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李泌所料,史思明在太原城下又跌了一个大大的跟斗。
上次围攻太原城,守军兵不血刃就让他手下几千人马葬身于太原城下。经过这次战役,史思明几乎被气疯了。他咬牙切齿、指天画地地发誓,要李光弼出门被摔死,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走在路上被天上掉下的不明飞行物给砸死······,总而言之,他要李光弼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比他惨重十倍的代价。于是,他派人连夜赶往崤山以东去搬运攻城器械,并且派三千人马护送,没想到的是攻城器械刚运到半路就被李光弼派出的慕容溢、张奉璋二人照单全收,而且还留下了四千五百零八具尸体!
“李光弼,你******还要不要人活啊?”史思明彻底无语了,双手使劲地扯着自己的一把头发,歇斯底里地吼道。
“大帅,长期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十万将士耗费巨大,若是一天攻不下太原,我军就一日不得安宁,依属下看,不如······”素有“智囊”之名的周挚俯身在史思明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妙计!”史思明欣喜若狂,拍着大腿跳了起来,“马上传令,给我攻打太原城东门!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太原东门!”
太原东门的原野上,一队队饿狼般的叛军士兵扛着绣有“大燕河北节度使史思明”几个大字的大旗如洪水般涌向了太原东门,发疯似的撞击着城门。任凭楼上滚石擂木如雨点般落下,他们也不退缩丝毫。
“史思明今日不寻常啊,这种疯狗似的进攻倒是与他一贯的作风大不相同啊!”安思义盯着东门战场看了许久,不禁摇头叹道。
“难道是谁给他下了死命令不成?”卢逖也在一旁惊讶的问道。
“不会是今日来受到的打击太多,朕的疯了吧?”张奉璋也感到疑惑不解。
“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快传令西门,多备强弓硬弩,严厉注视城下所有可疑人物。若有人胆敢接近城门,一律放箭。要是有人混进城来,格杀勿论。大家务必恪尽职守,若有疏忽,军法不饶!”史思明的诡计在李光弼眼中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早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是!”张奉璋得令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向西门奔去。
“我说是什么这点花花肠子,要想在大人面前卖弄,他实在是嫩了点儿!”安思义将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微笑着对李光弼说道。
“看来先生和李某倒是心有灵犀了!”李光弼微微一笑。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卢逖和慕容溢一脸茫然。
“待会儿事情自会见分晓的!”李安在二人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微笑着说道。
一个时辰过去了,城下那群人好像也是被折腾够了,在一轮疯狂的进攻被击退之后,数万人马就自觉地推到一箭之地以外,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关注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
“大人!”张奉璋风风火火地跑上来对李光弼说道:“大人神机妙算,史思明果然派出了一支游击队,在东门打得热火朝天之时,他们便在西门偷偷摸摸,准备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嗯!干得好!”李光弼微笑着点了点头,“全部多解决了吗?有没有抓到活的?”
“没有一条大鱼漏网,只不过有几个命硬,中箭之后还留了一口气!被我们给捉住了!”张奉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兴奋地说道。
“带上来!”
“是!”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此刻城中静悄悄的,史思明的心中心急如焚,正在担心自己的希望是否会化作泡影。
忽然,城头一阵骚动!
“他们得手了!他们得手了!”史思明几乎疯狂了,他拔出佩剑得意地一挥,“给我冲,拿下太原城!活捉李光弼!”
“冲啊!”
“杀啊!”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再次在辽阔的旷野上响起,如狼似虎的叛军再次像潮水般涌向太原城!
突然,十几颗球状似的东西从城墙上滚落而下,狠狠地砸在了冲在最前面那几个人的身上!
绝对不是擂木,因为形状不对!
也绝对不是滚石,因为砸在身上软绵绵的!
更可怕的是,这东西还带着一股热乎乎的咸腥味!
有人的脸上已经沾有几滴黏糊糊的液体,用手一抹,赫然是鲜红色!
所有的人不得不对眼前的这些东西做仔细观察了!
“人头!”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这样一声尖叫,“是人头,是人头!是我们同袍兄弟的人头!”
后面冲上来的叛军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蹲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响彻天地的痛哭声。
“啊!”史思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似乎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在对他进行无情的讥讽。
“哇!”一口鲜血自他口中狂喷而出!
“李光弼,你!”他手中的马鞭直指城墙上对他冷眼而视的李光弼,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一时之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史思明,”李安在城头冷冷地笑道:“既生瑜,何生亮啊!”
