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鱼跃的蛟龙般从酒馆二楼飞跃了下来,一柄青碧色的剑在空气中发出一阵轻啸,院中忽然就多了一蓬青碧色的日光朝那些拿着兵刃的商人头上罩下。
这个人自然就是袁子卿了。
二楼窗户处的袁子卿原本是想看清院子中还有没有埋伏着的敌人,他还盯着另一个人,那就是屋外弹琴的相命师,那相命师见了院中的打斗,仍然是淡然的坐在院中弹琴,连看也不看一眼打斗的人,但院中的局势变化太快,他已经不能不出手了。
那一蓬青碧色的剑光似乎无处不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袁子卿落下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倒下了三个人。
原本围攻骆驼旁两个少年的杀手见突然飞出了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转眼间三名同伴便倒在了他的剑下,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才是他们必须先解决的大敌,于是大部分人都转而朝他攻来,只有三四个人依然在攻击那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此刻负了伤,更是处处受制,蹋思吉也忙跃下来,出手帮忙。
袁子卿自从领悟了无风剑法后还未正式的与人过招,今天他正好想试试看这无风剑法到底怎么样,攻击他的人虽多,招式也狠毒不要命,但论起武功和内力,都算不上高手,他索性将步子慢了半拍,却还是觉得那些的攻势慢的像九十岁的老太太,他的剑只需要随随便便的伸出去,便能取他们性命。
他以为是对手太慢了,其实只是他领悟了无风剑法之后,再看人的攻势,便已经很容易看清楚来龙去脉,自然是觉得慢,而没有了固定剑法的约束,他每出一剑,都是干净利落到没有一丝多余,招架起来,自然很难。
弹琴的相命师见袁子卿出手,目光便再未从他身上挪开一分,慢慢的,他手上的琴声一变,婉转脱俗如高山流水,悠扬自在如山涧清风,倒是暗合着袁子卿的剑风一般。
桥对岸的萧梁原本不想再出手,这时见了杀入人群中如闲庭信步的袁子卿,忽然斗志又起,伸手从背后取出三支箭,搭上了弓弦。
袁子卿正打的风生水起,忽然感觉有尖锐的风吹到了耳边,他料到是萧梁的金芒箭袭来。
第一支箭设想他的头顶一尺处,第二支箭直取他的胸口,第三只箭直取他的小腿,这样,他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还是弯腰,都躲不开三支箭,因为这三支箭是一起射来的。
他却身形不动,任由头上的那只羽箭飞了出去,只是伸出脚,踏了一脚,这一脚踏下,竟然将萧梁射来的向下的一箭踩在脚下,他手中剑势不停,这踩掉这一支箭的同时还出手伤了想趁机攻上来的两个人,他左手手腕翻飞,忽然出指如电,在那射向胸口的箭上弹了两指,那只羽箭忽然就改变方向,竟然朝弹琴的相命师飞去。
相命师心头一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我玩?随手甩袖将那只羽箭收到了桌子上。
萧梁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死在他这三支箭下的人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多少高手中的高手。
这时,他忽然发现院子中的袁子卿不见了,围攻他的人都慢慢的倒了下去,他面色一变,忽然看到袁子卿的身影已经快到如朦胧的云雾一般,飞速朝他这边过来,转眼已经上了竹桥。
他手上却不慢,转眼间就朝袁子卿射去七箭,一箭比一箭快,一箭比一箭角度刁钻,这是他的一手绝技,叫做“七星追日”。
袁子卿见那第一箭如流行坠地般朝他眉角射来,不禁替萧梁叫了声好,他眉头一侧,躲过了这一箭,继续朝前疾行,这时第二箭已经来了。
萧梁的第二箭是射向他的脖子,只是这一箭还没到他的身前,便被他的剑挡开了,他又迈出几步,已经到了桥中心,那只骆驼还在桥中心站在,没有人牵它,它也没想过主动走上一步。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冷紫陌一声惊叫,一个锦袋从他头上飞了过去,朝桥那边的红头发女人那里飞去。他自然认出来那人是血罗刹。
原来,冷紫陌和只剩三只手指头的修罗刀打得难分难解之时,隐藏在人群中的毒华佗突然朝她射出一支毒针,那只毒针准头偏了点,并未射中她,但是她一愣之下,身形一顿,被伺机在旁的三更鬼出手,一把抓掉了她挂着腰间的锦袋。
