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小刘美国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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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八周(下)(3)

又等了很久。我拿起烟,怕口气不好,叼着不敢点。

人一紧张尿就多,进去撒了几趟,洗了又洗。还是没来!真要崩溃了!打电话给刘早。他问,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搞这么久?我说,还没来呢,都说西方人最守时,看来也分情况。

正说着,门铃响了。来了来了!我慌忙挂掉电话,跳过去开门。

是一个金发姑娘,穿着白色的毛衣,个子不高,稍微有点胖。

她说Hi,我也Hi。

她看看我身后,再看着我,问,是不是你想叫一个姑娘?声音很甜。大大方方拿眼看人,一点也不躲闪。

是的。我一侧身,让她进来,挂面牌子在门外:请勿打扰!

她一边脱高跟鞋,一边说,太晚了,来了两趟,中途还被叫回去了。

我说,您忙。

闲聊几句,我恢复了平静。她用手一指,叫我躺到床上去。我乖乖爬上床,像个听话的小男孩。发觉这样有失国体,故意把脚伸直了些。她光脚走过来,像一只白猫(白毛衣的缘故吧)。一只手搂住我脖子,另一只手放在胸口,问,honey,你是日本人吗?

我差点没喷了,才发现原来刚刚憋着气。我说,不是,I am from China!

这只是一句问候,她对China没兴趣,问我要什么服务。我说Full Service。她说了个数字。吓得我坐了起来。

我说,你走吧!

Honey!What is wrong with you?她问。

两千美元!我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抖了抖。脑子里一换算,都够买辆二手车了。我说,你走吧,我没那么多钱。

你愿意出多少钱?她问。

我说,不需要了,你走了吧。电话里说好了150。

她立刻变脸,耸着肩,双手比划着,说150是叫过来的钱,服务费必须另算。那语气翻译成中文就是:没钱你丫叫什么,大晚上的寻老娘开心吗!

她说得越多,我越没兴致。当她说到“拿走150,还要出租车费”的时候,我彻底被激怒了。我说,你们的服务太差了,拉斯维加斯就是这样招待国外友人的吗?这叫欺诈、抢劫,understand?我气得跳下床去拿烟,还是没点。

她缓和下来,问我到底有多少钱。我也是气晕了,扔掉烟,找裤子取出钱包,扔在床上说,自己看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她打开我钱包,取出仅有的四百美元,说,OK,I can do it for you!

啊,我愣在那里。她把这400和桌上的150放在一起,已经开始脱毛衣了。

我望着那叠碧绿的美钞,盘算着那里面有刘早的150、季虹的200和我自己的200。我忽然想到,这事得趁早办完,否则笑话更大。我认真打量她,试图寻找优点,眼睛还是挺蓝的。算了,我想,就当做请个外教吧。

我问,你刚才说两千,现在怎么四百也可以?

她告诉我,服务取决于你的钱。一个小时400,只能做爱,不准乱碰。如果我给她2000,随便我怎么做。她说得如此轻松,配合着动作,像在教舞蹈。与国籍无关,她已经习惯了,这是她的工作,她的服务项目。她说她叫茱莉亚,家在赌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她是被男朋友带出来的。

我问,你为什么做这个?

为了挣钱啊,她说,挣钱是很难的。

你的眼睛真漂亮,我说。

谢谢!她说,专心做好吗?享受它,别问那么多!

她的脸上有雀斑,脖子与胸脯之间有很多斑点。相比之下,我显得细皮嫩肉。

手链当当响,她不肯摘掉,我看得入神,想起某人。我脑子里飞着一些短句:你在干吗?完成任务?我想让她兴奋些,手一碰,她立刻躲开,错开说,Some place you can not touch,service depends on your money,OK?

我立刻抽身出去,背靠着床头坐下,说,拿好你的钱,走吧!

她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来摸我的头。我躲开了。

你生气啦?她问。

我没生气,我说,你走吧!

我恨自己还不行吗?我恨自己怎么这么不讨人欢心。她贴上来,温柔地说,Honey,you have to finish。从小到大,总会有人对你说,你必须吃完,你必须做完,你必须工作,你必须取悦老板和老婆,你必须如何如何。

别人抱着你,Honey Honey地叫唤,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美妙,反而有一种挫败感,像罚失点球:都摆着让你射了,你还打飞了。

我看到皮球擦门而出,空落落的,打进了虚空。

她穿上衣服好看多了。刘早说过可以合影留念。我随口问了一下,可以和你拍照吗?她说要小费。我说,算啦,明天上飞机之前,我还想吃顿早餐。

她笑了,说,You are funny!Bye!

