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颜氏二兄弟在长安之时,由于性情耿直、不善逢迎,所以无论是李林甫,还是杨国忠对他们都是十分不感冒,兄弟二人的仕途都是充满了离奇的坎坷。但是,生性刚直的颜真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原则,反而向李隆基上书,引经据典,诠释历代外戚干政的危害。要李隆基以史为鉴。没想到这件事让杨国忠知道了,国舅爷盛怒之下,将原本是御史中丞的颜真卿贬到了平原担任县令。原本是谏议大夫的颜杲卿也是因为颜真卿的缘故,被贬到了渔阳担任郡丞。没想到倒是安禄山慧眼识英才,不出两年,兄弟二人纷纷因为政绩斐然、口碑颇佳被安禄山给看上了,分别被提拔成常山太守和平原太守。
范阳起兵之时,安禄山对这两兄弟是寄予了很高的希望的。他赐予颜杲卿鱼袋紫衣,让颜杲卿为他负责招募兵马、保障后勤;给予颜真卿七千人马,让颜真卿为他守住黄河渡口,把自己北方的安全完全托付给了颜真卿。
而颜氏二兄弟对这位东平郡王的信任倒是也进行了一番“投桃报李”!颜杲卿在安禄山面前,特别是安禄山赏赐他的时候,他更是感激涕零。尤其是听说安禄山要出兵讨伐杨国忠之时,他更是指天画地地发誓说要誓死效忠安禄山。可是当安禄山一离开河北境内,他就拿出安禄山赏赐的衣物对常山郡长史袁履谦说道:“我们为什么要穿这些衣服?”
被颜杲卿这一突如其来的一问,袁履谦如梦初醒,随即笑了一笑:“随机应变而已!”
“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子取下一支笔,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写下了“后院起火”四个大字!
“哈哈哈······”一阵久违的豪爽的笑声再次从他们的口中爆发出来。
“颜大人,我们何不把这把火给烧旺一些?”袁履谦神秘的说道。
“你是想煽风点火”指着袁履谦,颜真卿微笑着说道:“为人可别太阴损了!”
“既然都起火了,不让他熊熊燃烧,形成燎原之势那岂不是辜负了你我二人的一片苦心?”袁履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啊!”指着袁履谦,颜杲卿的脸上乐开了花,
就在第二天清晨,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就受到了一封信
“河北二十四郡军民冒死进言于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大人:
天子皇恩浩荡,委大人以范阳节度副使之重任。望大人能上报天恩、下扶黎民,尽职尽责、报效朝廷。监督范阳百官、充当朝廷之耳目。今逆胡作乱,企欲颠倒乾坤、倾覆社稷、残害生灵、祸害苍生。叛军所到之处,狼烟遍地、烽火四起、生灵涂炭、流血千里,河北二十四郡百姓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天朝发兵,解民于倒悬,拯民于水火。大人身为范阳留守,素怀忠义,岂能坐视逆胡胡作非为,涂炭生灵,让大好河山陷于烽火狼烟之中;数百万生灵,面临颠沛流离、妻离子散之漩涡;江山社稷,处于危如累卵之势!面对皇上的重托、面对千千万万百姓的期望,大人又将如何处之?”
“皇上!”泪痕已经布满了他的那张长着皱纹的老脸,他对着西方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非臣不忠,乃是无能为力啊!”他欲哭无泪,他虽然知道这封信不是河北二十四郡百姓的联名上书。但是安禄山造反以来的烧杀抢掠、涂炭生灵的种种行径确实令人发指!如果此时此刻的他仍然继续为安禄山看家护院的话,那就无异于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
“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为祖宗的世代清名抹黑!我贾循身为大唐之人,死为大唐之鬼!”他吞了一口口水,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茶几之上,“纵然是人头落地,也不能愧对天下苍生!”
“大人,平原太守颜真卿颜大人有密函送到!”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贾循头也没回,朝身后挥了挥手!心中忐忑不安,“此时颜真卿来信究竟有何用意?”他用颤巍巍地双手哆哆嗦嗦地打开锦盒,发现里面除了一条白绢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
“这位颜真卿到底在搞什么鬼?”此时的他也被弄懵了,拿着那条白绫研究了半天,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结果。
“唉!难道仅仅是为了送一条三尺白绫给我,就我和他的交情而言,不至于吧!”他难拿自语道,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拿着那条白绢,又端详了半天,还是没有瞧出其中的端倪。“不知道,还是明日再看吧!”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油灯在茶几上重重一放,突然,一粒火星从灯芯上滑落,落在了白绢之上,只见一个小黑点在白绢上不断扩大,“唉,可惜了!”他重重地叹了了一口气使劲地在白卷上搓了又搓,突然,一种与白绢颜色极为不协调的的颜色映入了他的眼帘,“难道会变色?”一种疑惑涌上了他的心头,又使劲的搓了又搓,这条白绢原来有三层!