三更鬼抓得那只锦袋后,不敢停留,拔腿欲走,却不料蹋思吉追了过来,冷紫陌也扔掉三更鬼欲夺回她的锦袋,他在冷紫陌手上吃过死亏,这时不敢恋战,正好见桥对岸的血罗刹已经将刘浩打倒在地,一把便将那有点重量的锦袋朝桥对面的血罗刹扔去。
刘浩毕竟不是血罗刹的对手,百招后还是被血罗刹逮着机会,一剑砍伤他拿剑的手,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砸在山崖上又撞回来摔在地上,守在骆驼旁的另一少年还待去救刘浩,却被她一刀砍断脖子,她正准备去杀了刘浩,这时听到三更鬼唤她,只好把他丢在一边,去接那只锦袋。
袁子卿并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见冷紫陌如此在乎,觉得那锦袋定然对她而言很重要,他自然要替她抢回来。
于是,他脚在那只骆驼背上踏了一步,身形一转,竟然箭一般朝那锦袋飞去,但三更鬼看到了桥上的袁子卿,手上的力道用的很足,那锦袋飞得很快,袁子卿追的虽然快,却还是差那么一臂之远。
眼看着血罗刹就要拿到那锦袋了,他灵机一动,流云剑一抖,一剑朝那锦袋挑去,竟打算用剑将那锦袋挑回来。
就在这时,萧梁的第三只箭到了,他自然不能容忍袁子卿在他眼皮底下得手,一剑便朝袁子卿握剑的手射去,袁子卿已经挑到了锦袋,但萧梁的射日箭来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将锦袋挑回来,这时,他只好将剑退了一分,萧梁的那支羽箭便没有射中他的手。
但射日箭的力道太大,那支破空而来的羽箭打在他的流云剑上,他握剑的手一向很稳,这时也被那支箭射的一抖。
就是这一抖,那只锦袋忽然方向一变,飞出竹桥,朝忘川下坠去,转眼就不见了。
袁子卿望了一眼坠入忘川的锦袋,不禁楞了一下。
但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萧梁便抓住了,他的第四箭和第五箭已经同时射来,袁子卿因为刚刚的一愣脚步已乱,已经失去先机,被萧梁的箭挡住去路,再也前进不了一步了。
袁子卿此时进退不得,已经完全被萧梁的箭压制住了,这时,弹琴的相命师,忽然手腕一抖,拨琴弦的手指忽然加速,琴声陡然一变,在桥上的袁子卿觉得耳边忽然琴声一震,萧梁的射来的飞在空中的箭就忽然也顿了一顿,他只需要这一顿就足够了。
只需要那一顿的刹那,他的剑走如龙蛇,瞬间便将那两箭挑飞了,身形再不停留,朝桥那头奔去。
萧梁一惊,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古怪的琴声了,因为袁子卿再近一点,他的弓箭就发挥不了作用了,于是,第六箭再不犹豫,这一箭他用了巧劲,那支箭飞出去的轨迹并不是固定的,反而是呈诡异的弧线型。
袁子卿见第六箭过来的角度很偏,他一边朝前奔一边纳闷不已,因为这第六箭看起来根本不会射到他身上来,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萧梁射歪了。
但是,他很快就后悔自己的判断了,因为那支看起来要从他头顶飞过去的金芒箭,竟然在离他差不多一米时陡然弧度一降,朝他头顶天灵盖落下,他陡然猝不及防,再躲开已经很难,无奈之下,他只得手腕翻转,流云剑翻飞如盾,遮挡在头上,希望挡住那一箭。
好在他危急之下的反应还算快,千钧一发之际,那支诡异的羽箭一下子“钉”在了他的流云剑剑身上,这也亏得剑是流云剑,要是一般的剑,怕是该被钉穿了吧,射日弓下的金芒箭威力无边,仿佛晴空里的一道霹雳砸在他的头上,他握剑的手被那股泰山压顶般的力砸的一松,害的他的头被流云剑的剑身狠狠的砸了一下。
但是,头上被自己的剑砸的肿一个包总是要比萧梁的金芒箭射穿一个洞要好的多,袁子卿深吸一口气,脚步不停,继续狂奔,眼看着就要踏桥而过了。
这时,萧梁的第七箭终于来了,那支羽箭刚刚射出时看起来并不快,但袁子卿却看出来那支箭上灌注了巧妙的内力,羽箭刚刚出弓时不快,射到空气中以后却越来越快,他刚刚被萧梁的那一箭砸中头后,好胜心起,不禁也想出出风头,一挫那萧梁的威风,身形忽然加快,长剑一抖,逍遥真气于体内运转到手上,再灌注到那一柄青碧色的剑上。
此时,阳光下,那柄青碧色的剑上忽然泛起一丝白,是冬至初到天亮时野草芒上刺眼的霜冻的白,是挑动灯芯烛火猛然跳起炸开的火光的白,是暴雨过后阴霾的云层陡然破开透出第一缕阳光的白,那种白,是一种温润涌动聚集后蓄势待动欲劈开天刺穿地的力量。
萧梁没想到天下还有人敢用一柄剑同他射日弓射出的金芒箭一阵锋芒,不禁大吃一惊,但吃惊之余,他那张紧绷着的冰冷的脸上,突然泛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是志在必得正中下怀的笑容,因为他觉得,袁子卿这一举动,无疑是自寻死路,这一箭,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