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福的尸体消失了。
陆同方哭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脸上热泪肆意奔流。
袁志邦脑门突突直跳,他用力攥紧双手,紧抿双唇,将头调往另一个方向。罗飞无声地朝他看了一眼,垂眉转移视线。
袁志邦已经不是那个刚收到诡游请柬的愣头青了,看到一些和人道相违背的画面,也懂得了收敛。
自己不想让他失去赤子本心,可却忘了,诡游请柬本身就是个硕大的染缸,没有人能够从中幸免,自己如是,他亦如是。罗飞默默地想着。
“罗飞。”,袁志邦轻声呼唤。
罗飞应声抬头望向他。
袁志邦故作轻松一笑,“看来我们不用绞尽心力去找染血的衣衫了,喏,穿在那个女鬼身上呢。”
刚刚那个女鬼衣衫褴褛,衣服大敞,依稀能辨认出是老旧的女式衬衫款。袖口上一圈血边,衣领斑斑血迹,大块的血迹遍布其上。
罗飞轻呼一口气,“是的,志邦,你有什么发现吗?”
袁志邦挑眉无奈地看向罗飞,“感想是厉鬼依然是厉鬼,硬抗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身上的血迹很多,分布得也较散,有些血滴呈向外溅射状,很明显不是来自于女鬼自身,可能是在她生前杀人的时候溅上去。”
罗飞点点头,“还有呢?”
袁志邦答道:“如果照诡游请柬目前给的三个提示来说,血衣目前被排除在外,毕竟我们不可能直接冲上去扒人家的衣服。那么剩下的两个选择就是染血尖刀和项链,老实说我个人偏向尖刀多点。”
“哦?怎么说?”
“一刀刺死那丫的。”,袁志邦洋洋得意地说道。
罗飞一口气噎到气管里,上不去下不来。“我还以你成长了些,怎么……”,罗飞郁闷了。
袁志邦干笑几声,“哎,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不过……”,罗飞话语一转,“干得不错。”,他的眼神干净温暖。
袁志邦右手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陆同方还在呜呜地哭着,陆秋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漠不关心,随意摆弄着自己的手,罗飞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陆启突然淡淡来了句,“罗同志,我们该行动了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啊哦。”,罗飞回过神来,歉意地对他笑笑说,“好的,大家应该也休息好了吧,那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吧。”,说完,罗飞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大拇指和无名指交扣,食指轻轻蹭了下自己的衣衫,似乎要抚平看不见的皱褶一般。
袁志邦的注意力一直都会分给罗飞一点,见状立即回了罗飞一个会意的笑容。同时,他也开始悄悄地留意起陆秋来。他心里其实有点儿不服气,罗飞能够找得到的破绽之处,他也能办得到,好歹他也是打败过罗飞的人啊。
陆启偏生不识好歹,走到正中间来,挡住了袁志邦向后看的视线。袁志邦只好无奈地收回来,提着手电筒重新开路。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已经可以说已经将这个屋子搜索了大半,可是找到的染血物品只有那么寥寥两件而已。而人手已经折损了三名,到后期,只剩下一两个人,要搜索这么大的屋子去寻找零星的几件物品,更加是力不从心。
其实不管是什么形式的诡游请柬,最终无疑都是在跟鬼抢时间罢了。
整间屋子的格局也在他们的摸索下渐渐成形,整栋建筑洋溢着典型的西方折衷式风格,中式和西式完美交融在一起形成的新兴产物。伫立在外面的大门是仿罗马式建筑的拱形门,只有门顶上有一圈雕花。屋檐则采取的中式飞檐的特点,层层砖瓦有序地排列开来,古朴雅致的气息油然而生。
内里是三层格局,一层是大厅,大厅两侧是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中间是个红木圆桌,凳椅散落在旁。其余的都是一些类似于花盆之类的装饰性摆设,只是最后面有一扇大门,罗飞他们粗略地看了一下,门后面是个花园。但考虑到花园久无人打理,草木疯长,大而杂乱,于是他们决定先去搜索上面的楼层。
两三层的房间位置都十分考究,讲究“对齐”这个词。不过仅仅只是门面对齐而已,内里的装饰风格大不相同。三层房间相比二层的房间,装修上了一个档次。二层的床铺之类的还是用铁制的器物,可到了三层,全换成纯木,就算是喝水的杯子之类的生活物品,也是精工的陶瓷上再镶上一层金边。
每层楼的房间都是五间,虽然看起来有十间房这么多,但是对于罗飞他们而言,真正有用的,仅仅是三层楼那里的五间,因为他们目前找到的所有染血物品都是在三楼房间内找到的。至于二层楼里的房间,血迹是有的,大部分是分布在墙上和铁床架子上,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物品。渐渐的,他们的重心都摆在了三楼。
三楼最后这个房间一扫前四间房雅致的风貌,转而以一块厚重的铁门作为与外界阻绝的边界。说是铁板,是因为这块门板并没有额外多余的缀饰,犹如毫不赘述的文笔,简洁有力、纯朴坚韧,忠实地恪守身为卫士的职责。门比门梁之间略远上3厘米,在靠近门梁的一边有一个长方形的金属条焊接在门上,其上有一孔,恰好和门梁上突出的一个圆孔相对应,门孔中间穿上一架旧式的门锁,一个弯曲的金属条挂上一块沉铁,虽然难看,但很有份量。
当罗飞第一眼见到这块门的时候,他的大脑不禁一阵晕眩,这让他回想到伟业服装大厦那个隐蔽的房间,间接想到段财生这个疯狂的人……
“你和我有什么不同?”,尖锐的问话再一次在他的脑中凸显。
