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爱卿执掌吏部,具体细节就由李爱卿操办!由你负责拟定方案,通报天下,要求各州县具体执行!”李隆基似乎也被李林甫说动了,竟把这样一项重要的权力不通过政事堂的众位宰相,就直接下放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得到授权以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地神色,终于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才华”,他得意地对着张九龄等人笑了一笑心中暗自高兴,“你们这些可恶的读书人,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那张臭嘴能臭到几时?我看你们能得意道几时?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栽在我李林甫的手中,以泄平日里你们对我的讥讽之气!”
在此次从东北回来的献俘报捷的队伍中,除了安禄山因为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受到了李隆基的格外垂青以外,张守珪推荐的其他人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报销了往返差旅费以外,就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了,这就是高适满腹牢骚的一个重要原因!科场失意的他怀着满腔热情投笔从戎,本想在疆场之上为自己开辟一番天地,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倒是非常欣赏他的才干,委以掌书记的重任,助其起草奏章、********,并且在大捷之后主动向朝廷推荐他。可是,张守珪那一道推荐高适的奏章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反倒是那个曾经犯下杀头之罪的安禄山却是因祸得福,从此走上了飞黄腾达的道路。高适满腔怨愤找不到地方发泄,干脆就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了,跑到长安的集市上来喝闷酒!
“哈哈哈······”听完高适的讲述,李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目光在高适的肚子上溜了一圈,风趣的说道:“我看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怎能容下两个坛子?”
“两个坛子?”高适满脸疑惑地问道。
“一个酒坛子,另外吗,就自然是一个醋坛子啰!”李白端起酒杯,故作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听到李白这样一番解释,哥舒翰又是一番开怀大笑,哥舒耀本来早就忍不住了,但是碍于父亲对各位文人的尊重,又不能笑出声来,实在是憋屈了大半天才笑了出来,被李白这样一调侃,“神仙醉”酒楼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就连一向愁眉不展的李光弼也不禁莞尔!
“太白兄见笑了!”高适也是微微一笑,“在此之前,小弟确实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这样识人不明、用人唯媚的朝廷究竟还有何用?难得太白兄一番推心置腹的教诲,让小弟茅塞顿开。昔日太白兄曾发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言壮语又有一颗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豁达之心,更有一番乘风破浪的豪情壮志,真是令兄弟汗颜啊!但是要到达太白兄那种傲视万物、进退自如的境界又是何等的胸襟啊!”
“傲视万物给自己留下的是一种至高之处的冷清,进退自如只不过是无法跻身于上流社会之时的一种自嘲罢了!人到了别人都不能理解之时只能借酒浇愁,你看我整日浸泡在酒坛子里、混迹于市井之中,引吭高歌。但是,我心中的寂寞与无奈又有几个人能够理解!”高适的一番恭维反倒勾出了李白的无限伤心,青年时代的他确实傲视万物,自认为熟读诗书,心中满怀治国安邦之策,曾隐居深山,期望有人会像昔日的周文王、刘皇叔一样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但是,他错了,他不是诸葛孔明,更不会诸葛孔明那种炒作自己的独门秘诀;当今圣上不是刘皇叔,更不会像刘皇叔那样礼贤下士。李白那满腹经纶只能化作一首首优美的诗歌,去勾动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他那满腔抱负只能寄情于酒杯,去滋润那早也干涸的心灵,有衔无职的翰林学士都是经过当朝宰相张九龄和太子宾客司贺知章的极力推荐才当上的,可是,一个翰林院又岂是他李白的用武之地呢?
本来在一旁的默默无语的哥舒翰似乎有所触动,微笑着对高适、岑参二人说道:“小将不才,想屈就二位到军中担任文职官员,不知二位先生可愿意去就尊驾!”
早就对自己的前途不抱任何希望的高适、岑参二人无意于京城之中的尔虞我诈、更不屑于官场之上的虚与蛇尾。也许边塞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才是他们写作灵感的激发点。哥舒翰的盛情邀请正中他们的下怀:刚从东北回来,前去西北领略剽悍的塞外风情也许会有另一番感受。
“可是,朝廷不是要在最近开设恩科,招揽天下群英吗?”李白急切地问道。
“我想,只要有我们那位李林甫尚书大人参与此事,你我考与不考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高适忿忿地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告辞,太白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地跟着哥舒翰走出了酒楼大门。
洛阳,大唐东都的贡院之中,一位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在考室中正襟危坐,面对本次恩科考试的第一道试题“诗赋”之时,他的心中便闪现出了当年路过泰安之时,见到的气势巍峨的泰山,一股豪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将笔一收,他便意气风发地说道:“交卷!”