“哇!”史思明见心事被道破,不由怒急攻心,再次狂喷了一口鲜血。
“哎!可怜啊!”安思义也微笑着摇了摇头,“史思明怎么就遇上了大帅你这么一个狠角色?”
“别戏弄他了,经过这番折腾,谁知道他史思明会疯狂到什么程度。保不准他日他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李光弼虽说又让史思明吃了一个暗亏,可是心中并不轻松,对城墙上的几人问道,“我叫你们物色的能人,不知结果如何?”
“回禀大人,属下找到了两位木匠世家出身的二兄弟,他们说有一件东西要献给大人,不知道是否做好没有?”卢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来人啊,快去吧两位何木匠给大帅请过来!”
“不用了,我们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两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带着一群人推着一个“庞然大物”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李光弼瞪大眼睛,惊讶的问道。
“回禀大人,这个东西叫做投石机,一次可以将一块二百斤重的大石头抛到三十丈以外!”二位齐声应道。
“好!果然有创意!”李光弼欣摸着这个“庞然大物”,喜若狂地笑道:“你们就留在府中作教导,连夜赶制二十台抛石机。本帅自有妙用!”
“谢大人!小人定当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出二十台投石机,以备军用。”
“还有没有能人异士,凡有一技之长者,本帅自当重用!”李光弼环顾了府衙门前的人群,大声问道。
“禀大帅,小人兄弟三人,会铸造铜钱。可算是一技之长?”只见那队推着投石机来的人群中走出了三个模样几乎一致的人。
未等李光弼开口,周围便发出了一阵爆笑。
只有卢逖才是哭笑不得,这三人曾向他毛遂自荐过,只是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和他的申斥声中黯然退出了。现在保命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那几个“孔方兄”呢?他使劲地瞪着眼前这三个二愣子,示意他们早点退下,免得挨骂!”
李光弼也皱了皱眉头,惊讶地问道:“你们三位是孪生兄弟吗?除了铸钱以外,还会其他功夫吗?”
“小人潘琪,这是兄长潘骏,那位是弟弟潘琳。我们三人为同父同母所生,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除了铸钱以外,我们平时里还擅长挖地洞。”其中一位比较善谈的人走出来对李光弼说道。
“原来是一窝老鼠啊!”不知谁又发出了一声讥笑,又把大家的笑声引向了高潮。
“好,你们留下,从今夜开始,你们就负责训练人挖地道。若你们能在二十天内训练出一支两百人的挖掘队伍,就算你们大功一件!”李光弼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这、这大帅怎么能用这种人啊?”卢逖被弄得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啊,他们能做什么?”旁边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
“此战胜负的关键就在这三人身上!”安思义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可能吗?”卢逖一脸疑惑地问道。
“一切都要等到时间来检验!”安思义手中折扇一合,带着众人的疑问,微笑着走下了城楼。
第二天一大清早,史思明又耀武扬威地来到太原城下,开始他那烦死人不偿命的工作。
“李光弼,你这个缩头乌龟,为什么只会躲在城中,不敢出来与我一战?”史思明骑在马上,对着城楼扯开了嗓门,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是,太原城上的李光弼根本就不理会他!
“李光弼,你这条疯狗,你是一条只知道乱咬人的疯狗!”史思明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二十分贝!
“李光弼,你是乌龟王八蛋!”
“李光弼,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脓包,没了郭子仪,你以为你还能神气吗?”
但是,城墙上依旧静悄悄的,除了旌旗招展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人上前一百步,给我大声都地骂,要把世上最恶毒、最难听、最下流的语言骂出来,把李光弼给我骂出来,要事李光弼没出来,你们就提头来见!”一阵功夫下来,史思明已变得筋疲力尽。再往下去,李光弼没出来,自己倒先崩溃了。只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手下那三个能言善辩、言语恶毒之人来担当。
“是!”这三人平日里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要他们骂人,那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正是他们求之不得之事,正好可以将心中的郁闷宣泄出来。况且即使上前一百步,也是在强弓硬弩的射程之外。既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又能过足“嘴瘾”,如果还能让平日里让他们闻风丧胆李光弼骂的吐血而亡,这等好事,一生中可是不可多得的。
三人大摇大摆地向前跨出了一百步。就开始滚下马背,毫无顾忌地躺在地上,肆无忌惮地扯开自己的喉咙破口大骂起来。
“李光弼,你是一个数典忘祖的东西。唐廷如此虐待契丹,身为契丹人的你还心甘情愿为这种虐待自己族人的朝廷卖命,若是你祖宗泉下有知。定会让你这个不肖子孙给气活的。”
“李光弼,你是个胡汉杂交的种!”