“哦!原来如此!”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他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张白绢的里层,一个个鲜红的字迹展现在他的眼前:
“平原太守颜真卿拜书于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大人足下:
弟深知吾兄素怀忠义,长恨有志不能报国,有才不能伸展,屈伸塞外、戍守边疆。自范阳事变以来,吾兄定当日夜思寐如何尽忠报国,但身陷贼营、无法脱身,只能仰天长叹,将一腔报国心中之热血向青天倾诉。今逆胡远遁,老巢空虚,正是热血男儿大显身手之际,上至天子,下至天下臣民,无不对吾兄寄予厚望,望吾兄高举义旗,登高振臂、匡复河山、重塑太平,则朝廷幸甚!天下幸甚!”
“知我者,颜清臣也!”看吧,他将手中那纸文书搓成一团,放在火焰之上,让它顷刻变化成了灰烬。口中纷纷地说道:“安禄山,你对天下不仁,别怪我对你不义!”
第二天清晨,范阳城内留下来的数千士兵全部被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催到了东教场之上。贾循登上点将台,向西方而跪,重重地拜了九拜,痛哭流涕地说道:“各位弟兄们,各位将士,你们知道吗,我们已经犯下弥天大罪了,稍有不慎,便会有株连九族的灭顶之灾啊!”
见贾循如此而为,几千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东平郡王起兵并不是为了清君侧、安天下。而是在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行篡逆之事啊!如果是讨伐杨国忠,那么天下百姓何罪之有,他又怎能对天下百姓烧杀抢掠,致使生灵涂炭,民怨沸腾啊!”
“怎么会这样?”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
台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将功折罪,控制安禄山的老巢,抓住他的妻儿,逼迫安禄山就范!”贾循义愤填膺的说道。
“哈哈哈······”一阵狞笑自东南方向传来,“贾大人不愧是忠义无双的大忠臣啊!只可惜是一位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随着话音落地,一大队人马从东南方向涌向了东校场。
“贾循,东平郡王待你如何?你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谈什么忠义仁孝,真是不知羞!”牛廷阶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中的马鞭指着贾循怒斥道。在他的淫威的恐吓之下,几千人顿时变得莫不吱声。
“皇上待安禄山又如何,想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可是安禄山仍要反叛,我这样做无非是在为天下清除乱臣贼子而已,又有何忘恩负义而言?二位将军若是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归顺朝廷,那可谓是大功一件,必将名垂青史、流芳千古!若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紫阳丹书必不轻饶!”即使是面对来势汹汹的一群人,贾循仍然是毫不示弱。
“我牛廷阶虽说是一个粗人,但我也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这大唐江山原本也不姓李啊,李渊不也是通过巧取豪夺,从杨家的一个孩子手中夺过来的吗?一百多年了,神器易主、江山换代也该是时候了!”
“放肆!自我主即位以来,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勤政爱民、教化四方,未曾有失德之处,岂容尔等行篡逆之事?”贾循站在点将台上,怒气冲冲地指着牛廷阶的鼻子厉声呵斥道。
“老子懒得与你费这么多话!来人啊,将这个迂腐的穷酸秀才给我拉下来,就地正法!”
“牛廷阶,你敢!”,贾循站在点将台上,大义凛然的望着他们,“我是范阳节度副使,朝廷命官,就是安禄山杀我也要经过朝廷会审!”
“哈哈,贾大人,得罪了!你那狗屁朝廷对我还有威慑力吗?”牛廷阶右手一挥,一群如狼似虎的东胡士兵立刻冲上点将台,将贾循绑得严严实实。
“安禄山、牛廷阶、向润容,你们必定不得好死!”贾循声嘶力竭地叫道。
“只是可惜,贾大人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牛廷阶的话音刚刚落地,只见一股血箭从贾循的脖子上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贾循遇害的消息一传到平原,颜真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清楚,自己这位好友性情刚烈,绝对容不得别人对他采用激将法,但是此次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的事情竟然因为自己的小小失误化作了泡影,而且还把自己的至交好友送上了黄泉路。
“安禄山!这辈子我颜真卿跟你耗上了!”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叫道。
“大人,东平郡王差人来问,黄河渡口可有动静?朔方方面有没有朝廷的动静?”
