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无遗贤?”一个硕大的问号也萦绕在李光弼的脑海之中。一个笼罩在朝廷、盛世头上的看似美丽的光环,不知要耽误多少读书人的前途,不知那些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含辛茹苦的莘莘学子们听到这个结论后会有多寒心。自己是行伍出身、将门之后,如果浑浑噩噩的生活在父母的光环之下、游手好闲、飞鹰走马、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应该是衣食无忧。但是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才俊,如果仅凭门第关系了此残生的话,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他本来就是一个军事奇才,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名师的指点、宿将的提携,他的军旅之途应该是一帆风顺的,用王忠嗣的话说,将来独当一面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他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赳赳武夫,他最仰慕的就是被供奉在凌烟阁的那些功臣,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自己将来也可以出将入相。
可是,李林甫给天下文人开的那个玩笑让他的希望再次破灭!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于完美的人生容易招来不速之祸,人生总是有些缺陷才不至于招人嫉妒!才算是完美的人生!”怀素和尚那句至理名言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也许,就在此时,自己人生中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成了一生中永远的遗憾!
“光弼啊!将来天下有变,能够支撑危局的人非你莫属啊!”王忠嗣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似乎对他寄予了无限希望。
就连安思顺这些深受皇帝赏识的人物也把他当作了一只绩优股·······
就在他告别了李白、高适等人离开“神仙醉”酒楼之时,曾亲眼目睹了那位被高适说的神乎其神的安禄山。
当他把目光投向这位大胖子之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甚至还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只见那具肥硕的躯体沉沉地压在一匹健壮的五花马身上,即使是一匹体格健壮的五花马在大雪纷飞的严冬承载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也会汗如雨泼。也许是出自于对战马的一种怜爱,李光弼在心中暗暗骂道:“用战马来拖这种不知珍惜马屁的人,简直就是畜生在做贱牲口!”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骂道,再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那位被高适等人贬得一无是处的大胖子,南瓜似的大脑袋上好像被人摁进去了两颗黑葡萄似的,不知女娲娘娘在造人之时是否用错了材料,这样的搭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似乎都不怎么符合人类的审美观。再加上那张随时挂着笑容的“人皮”,笑起来之时,两颗葡萄就会被一条黑色的波浪所掩盖,总是给人造成一种严重不协调的感觉。大概是长得太胖的缘故吧!就在他笑的同时,整张脸的肌肉就会上下抖动,把那个看似“小巧玲珑”的鼻子给淹没了!最让人烦的就是,在这个“小巧玲珑”的鼻子下面却长出了一张说什么都会让他的上司感到心旷神怡的小嘴,任何话语,只要从这张小嘴里一过,就会变成天花乱坠的乐音!让人听了无比舒适!再往下面看,和他的脑袋相比,就让人感到更加不协调了。因为他的肚子的体积是常人肚子体积的三倍,骑在马背上,肚子上下垂的肉完全覆盖在马背上,让人看不清楚马颈上的鬃毛!,四肢又短又粗!这哪里像人啊,地地道道就是一个“肉球”!
马背上的那位胖子似乎十分得意,倒像是科举考试中了状元游街一样,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京兆府的衙役们高举着“回避”、“肃静”两块牌子为他开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闪向两旁,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大路两旁,用好奇的眼光望着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倒像是见了天外来客一般。一见京城的百姓如此好客,马背上那位仁兄越发得意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双手不停地向两旁的人群打招呼,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在欢迎他似的!当他的眼光投向李光弼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如芒刺在背,额上不禁渗出了一丝丝冷汗。他感觉到了李光弼的眉宇间隐隐露出一股冷峻的杀气,给他造成了一种不怒自威、望而生畏的压抑!
也正是由于那次会面,李光弼便对这位被高适贬的一钱不值的安禄山有了新的认识,殊不知,他们二人的生命的交集才刚刚开始!
大明宫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做了二十多年太平天子的李隆基并没有因为白天的忙碌而显得疲惫不堪,反而是精神百倍!但是,进入中年以后的他似乎已经厌倦了厌倦了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君临天下,高处不胜寒的生活,他也是一个人,作为最高统治者,他可以,他也必须尽量站在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接受来自于不同人的声音,接受臣子对自己的批评和建议,曾经说出了这样一句或:“吾身虽瘦,天下必肥!”自己时时刻刻为天下百姓着想,可是自己一肚子的心里话又能向谁诉说呢?进入耳顺之年的他似乎有点不怎么爱听不顺耳的话!昔日的宋璟不正是因为固执己见、直言犯上而被罢免了宰相的职务吗?张九龄擅长文辞,掌握了劝谏的艺术,才能够在执掌大唐中枢十年之久。但是,再委婉的劝谏也是对自己过失的一种批评,再动听的批评也是对自己行为的一种修正。此时的李隆基似乎对自己取得的成绩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对那些昔日十分在意的劝谏已经熟视无睹、见惯不怪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能对他的成绩进行肯定,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寂寞,有人能够在艺术上与他产生共鸣!他急切需要一个知音!