“李光弼,你是那种甘做亡国奴的朝廷的忠实走狗!”
“李光弼,你奴颜婢膝、蝇营狗苟!”
“大人,这!”慕容溢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眼见李光弼和安思义还在若无其事地下棋,急得团团转,“是不是要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眼前还未到时候!”李光弼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似的,仍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大人,他们的语言如此不堪入耳,叫人怎样忍受?”卢逖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就差点没跳起来了。
“他们是在骂我,又不是骂你!我都能忍受,你又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李光弼不慌不忙地拿起一颗棋子,将手悬在空中,不急不慢地说道。
“唉!”卢逖焦急地跺了跺脚。
“要沉得住气,年轻人!”安思义也是一副急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用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望着卢逖,“你急,城下那几个人比你还急!说不定待会儿他们真的就会提着头去见史思明了!”
“真的吗?”虽说安思义每次都是以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说话,但非常都又是十分灵验。
“等着瞧吧!”
李光弼如此沉得住气可让城下那三人急坏了。要是李光弼真的不出来的话,恐怕他们真的只有提着脑袋回去见史思明了。因为,他可是个能说到做到的主啊。
“听说李光弼生平最为孝顺,我们何不在他老娘身上做文章!”不知是哪位“聪明人”想出了这个妙计!
“好!”此计一出,其他二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想起了热烈的附和声。
“李光弼,你娘······”“啊!”当他们还未将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骂出来来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在不断地往下陷,就像陷入了沼泽地一样,而且还好像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地将自己往下扯。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们三人便在史思明的视野中消失了,只剩下三匹骏马散在草坪上,悠闲自在地啃着草皮。
“怎么回事?”史思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三人怎么就会凭空消失?”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瞧,确实在前方一百步之处是空无一人啊!
两刻钟过去了,那三位让史思明牵肠挂肚的“骂客”终于再次出现在史思明的视野中,只不过不是在城郊的旷野上,而是在太原城的东门城楼上,原来那三人是被李光弼给“请进”了太原城。
“史思明,你不是要他们提着脑袋回来见你吗?来,我帮你!“安思义右手一挥,只见卢逖、慕容溢、张奉璋三人手起刀落,那三个曾经在城下洋洋自得,上楼后又垂头丧气的三个”骂客“的人头便带着三股血箭从九丈高的城墙上重重的跌在了太原城墙脚下。
“李光弼!”只见史思明的脸部不断扭曲,显现出一幅狰狞之态,“老子誓与你不共戴天!给我冲!抓住李光弼,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史思明,小心你的脚下!”随着慕容溢的一声叫喊,只见史思明身边的几位亲兵忽然矮了一截,随着脑袋也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啊!”史思明惊呆了,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身边的几个大坑,张着一张大嘴,半天都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知道眼前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李光弼是太毒了,将他史思明给耍惨了!
“大帅,赶快撤离这个危险地带吧!”牛廷阶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把史思明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扶着惊恐万分的史思明,小心翼翼地望着地面,一步一颤地往后方走去。
从此以后,围攻太原的叛军都养成了走路时总得望着脚下的路的良好习惯。
“李光弼,你这条疯狗!”史思明再次回首,对着太原城上的李光弼狠狠地骂上了一句,“你给老子等着,终有一天,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光弼都不得不佩服史思明那种坚忍不拔的意志,事情刚刚过去两天,史思明又纠集了几万人马,朝着太原城又发起了疯狂的进攻。但是,经过前几次失败的教训,史思明再也不想运用什么战术了,他只想最大限度地消耗李光弼的力量。运用人海战术,将李光弼淹死在太原城中。
“哇!史大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安思义站在城楼上,非常激动地喊了一句。
“看来真的是被气疯了!”李光弼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叹道,“何进、何亭兄弟二人何在?”
“小人在此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两个木匠齐声应道。
“你们那投石机造了多少台?将士们熟练程度又如何?”面对史思明的如此疯狂,李光弼认为是该狠狠教训他一下的时候了。突然想起军中还有一种可以起到大规模杀伤作用的东西,他决定拿史思明来做一下试验。
“回大帅,小人兄弟二人已经造出二十台投石机。经过十日训练,兄弟们已能基本掌握操作技巧!”二人对自己近日来的成果颇感自豪,回答起来也是底气十足!
“那今日你们就尽情表演吧!”李光弼冷峻的脸上又浮起了一丝微笑。
“小人遵命!投石机准备!”只见二人一转身,二十台投石机一字摆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