“请你告诉东平郡王,就说我颜真卿有黄河天险作为屏障,西北方向就是有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来!”能得到安禄山如此“关心”,颜真卿脸上立刻浮出了一丝笑容。
“对!对!对!”来人连声诺诺,“难怪东平郡王说,只要有颜大人守住黄河天险,就是朔方倾巢而动,也难以踏进河北一步!只要有颜大人成功牵制住朔方的援军,那就是为东平郡王建立了天大的功勋!将来的凌烟阁上,肯定少不了颜大人的画像!”
“还望大人在东平郡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颜真卿立刻笑弯了腰。
“哪里哪里!说不定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看着颜真卿与来人寒暄不停,一旁的一个青年人捏紧了拳头,只听见关节“咯嘣咯嘣”直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眼神!
“逖儿!你这是什么了?”刚刚把来人送出了大门,颜真卿转过身子,向那个青年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劳舅父关怀,逖儿无事,只是想要和舅父道别一声,改投他处!”那位青年人愤愤地说道。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要前往何处啊?好不容易来到了舅父这里,舅父定会照顾你的,若是一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啊?”颜真卿顿时感到莫名其妙,不知眼前这位年轻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火气!
“小甥生性愚钝、不通变故,如果长期呆在此处,恐怕会影响舅父建立不世功勋!只好改投他处。如果天地之间容不下我,那我只好拼着这腔热血,多杀几个逆贼,也不至于辱没了先人的名声,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好对父母有个交代!”那位年轻人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你父母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颜真卿紧紧扶住年轻人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我父亲在洛阳城破之时,由于不愿屈身事贼而英勇就义了!”这句话一说出来,年轻人的嘴角便开始抽搐起来。
“洛阳城破了?”望着卢逖那张悲愤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疑惑涌上了颜真卿的心头,“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姐夫他······”忽然,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按在卢逖的肩头,“朝廷不是调集了军队前往河南平叛吗?”
“对啊!皇上委派原安西节度使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前往东都招兵买马。可就是在封大人刚刚到达洛阳的第二天,逆贼就攻破了灵昌郡。有乘势攻陷了陈留郡,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张大人为国捐躯。安禄山为了泄愤,竟然丧心病狂地下令屠城。当叛军到达洛阳的东大门荥阳之时,荥阳太守崔无谅率领军民拼死抵抗。没想到荥阳军民几代人未识兵戈,城楼上的守军望见铺天盖地而来的叛军和听见隆隆的战鼓上吓得直往城下掉,就连太守崔无谅也被叛贼隆隆的战鼓声吓得肝胆俱裂、撞死于城楼之上。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逆贼就攻破了荥阳城。荥阳一破,沿途郡县守令逃的逃,降的降,来不及逃命的百姓就处于血与火的煎熬之中了!
“经过了十天的整训,封大人就把在洛阳城中招募的六万人马开赴前线,可是,这支由市井子弟组成的乌合之众即使是在本事通天的封大人的训练之下,对目前的时局也是无力回天,更不用说他们从东都武库里拿出来的都是一些锈迹斑斑的兵器。更何况,封常清在洛阳招募的人马只有六万,而安禄山的逆胡有十五万之众,而且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能征惯战之士。这······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啊!封大人率部开往前线,与叛军首战于武牢关,刚刚一交锋,就被崔乾佑、田承嗣、张守忠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封大人收集残兵败将再次与叛军战于葵园,哪怕是这群市井之徒再卖力,对眼前那群野兽也是望洋兴叹。面对这种狼群与羊群的交战,结果可想而知,官军的一切抵抗都会造成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局面。封大人且战且退,又与叛军战于东门,除了死伤累累,尸积如山以外,仍是毫无战果。就在第二天,洛阳四周就布满了叛军,为了保存实力,为了向皇上提醒,万般无奈之下,封大人只好推倒东都禁苑的西墙后仓惶逃走。再与叛军大战于都亭驿,在遍地尸骨中杀出重围向陕郡方向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