“嗯!写的倒是挺快的!”监考官得意地点了点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好大的口气,你有何德何能,敢于说出这样的大话,敢于把天下群雄都怒放在眼里!你们这种人,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若是让你当几年的官,岂不是连朝廷、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这种人是坚决录取不得的!”监考官和主考官将年轻人的考卷往身后的垃圾桶里一送,瞪大眼睛注视着年轻人。
“你······你们······?”年轻人被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张俊俏的脸蛋涨得通红。
“对不起,年轻人,李尚书在此恩科开考之时就曾吩咐过我们:‘本次铨选,重在德才兼备!’年轻,你小小年纪,口气就如此张狂,需要在历练历练,摸摸自己的锐气之后,再来做官吧!”主考官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朝他挥手。
“这······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你们等着,我要到京师去告你们的御状!”他气愤的走出了考场,“唉!太平盛世,竟找不到我的用武之地!”
这位年轻人便是当年以诗文名动天下的诗词宰相杜审言之嫡孙,单名一个“甫”字,字子美。出身于豪门贵族之家的杜甫自幼便获得了一向绝大多数平民难以得到的权利,即可以免除兵役。祖父的斐然的文学成就和书香世家的熏陶让他从小就染上了一身书卷气。在七岁之时,他就便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华,他所认识的字的数量儿童的两倍。在十岁之时,,他便能将建安诗人的诗歌如数背完,十四岁之时遍观诸子百家的学说,而且口才雄辩、文思敏捷,大有超越当年其祖父的成就之势,十七岁之时下笔不假思索便能挥毫而就。时年二十三岁,才华横溢的他听说朝廷开设恩科铨选人才,就怀着满腔抱负来到了科场之中,希望可以一展拳脚。
正如当时的高适所言,这次恩科,有才学的士子考与不考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所有参加这次恩科考试的学子没有一个不是名落孙山。因为考试的过程相当严格,首先是各县推荐,接下来就是州府乡试,再由吏部和礼部主持会试,几经折腾下来,但凡是有所文采的,基本上在第一关就被踢了出去,大凡成名的文人谁能没有一点脾气呢?至于后来,面临的选拔条件越来越苛刻,就是侥幸过关的学子们还有多少精力去应付各种繁琐的考试呢?
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李林甫了,但是此时的他不能雨丝毫的表现。要不然就辜负了那个“口蜜腹剑”的称号了,此时的他仍旧要装出一副心忧天下的样子,以表现他对大唐帝国的关心!
但是,此时真正忧心忡忡的却另有其人,那就是当时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令、大唐首席宰相张九龄。他知道,自从张说入相以来,天下文风盛起,大唐文坛从此也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局面,可算是“百花齐放”!就是在上次,他与贺知章游历江南之时,就在金陵把烂醉如泥的李白给“拽”到了长安城,对于这件事,张九龄颇引以为豪。但是,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昔日孟浩然在洞庭湖边上仅以一联“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赢得了他的青睐。但是,习惯了舒适、闲散的田园生活的孟浩然对秩序井然的官场生活的适应速度太慢了,没过多久就辞官还乡了,朝中还剩下一个李太白,也是满腹踌躇的样子,整日混迹于市井之中,浸泡在酒坛子里,以这种方式来混天过日子!难道这世上除了李白以外,就没人可以撑起一片天了吗?即使是自己招进来的那些名人,都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离开了朝廷,或者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还有谁可以作为我大唐人才的后备人选,将这一盛世局面继续下去?”一个硕大的问号萦绕在张九龄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韩元殿中的李隆基何尝又不是陷入矛盾之中呢?本来是精心准备的一次恩科,竟然是事与愿违,让自己寄予的希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想我堂堂天朝上国,居然选不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越想越气,在龙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皇上,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林甫见李隆基如此气愤,连忙上前,讪讪的说道。
“好事?”李隆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疑惑地望着李林甫,“从何讲起?”
“此次恩科在全国海选,居然无一人中举,这岂不是证明了我朝教化四方,网罗英才,真正达到了野无遗贤的局面了吗?”李林甫思索了一会儿,才把自己已经想好了的台词说了出来。
“嗯,爱卿言之有理!”李隆基点了点头,“但是,如果人才凋零,这可是一件对国家极为不利的事情啊!那我朝的后备人选又应该如何培养呢?”