“唉!”望着龙案上堆积的一本本奏折,李隆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启禀万岁爷,汝阳王李琎求见!”高力士急冲冲地跑进了含元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差点绊了一跟斗。
“哦!”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惊慌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圣上,现在亥时已过!”李隆基脸色变化之快让这位伴随他二十多年的高力士也变得满头雾水,“是不是要汝阳王明日再来觐见!”
“啊!”李隆基大吃一惊,“亥时已过?依琎儿的性格,不至于会在半夜三更前来打搅朕的,难道是······”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了李隆基的心头。汝阳王李琎是是宋王李成器(李隆基的大哥)的长子,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为人豁达、富有才干。只不过被当年李隆基那句“琎儿倒是与年轻时候的朕十分相似”话吓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过问朝政,终日混迹于长安酒肆之中,与李白等人并列于“饮中八仙”!此时他前来,必然是重病在身的李成器出了什么问题,李隆基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连忙对高力士喝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宣!”
但是,今晚的李琎并没有喝酒,而且神色忧郁异常,刚刚进入含元殿,就急忙跪在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道:“皇上,我父王他······”
“琎儿,难道皇兄他······”李隆基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李琎的神色证实了他的担忧。
“嗯!”李琎紧咬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朕明白了!”李隆基两步跨下台阶,急忙朝殿外走去,“力士,传旨,移驾宋王府!朕要前去视探皇兄的病情!”
果然不出李隆基所料,宋王李成器已经到了日薄西山、岌岌可危的地步了。整个身子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吃力地坚持着。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
“皇兄!皇兄!三郎来了!”一进宋王府大门,李隆基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迅速跑到了李成器的病榻之前,“朕知道,你还是放心不下三郎,你一定还有很多话要对三郎说!”
如果说历朝历代的皇子之间都是一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关系的话,那么李隆基和李成器二人之间可谓是例外。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直到李成器病危之时,都始终站在同一战线上。当年武则天称帝之时,他们的父亲一下子从龙椅上摔了下来,成为了武氏家族排挤的对象,兄弟二人跟随父母远居乡下,深入民间,过着那种“落毛凤凰”般的日子,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兄弟二人便行成了一种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关系。只不过,兄弟二人在性格上各有差异而已,李成器内敛,李隆基外向。但迥然不同的性格并没有影响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昔日的武则天曾经说过:“成器持重守成,将来必是宰相之才;隆基器宇轩昂、且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将来必然不会居于人下!”就是听到祖母对自己兄弟二人做出这样评价之后,李成器并没有因此而对弟弟产生丝毫妒意,反而因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弟弟而自豪。在平定韦后叛乱,把唐睿宗重新扶上龙椅之后,当睿宗因册立太子而发愁之时,当文武百官担心是否会重演“玄武门事变”之刻,还是李成器主动站了出来,以高风亮节的姿态把太子之位让与了平定韦氏之乱用功的李隆基。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李隆基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子。李隆基对自己的大哥也是敬重有加,他常常对自己的子女说道:“朕的天下是大哥的天下,只是因为他的高风亮节,才有朕的机会!”所以,无论是在大明宫中,还是在宋王府里,在李成器面前,李隆基都是以“三郎”自称,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
听到李隆基的声音,李成器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赞许的神色。“微臣感谢皇恩浩荡!”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微臣非常高兴······能在·······有生之年看······看到我大唐的······的又一盛世。皇上英明神武·······天下······天下归心,远可比·····可比尧舜,近可比······可比太宗·····太宗文皇帝!臣······臣甚感欣慰!”一见到李隆基,李成器一下子来了精神,竟说了这么多话,最后竟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郎惭愧,若不是皇兄谦让,三郎何至于有此一展才华的机会!若是皇兄在位的话,以皇兄的才干,如今的局面何止比目前好上一百倍?”
