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铜雀惊夜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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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问到抉择是难题

许昌今夜的天气不错,天空晴朗无云,月亮又大又亮,照的这偌大的许昌城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细细的银雪,这样的天气其实是不适合杀人的,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样的天气,太容易暴漏行踪,可是无影剑没办法,必须是今天。

无影剑坐在院子中静静的擦他的剑,每次任务前,他总是习惯一个人静静的擦拭他的剑,因为他觉得这样自己的心会格外安静。

然而今夜,他却始终安静不下来,心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是不祥之感,又似乎是一种别样的伤感,他的心总是内心平静如水的,他做杀手也不是一年两年来,本不该让自己在去执行任务前有任何的心绪波动的,可是今夜,这一地月华凉白如雪,不知怎么心头就如初春第一缕的阳光一般,融化了一丝寒冰下被冻住的河水,那水刚刚融化一滴,便会有第二滴跟着融化,接着是第三滴……

他现在只希望在冰河融化泛滥之前,可以早点结束今夜的任务。

血罗刹从屋中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块红豆酥,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血罗刹很喜欢吃怀安巷子口那家苏记饼铺的红豆酥,没事的时候常常买来和他一起吃,血罗刹小口小口的吃那巴掌大小方块形的红豆酥,也不看无影剑,血罗刹不说话的时候无影剑也不说话,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血罗刹的红豆酥吃的很快,无影剑每次都吃一点点等着她吃完,再把自己的那块给血罗刹抢去,这次也不列外,血罗刹接过无影剑递过来的红豆酥,这次却没有吃,只是望着无影剑,片刻后却叹了口气,慢慢道:“小时候很想吃红豆酥,可是连最便宜的那种都买不起一小块,后来买得起了,再贵的也买得起了,却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味道!”

江湖上的血罗刹,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可是今夜的月光下,她却温柔的如邻家少女一般,无影剑答道:“有时候,得不到的总是很美好,得到了的却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血罗刹道:“那么,你说我们心中所想要的自由呢?会不会也是得不到的时候在骚动,得到了就会有恃无恐的满不在乎?”

无影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想了会,然后他问:“那么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血罗刹道:“当然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费劲心思瞒着曹丕打那袁氏宝藏的主意了,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当然,你说过,你会和我一起,是这样吧?”

“嗯,是的!”无影剑一边答应一边继续擦剑,他的话本来就少,这样的话更是少之又少。

“曹丕说今晚若是我们能杀了那人,他就会还给我们自由,这是多好的机会,这天底下,应该就没有你杀不了的人吧?你的剑那么快,没有人挡得住你的暗杀的!”血罗刹多无影剑手中的剑非常信任。

无影剑已经擦完他的剑,他的剑,每天早上擦一次,晚上擦一次,任务前擦一次,这些都成了他的习惯,他看了一眼那光可照人的剑身,冷冽的月光映的他的脸也冷峻萧瑟,他想了想,说:“有两个人我是不杀的!”

血罗刹好奇的问道:“那两个?”

无影剑把剑插回剑鞘,认真的道:“一个是你!”

“还有一个呢?”

“那是一个奇怪的少年,他的脸,我永远忘不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无影剑说的一脸认真,顿了会,接着道:“还是我的知己朋友!”

血罗刹看到无影剑眼中闪着孩子般的纯真的崇拜,那该是对那个人的仰慕吧,心中顿时泛起一丝酸意,她也玩心顿起,一板一眼的望着无影剑问道:“那么,在你心里,我和他谁比较重要?”

无影剑被问得一愣,在血罗刹面前他一向老实巴交,只好老实回答道:“两个都重要!”

血罗刹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不行,一定要有个比较,要是我们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人,你选谁?”

无影剑抱着剑,看着一地的月光,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这时候三更鬼走了过来,他本来专门负责情报之类的工作,耳朵自然好使,听到了血罗刹的话,便戏谑的调笑道:“选择什么?”

血罗刹脸上的柔情和醋意马上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冰冷冰冷的杀气,她没好气的白了三更鬼一眼,骂道:“没什么,让你去打探消息,都弄清楚了?”

三更鬼见血罗刹又严肃起来了,只好认真回答道:“嗯,都打听清楚了,我已经让毒华佗在那里布置呢,我派去三批人潜入庄内刺探,除了我,他们都死了,不过好在让我摸清楚了庄子里的情况!”

血罗刹道:“那还不快说!”

三更鬼接着说:“曹丕要我们杀的那个人果然就是我们在江南遇到的那个人,他现在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在一间把守紧密的房间里面昏睡不醒,他将会在屋子里面睡一天一夜,过了今晚就会醒过来,今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那张脸我现在想起来还害怕,他当时就突然扑通一下从天上掉下来,差点砸到我,还满身是血,你们两个是没看见一地的碎胳膊碎腿,那真是一个魔鬼啊,要不是看着他他在那里不知死活,你再给我一百条命我也不会愿意去杀他的。”

血罗刹并没有经历过江南的那一页,但是他见过修罗刀断掉的手指,知道今夜的任务自然还是很凶险的,但她却并不慌张,这也是她之所以会成为无归堂的堂主的原因,因为她总是很冷静,而且她很有头脑,她的计划,几乎没有失败过。

“我吩咐的都安排好了?”血罗刹问道。

三更鬼点点头道:“嗯,都安排好了!我看曹丕派来的那名叫追魂爪的那名仆人武功看起来很高,至少内力很强,我亲眼看到过他一抓捏碎一块方砖,这要是捏在人的喉咙上,定然是当场毙命的!”