Bye吧!

狂卷赌城

怎么样怎么样?刘早问。

他一直守在电梯门口,上来过几个洋妞,不能确定是哪个。我哭着把经过告诉他。刘早怒了,你就应该叫她滚蛋,一分钱别给,看她怎么办。你呀还是太客气!550美元,太贵了。钱没什么,主要是这过程。

别说了!我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讲价那个什么什么——

倍思亲吧。过了会儿,刘早说,别伤心了,是我的错,在西雅图就该安排。你把她当个仪式吧,至少曾经进入了美国。我都还在门口呢。

你可真会安慰人,我含泪说,550啊,都够买个相机了!

别着急,刘早说,明天去赢回来。

为了转移伤痛,他给我讲某富二代在西雅图的经历。那边很多来自韩国,黑社会组织的,一批又一批,候鸟般迁徙。租好公寓,等待客人。跟看病一样,是要预约的。

你是不知道,刘早说,英文不太好,可那个服务,真是宾至如归。进门给你穿鞋,出门给你梳头,进出之间帮你洗澡。要说妇道,还是韩国守得好。

你去过?

听说,听说而已。有个笑话你听过没。在韩国,战前男人走前面,战后女人走前面。

为啥?

因为战后全部是雷区,女的走前面好排雷。

哈哈!你去娶个韩国妞吧。

找个女孩孝顺就行。别难过了,他支起身子对我说,那个枕头你都抱了半个小时,能不能别这样,我浑身不自在。这事儿确实很虚无,可你总忍不住要去想去做。明天我把赌技传授给你,把钱赢回来!

吹吧你。

再度虚无,我一晚没睡,看着阳光一点点走进房间。

退好房,坐在星巴克吃午餐。刘早开始传授赌技。

这几天,他一直在跟我讲怎么赌,我都没怎么认真听。现在听他分析下来,好像真有道理。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主要有两种玩法:玩心理和玩概率。

所谓玩心理,是指摸透赌徒的心理。别人在赌的时候,你睡大觉养精蓄锐,等到凌晨两三点,再去钓大鱼。专找那种赌疯了还在喝酒怎么都拽不下桌的墨西哥人。他们有两大弱点:一是算术不好,二是酗酒如命。跟他们玩********。敌糊涂,我清醒。先押小的,默记算牌,等获胜概率越来越大,再逐渐增加赌注。清晨时分,定杀他个片甲不留!此法优点是,不跟赌场玩,获胜概率大。缺点是,费时费心力。切忌头脑发热!

我说,也没看你赢嘛!

我这不是感冒吗?刘早说,多了不说,只要不碰到职业赌徒,一晚上赢个几百没问题。钓到大鱼就爽死了。

玩概率就简单多了。去玩大转盘,只押黑红或奇偶,先押10,再押20、40、80、160……一直翻倍押下去,只要赢了一次,前面的都回来了。先让别人当炮灰,当连续四次黑的,你上去押红的,从10押到1280是8次,加上前面4次,除非它连续12次出黑,否则你肯定赢。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是1/4096。从理论上讲,4096次才可能输一次。相当于你扔一个硬币,连续12次出现同一面。除此之外,每次都能挣10块。是少了点,但积少成多,已成江海。

这么说吧,刘早把咖啡拿开,用手在桌上画个大圈,这里有4096个坑,只有一个火坑,其他都是金坑,你敢不敢跳?

望着咖啡泡泡,我说,有点儿意思。是只有红黑或奇偶吗?不是还有0和00吗?

刘早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这我都考虑到了!0和00是赌场清场的信号。为了防止清场,当押到160的时候,你在0和00之间押上10块。比如押到320,在0和00之间押20。以此类推,堵死它的路,中了照样能拿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决定这个概率的是人和转盘。要是换人了呢?

对,刘早说,这是个问题。如果换人,概率被破坏了。这时你要果断停手,前面都不算,从头开始押。

我认真想了想,喝了几口咖啡说,照你这么说,一直这么押下去,人人都这么搞,赌场还不关门了?

