨至恒的这套安排简直就像旅行社的导游，蔡姚差点气结。
“你别告诉我，老潘会在翠竹山景区出现。”
“有可能。”
蔡姚一夜没睡好，总是梦见潘渔舟被人打劫、被拘留、想不开自杀，一直到下半夜才算有少许睡意。酒店的床很舒服，这间华丽的酒店有面湖和面山的区别，杨至恒订了面湖的房间，夜里还能看到湖上波光粼粼，有游船划过，对岸的灯光交错辉映，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不过也正因为此，蔡姚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听到手机铃声，才知道已经7点钟了，她坐在飘窗上已经睡去很久了。
勉强洗漱和化妆，到楼下餐厅的时候，杨至恒一眼就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想吃什么去看看，这里的早餐特别齐全，尤其是蟹黄包、虾饺还有一些味道很好的三明治。”杨至恒今天的装束和昨天有很大差别，上衣是一件普通的淡紫色T恤，下面是轻便的长裤和运动鞋，看来果真是进景区的范儿。
“我早晨只喝白粥吃咸菜。”蔡姚放下包，起身去选餐。
“真是穷命，高中的时候，你不是早晨爱吃四马路的那家蒸饺吗？”杨至恒看到蔡姚果真拿了两道清淡的小酱菜，盛了一碗白粥，忍不住感叹。
“那家的老板在我大二的那一年，就出车祸去世了，之后那家店铺也不做了，早就吃不到那种味道了。”蔡姚说得几分伤感，低头盛了一小勺粥放在嘴里。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要拉我去白桦路的大头贴馆……”
“呵，那时候你怎么都不愿意去，然后我就哭，之后你终于答应了，可照出来的我，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杨至恒沉默了，将自己盘子里的汤包夹了一个递给她。蔡姚没接，只是低着头看着碗里。
“蔡姚……”
“杨至恒……”
两人一同开口让双方都愣住了，杨至恒礼貌地示意让她先说。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家里的压力，社会的压力，现在加上关征给的压力，你和潘渔舟的这一段很难维持，这些我懂，就像曾经你没接受我一样，我都相信你有你的苦衷。现在我不是逼你非要对老潘负责，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忙把他找回来，认认真真地说清楚，让他心里好过些，老潘人很傻，11天了，这一次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他躲到了别处去思考问题，那我想他一定已经将后半生都思考透了。”蔡姚认真地看着杨至恒，这一次甚至有恳求的意味。
杨至恒也同样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服务员不识时务地过来询问要不要收盘子。
“你刚才说的事，我都答应你，但是这几天，你得听我的安排，别走到哪都问一些傻乎乎的问题。”杨至恒帮蔡姚打开了车门以后，小声地提醒她，要不是眼角的上扬让他的表情显得柔和很多，蔡姚真的以为他生气了。
“我问什么傻乎乎的问题了？你做事神神秘秘的，又没向我透漏，我什么都不明白，就不能问问？”蔡姚不满，从包里拿出镜子查看牙齿上有没有饭垢。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今天的行程是翠竹山景区，开一半车，坐一半索道，剩下的路自己走。”
“这和找老潘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