罗飞眼神一时陷入迷离之中,但他坚定的神智不允许他的再次迷失,指甲扎入掌心的剧痛让他重新恢复清明。他重重吸了一口气,让那口流转的气息将心底汹涌的思绪强压下来。
低头检视着铁门门锁的袁志邦转头飞快看了眼罗飞,见罗飞背着手一脸平静地站在他身后,眸子深邃得如同浩瀚的大海,略厚的嘴唇紧紧闭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刚毅的魄力,与往常并无不同。
可袁志邦却死死地把目光钉在罗飞的身上,而罗飞也坦荡荡地回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碰撞。
“哎,我说,你们杵在这干嘛,怎么还不开门呢?又不是帅哥美女一见钟情,有什么好看的?”,陆同方等不急了,大声嚷嚷道。刚开始陆同方可能还装一下,可是现在相处下来,陆同方的本性完完全全暴露在袁罗二人面前,再怎么伪装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陆同方显然也懒得花这些功夫。
罗飞淡淡扫了陆同方一眼,沉声说道:“别急,这个门看来不是简单的货色,或许我们要另寻它法也说不定。”
袁志邦蹲在门锁前,手电筒里的光斜斜地照入锁孔内部,部分零件的构造开始显现。袁志邦看了良久,最终叹气般地摇摇头,“抱歉,这把锁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它的锁孔是圆形的,这把锁的难度在中等,不是我这种初级学识的人能够打开的。一来我没有专门的工具,二来我的开锁水平本身也只是半桶水而已。”
“另外,这个门锁我试了一下,十分坚硬,强行破开的可能性几近于零。”,袁志邦又补充了一句。
陆同方露出失望之色,“哎我说娃子,你这可不行,学知识要学扎实嘛,怎么能学一点不学一点呢?你看,这不坏事了吧?”
袁志邦懒得理这人含刺的绵话,这么多次诡游请柬经历下来,他的心智和耐性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不是那种被人稍微一激就自乱阵脚的小人物了。
对于这种情况,罗飞显然早有预料,他安慰袁志邦道:“没事的,一定还有别的打开办法,或许钥匙被藏在别处了呢?我们再好好找找。”
袁志邦点头,“只能这样了,我们仅剩下花园还有一楼没去看了,虽然钥匙藏在房间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我们似乎没有这么多额外的时间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去花园看下比较好。”
面对袁志邦的提议,陆同方只是嘟囔了几声,不敢发出大的异响。陆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至于陆秋,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表情。
罗飞微微一笑,“那么,陆秋小姐你的看法呢?”
“啊,我?”,陆秋诧异地看向罗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点名自己。
罗飞解释道:“事实上,目前摆在我们这个团体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去一楼的花园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间房的钥匙。第二个选择就是把我们之前找过的房子再遍历一遍。由于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有限,不能同时完成这两个任务,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之中做一个选择。按照社会主义的制度,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决定。目前我和袁志邦都赞成去花园看看,而陆秋小姐你的看法如何呢?如果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罗飞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慌张的陆秋。
“啊,这个……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就可以了。”,陆秋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陆秋小姐,请不要太过为亡姐的死而伤神,日子还长着呢。”,罗飞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显然意味深长。
陆启皱眉看向罗飞。
陆秋一愣,低下头,“是的,真抱歉”,她话语哽咽了。
“唉,妮子你的痛,我懂我懂。”,陆同方叹气抚摸陆秋的头。
罗飞眼神一闪,沉声道:“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前去花园一看,我希望到时候不要听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发出来。”
袁志邦抱手在胸,看起来对结果并不在意,倒是步子往罗飞那边挪动几分,紧挨罗飞身后。
瞅见眼见这个事态,就算陆同方有些怨言也不敢倒出来了,他那一大帮家系死到现在只剩他和女儿陆秋两人,至于陆启?那个跟他爹一样胳膊往外拐的家伙,陆同方死都不会承认他是自己的亲戚。
一阵寒风平地升起,穿过房屋夹板的缝隙,发出呼呼的叫声。
他们做的选择,究竟是引领他们走向高地?亦是通向幽谷?答案,只能等他们自己来探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