“依微臣之见,官者,代天子牧民之人也!这是一种奇缺的人才,也是一种高素质的人才,稍有不慎,便可以给国家、给苍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这种人才宁缺毋滥,鉴于目前野无遗贤的局面,微臣认为,基层官员的选拔还是依靠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另外,把全国各地划分为十道,设置采访使,委任朝中有威望、有政绩的人员担任,负责对各地的官吏实行考核,考核成绩好的,可以提拔到中央各部担任专项工作。同时,根据吏部对朝中官员的考核意见,实行末位淘汰制,把政绩差的官员调到地方锻炼,以补充地方官员不足之患。同时,文官武将的职责也应分开,文人大多胆小怯懦、畏惧箭矢,故不宜派往边塞;只宜在朝中、地方担负管理职责;武将专事拓边、宿卫职责。这样一来,即可以保证我大唐政令畅通,又可以保证开疆拓土,不受四夷骚扰!”一说道用人之处,李林甫显得极为干练,说得头头是到,就连平日里对他不是很感冒的张九龄、严挺之都不得不点头称快!
“二来,用人之道应该是不拘一格,如果偏执于某一方面的话,往往会导致用人有失偏颇,给国家、朝廷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谁知,就在张九龄等人点头称是的时候,李林甫话锋一转,“比如说,自从燕国公张说入主中枢以来,我朝用人就偏重文采,这对于我朝欣欣向荣的诗坛局面的形成固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大多数文人都恃才傲物,不识大体、不懂礼数、故于偏执,造就了朝中的党朋之争。同样,读书人过于迂腐,处事过于执着,让一些朝廷大政方针议而不决,形成了多谋而寡断的局面。文人生性怯懦,与前线则畏缩不前、往往会贻误战机、导致疆土扩而不张的局面!”
“啊!”张九龄和严挺之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厉害啊!想不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李林甫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张九龄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张相,看来此次开设的恩科竟是让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圈套啊!”严挺之一脸的无奈,朝着张九龄是了一个眼色,悄声嘀咕道。
张九龄也是苦笑着一张脸,苦笑着向严挺之摇了摇头。
“那么,以李爱卿之见,此次恩科未达到预定目的,又是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李隆基紧绷着一张脸向李林甫问道。
“说明了我朝以前以‘文’为选拔人才的唯一标准这种方式已经充分地挖掘了我大唐的文人,达到了‘野无遗贤’的局面。这是皇上的洪福所致,是我大唐盛世进入一个新局面的开始!确实是值得清庆贺的一件事啊!”李林甫再次跪在地上,满心欢喜地向李隆基庆贺道。
“可是,我朝的后备人选应该如何培养呢?”李隆基仍然是忧心忡忡。
“微臣以为,应该赋予边将专事拓边的权力,从而让边将的业务更加精熟,让我朝的国威远播四方,而文人怯懦不前,往往会延误战机。不如将各镇节度使设为常职,以保证他们为我大唐尽心竭力!就把通过科举考试铨选出来的文人儒士供奉翰林、熟悉朝廷政务!在根据他们的考核结果分派到各地及朝廷各部任职。一来可以避免士人们的边塞劳顿之苦,二来可以让朝中各位大人各尽其才!做到人尽其才!”李林甫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一大堆道理。
“皇上,微臣觉得李尚书之言有待商榷!”严挺之站出来奏道:“科举制自创立以来,不知为朝廷选拔了多少优秀人才!为盛世局面的出现可谓是功不可没!至于文官、武将分开来任职更是有待探讨,出将入相自古以来就是边疆大将梦寐以求的愿望,如果断绝了节度使的升迁之路,岂不是让边将断了念头?”
“严大人此言差矣!”李林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未等李隆基开口,他就抢过了话茬,至于边将的晋升,可以通过封爵来解决啊!”
“李林甫处处抢占先机,深不可测啊!看来中书省的第一把交椅非他莫属了!”张九龄朝身边的严挺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必要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
“这······”严挺之一脸难堪,作为科举出生的平民宰相,本想为天下读书人争一口气,没想到碰到了这样一颗软钉子,他简直无语了!
“李爱卿心思缜密。、、心细如发,处处为我大唐江山社稷着想,胸怀家国天下,不愧为我大唐的栋梁之才。倘若朝中诸位爱卿都能像李爱卿那样忧朕之所忧,急朕之所急,那我大唐盛世何愁不能延续呢?李林甫上前听封,朕念你这段时间执掌吏部,劳苦功高,提拔你为中书门下平章事,领礼部尚书,与张九龄、裴耀卿、韩休共同执掌政事堂,赐爵冀国公!”
“微臣叩谢天恩!”李林甫如愿以偿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张相、韩相,看来我们应该退居二线了!”裴耀卿满脸无奈的表情对着张九龄和韩休。
“翻云覆雨的人物粉墨登场了!”张九龄的脸上不知是一种什么神色,“将来的朝廷必将成为你我的坟墓!”
“这次恩科搞砸了、李林甫粉墨登台了、那读书人的价值又直几何呢?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抱负又将如何实现?”仰望蓝天,一个个硕大的问号在张九龄的心中划过,今后的路应该怎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