“皇上过谦了!微臣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皇上执掌天下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微臣······微臣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况且,微臣体弱多病,恐怕······恐怕承受不起这幅担子啊!”李成器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气息是越来越微弱。
“慢慢说!慢慢说!皇兄,你可要保重贵体啊!”李隆基坐在病榻上,轻轻地扶起了李成器,右手在他苍老的脸庞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好像是在替他这位大哥减轻病痛的折磨。
“唉!不······不行了!你我君臣今日一见,恐怕······恐怕就要成永诀了。微臣有一些······有些肺·····肺腑之言,今日不说,恐怕······恐怕来日······来日机会不多了!”李成器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嗽也是越来越剧烈。
“皇兄何出此言?”一听到这句话,李隆基浑身一震,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三郎愿大哥善保贵体,来日大唐江山可少不了你这位大唐的周太伯!来日你我二人共治天下!力士,快传御医!”
“没······没用了!”李成器吃力地摇了摇头,“微臣的身体微臣自己心中有数,要活过子时恐怕······恐怕都是一个奇迹!皇上,微臣也是行将就不之人,有些话恐怕不太动听,但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皇上觉得微臣的话不动听,就·······就权当是······是一个死人在胡言乱语!”
“三郎愿意聆听皇兄教诲!”李隆基紧紧搂住了李成器的病躯,眼中噙着泪花,点着头说道。
“微臣对皇上的成绩感到自豪!微臣也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骄傲!但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微臣希望······希望皇上在事业的巅峰时刻仍然······仍然要保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将我大唐推向第三个盛······盛世!”李成器似乎从李隆基的脸上觉察到了什么,说这些话之时,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了!
听到李成器一席话,李隆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几年来进取之心锐减,满足于现状这些心态怎么就被自己的大哥哥看了出来,看来,若是大哥在位的话,所取得的成绩必定不会亚于自己的!“三郎定当谨记皇兄的教诲!”
“好!好!”李成器脸上的凝重之色舒缓了许多,露出了笑容,紧紧抓住李隆基的双手也慢慢地垂了下去,双眼缓缓地闭上,神色安泰的躺在病榻之上。
“皇兄!皇兄!”李隆基轻轻地摇了摇李成器的身体,原本噙在眼中的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撒落了一地······
“父王!”李琎看见李隆基的神色如此黯淡,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失声痛哭起来!
李成器、李隆基兄弟二人自由患难与共,在诸武强盛的时代和韦后专权的时代,他们都是落毛的凤凰,过着那种仰人鼻息、受人冷落的生活。在蔑视、监视、甚至仇视的眼光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正是由于这样的生活环境,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才在真正意义上超越了皇室内部的刀光剑影的争斗,是真正意义上的手足之情,而且是相当真挚、相当纯正的手足之情,生在帝王之家,同为皇子,却没有围绕那张龙椅进行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相互谦让。李隆基最敬重兄长的淡泊、恬静、与世无争;李成器最欣赏李隆基的胆识、才干与魄力。所以,无论在那一次血腥的宫廷斗争中,他们兄弟二人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并肩作战。就是在当年太平公主专权,和当时身为太子的李隆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太平公主曾经就想拉拢李成器来对付李隆基。即使是面对皇位的诱惑,李成器仍然没有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李隆基一边。今日,李成器一去,怎能让重情重义的李隆基不悲痛。
“皇上!请节哀!”高力士也在一旁拭着眼泪,低声说道:“宋王爷这一去,还得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啊!”
“好!好!好!力士,传朕旨意,明日罢朝,全国服丧三日。满朝文武明日到宋王府吊唁。宋王的丧礼安按帝王规格来办!”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李琎一听,连忙跪在地上请辞,“能受到皇上如此礼遇,父王也能含笑九泉了!怎敢僭越,受如此大礼!”
“琎儿,快起来,朕意已决,绝无更改之理!当今天下乃是你父王谦让给朕的,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的朕!他享受帝王的待遇也是应该的!”李隆基的态度十分坚决。
“王爷,圣上与宋王爷情深似海!你可千万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啊!”高力士也在一旁劝道。
“这·····”李琎一头雾水。
“李琎听封!汝阳王李琎袭封宋王爵位,享受亲王待遇!”
“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圣恩之万一!”李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琎儿!快平身把!朕要为你父王亲自撰写碑文,追封他为‘让皇帝’,快去准备准备吧,朕今晚也要为兄长守灵!”
当李隆基忙完李成器的丧事回到大明宫之时,一件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又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
李隆基登基之初,后宫只有他的糟糠之妻王丽华,也就是后来的王皇后,后来又纳了刘淑妃,生了李瑛、李瑶、李琚兄弟三人;又纳了张惠妃,生下了李浚(就是后来的唐肃宗李亨);后来又纳武攸宜之女为惠妃,先生了两子一女,但都夭折了。后来生下了李瑁。刘淑妃、张惠妃先后辞世,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和忠王李亨几乎都是王皇后一手抚养大的。但是,在母以子贵的年代里,王皇后虽是母仪天下,但是由于自己没有生下皇子,其地位也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