错了!刘早说,赌场还是赢家。它是有上限的,10块的上限是2000,你玩到1280,不让你再往上押了。即使没有上限,当你玩上了4096次,只要输一次,之前挣的全部都必须吐出来!还是那句话:久赌必输。澳门赌王说过,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

那你怎么输了?

唉,刘早叹口气,我执行力不够,没耐心这么玩,总是临场变阵。你办事我放心。

我?我我我从来不赌的。

听我说兄弟,刘早说道,一个人要想改变什么,必须勇敢地面对。现在,你必须面对童年的心理阴影,勇敢地走向赌场。我就不信了!你马拉松都能跑完,丝绸之路都走了,还没毅力赌下去吗?

咖啡在我手中晃动。

起来!刘早掏出200美元说,这钱我不能直接给你,你去把赌资换成嫖资,昨晚输掉的,今天挣回来!

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是2点,6点的飞机,还有4个小时,真的可以赢回来吗?

走进赌场,我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换好筹码找个地方观察。

这里有五张大转盘。赌徒千奇百怪,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下至黑人小痞子。看到一个华人,一次赢走4万多美元。他不是技术型赌法,而是全凭祖上的运气,撒上几千的筹码,其中1000多翻了35倍。他扔了200给庄家做小费。还有几个黑人,挽着****小蛮腰的女孩,每赢一次就舌吻一下。有个白人女孩,看着挺文静,一赢钱就跳到男友身上去,酒洒到了我脸上。

刘早说,时间不多了,你看到连续12次的吗?

确实没看到,顶多连续8次。我壮着胆子走过去,怯生生地投下第一注,从2美元开始。我这点钱,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管自己的那一份。

刘早不参与,坐在老虎机那儿抽烟,面带微笑,像尊青烟缭绕之中的菩萨。每次赢钱我都交给他。很快,筹码越来越多,兜里都塞满了,他不得不去换成100面额的。

是这样,押小的没什么。当你押到320以上,心跳骤然加速。这时小球似乎存心不紧不慢,在转盘上清脆地跳动着,当它停在某个数字上,你不由惊呼起来!发觉自己失态,慌忙收敛,脸膛早已滚烫。

在刘早的指挥下,我在五张赌桌之间奔跑,打起了游击战,赢了就走,绝不恋战。我时而紧握筹码,盯着显示屏,表情专注而镇定,像个正在高考的学生。时而猛扑过去,在人墙中伸出一只手,完成致命一投。转盘转动的时候,我把筹码捏出了汗,时刻准备翻倍往上押!

等一下!刘早拉住我,抽根烟,算算有多少了。

从2块开押的,已经收获了800多!

我拿起筹码,吹了一下,放到耳边,像听银元那样有个响。

怎么样,刘早说,赌来的钱就是爽吧?

还是太慢了!我看着筹码说,把这玩意带回去仿造。咱们iPhone都能山寨出来,造个筹码岂不是小儿科?

对呀,刘早也拿过来研究,比造美钞容易多了,下次造它一千万,在拉斯维加斯消化掉。

只剩半小时了,我决定从10块开押。一会儿工夫,刘早过来扯我,赶紧的,赶不上飞机了!我打开他的手,喊,再玩最后一把!

快点,还要登机呢!刘早急得直跳。

再押一次!我喊。

最后是刘早把我拖走的。

没命往机场奔。在车里平分了赃款,握了一下手,庆祝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嫖资是回来了,内心的创伤只能用时间去平复。

还不是一个航站楼。他是3号,我是1号,他飞西雅图,我去旧金山。

根本没时间道别。我背包往里冲。在最后一刻登上飞机。关掉手机,擦着汗,飞离赌城的瞬间,突然特别难过,心里扯断了什么。这一别,又是很久。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我们相隔的,岂止是山岳,还有茫茫太平洋。

这八年,我娶妻生女,他还在自我放逐。这八年,他家道中落,我家破败不堪。这八年,我们的父母都离了婚。所谓世事浮沉,相逢一笑。聊了八天八夜,还是没说够。未来的日子,将要重新上路,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早早,其实你早应知道,这是条不归路。虽然你不会回头,我还是想说一句:倦了,记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