为了今晚的任务,曹丕还派了一个人来帮助他们,是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名仆人,名叫阿福。血罗刹制订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以确保万无一失,曹丕专门派了一个据说是能帮助他们的人来协助他们。

血罗刹抬头看了看月色,今夜的月色实在是太明亮了,即使穿了夜行衣也还是太容易暴露行踪了,所以她在等时间,她准备在四更的时候行动,四更的时候夜色会稍稍偏暗,容易掩藏行踪,而且,四更天的时候,是人睡得最沉,最昏沉的时候,是最适合暗杀的时候,现在刚刚三更天,他们还需要再等一小会。

“你看,这地上的月光,是不是有点像覆盖上了一层雪?”三更鬼没来头的冒出这么样一句话来。

血罗刹看了看,觉得确实像,她小时候是在闽南长的的,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学,所以并不是很在意,倒是无影剑,看着这一地月光,倒想起了三年前一幕,那夜的大雪,还有雪后的月光,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今夜心中会隐约情绪起了波动,原来是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就在这一恍惚之间,他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人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边穿过,朝身后的屋子进去了,他面色一紧,人未起身,剑已出鞘,一扭腰身,人便已经像出弓羽箭一般飞射了出去,血罗刹和三更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无影剑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屋子中,他的剑,搁在一名小厮打扮,留着小胡子,面色猥琐的中年男子身上,那男子并不慌张,反而缓缓的转身,面露赞许之色道:“无影剑,果然快到无影,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你!”

三更鬼和血罗刹赶了进来,竟然有人能趁他们不注意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旁掠过,这让两个成名杀手心头很不是滋味,既是因为自己没有发觉的不好意思,也有一丝恐惧,这样的人若是刚刚突然像他们出手,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三更鬼看了那男人一眼,总算松了口气,忙对无影剑道:“这边说曹公子派来帮助我们的追魂抓阿福先生,大家都是朋友,误会误会!”

无影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面目猥琐的男人眼睛里波澜不惊的写满了阴险,倒是个不好相处的狠角色,他一言不发的收了剑,放开那人,仍然走了出来,坐到刚刚的位子。

血罗刹也跟了出来,留下三更鬼在屋内和那阿福闲扯,她也坐回刚刚的位子,两人又是不发一言的静坐了一会,血罗刹忽然道:“对了,那件事,谢谢你了!”

无影剑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是擅自派人去江南截取藏宝图的事情,但是血罗刹只是把原因归咎到对袁子卿的刺杀上去,这是她擅自做主的事情,藏宝图的事情她和三更鬼他们商量好了,并没有告诉曹丕。

曹丕对于菏泽的事情原本就不满意,但他知道主要原因在于张辽的反戈一击和陆成手下的不守规矩,虽然陆成把责任推到无影剑不听他指挥带回银子,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带上银子,无疑是死路一条,所以也只是厉声训斥了无影剑几句,他看到了陆成和无影剑他们的不和,心头反而有一丝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些人的不和,他们和了,他反而感觉不安,所以他斥责无影剑,就是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去。

反倒是江南的事情,他嗅出了危险的成分,无疑,血罗刹打江南小镇袁子卿藏身之处的主意,定然是不单是为了杀他,一定是他们也从哪里得出袁氏宝藏的事情的消息了,这倒是让他很不满意,这表现,这一批杀手已经等不及要自由了,这是反叛的迹象,他不能不防,所以,他当时是准备借这个机会处死血罗刹的,但他没想到的是,无影剑替血罗刹将责任揽了过来。

无归堂中,无影剑的武功是最高的,他见过无影剑的剑,他认为这是可以媲美袁子卿剑法的一把剑,现在他还需要他,他需要他为他在合适的时候杀了袁子卿,所以,他杀不得,只好卖了个顺水人情,饶了他一次。

并且,为了今夜他们不起异心,他还许诺,若是他能杀了袁子卿,他便会放他和血罗刹离开,血罗刹信以为真,她却不知道,曹丕对于这件事情,是留了两手准备的,要么无影剑死,要么袁子卿死,至于到底是谁,他并不关心。

无影剑看了血罗刹一眼,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反正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但我感觉他对你已经起了杀意,虽然我早知道他不过把我们当做夜壶一样的工具,要用的时候是香的,用完了之后就是臭的,总有一天他会对我们下手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起了杀意,也许,是拿宝藏的事情激怒了他吧!我总觉得,他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的多!”

血罗刹不以为然的道:“不会,这个宝藏才秘密,三更鬼得来的也巧合,他是在岁晏山庄的湖水中潜藏着的时候听到的,我们更本没有告诉他,他肯定是看重你的武功,所以卖你人情,这一次我们要是杀了那什么七公子,他就会刚还我们自由,真是好机会,你说是吧!”

无影剑望了望头上的夜空,银河北移,月落西庭,时辰差不多了,点点头道:“嗯,希望如此!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

血罗刹喊出三更鬼和阿福,四人整理下行装,悄悄跃出院子,向东潜行而且,无影剑放慢脚步,故意走在他们后面一点,临到行前,他心头的异样之感反而更强了,他强压住泛滥的那一丝情绪,安慰自己,只要今夜杀了这人,一切都会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今夜他要杀的,却是他以为在没有见面机会的,他的两个不杀之人的一个,他的朋友,他心中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