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青琅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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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燕慈回到营帐时,宽大的铺上仍是空无一人。虽然早已习惯腾风的神秘,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呯呯呯跳得厉害。

突然,右眼莫名地抽动了一下,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腾风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整个晚上,秦燕慈翻来覆去,总也睡不安稳。

终于熬到了天亮,营帐的门轻微的响动,秦燕慈“腾”地从铺上跳了起来,腾风一脸的倦色,眉头紧锁,手中还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秦燕慈突然勃然大怒,她冲着腾风就吼道。

腾风一言不发,这时,秦燕慈才看清,他手中紧紧拽着的居然是一只小巧灵珑的火红色狐狸,它的皮毛比燃烧的火焰还要艳丽,只可惜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好像已经命丧黄泉了。

居然是一只小狐狸,秦燕慈更生气了,昨夜为他一夜未眠,而他呢?居然是抓狐狸去了。

她大声嚷着,“你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就是去抓这只狐狸,你——你真是无聊透顶了!”说完,她愤怒地转过身去。

“扑通”重重的一声闷响,秦燕慈忙转过身来,腾风高大的身躯已扑到在地。

“腾风,腾风,你怎么啦?”秦燕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地,不是恶作剧,真的是出事了。她费了好大的力勉强将他扶在怀里,才发现怀中的人一张俊脸已经白得像纸一般,细密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满了额头。

“腾风,腾风——”看多了命悬一线的病人,可是何时有过如此的揪心?

腾风吃力地抬起右手,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我可能中毒了。”

秦燕慈定睛一看,腾风的右手手背上有两个小小的齿痕,已经明显发黑,好像是被毒蛇咬伤了。

故不得多想,她立刻将腾风放平,此时,他的整个右掌已经肿得如一个馒头了,看来,这条蛇的毒性非常厉害。

她飞快地撕下一块布条,紧紧地缚扎在他的右手腕上,取来匕首,在齿痕上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她打来一盆清水,一次又一次的冲洗着伤口,但仅仅冲洗是不够的,仍然会有毒液存留在伤口深处。

没有任何可以吸吮出毒液的工具,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嘴吸。虽然秦燕慈以前看武侠片,最反感动不动就是男女主之间吸毒疗伤,但此时的她也不得不如此了,她不禁苦笑,“秦燕慈,你的穿越够俗套的了!”

帐中有酒,她含了一口,火辣辣,就着腾风的手,她开始吮吸,刚开始,吸出的都是乌黑的血,渐渐地,血变得鲜红,以秦燕慈的经验,毒血是完全排尽了的。用清水仔细地漱过口,再用纱布沾了盐水敷在腾风的伤口上,忙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腾风依然在昏睡中,但此时秦燕慈的心已经稍稍安定下来了,他的命应该是保住了的,腾风啊腾风,枉你平日自视聪明绝顶,中毒了却连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都不懂!怎么像个孩子般的粗心呢?

她边想着,边细细地看起他来,五官如雕塑般英武明快,本是一张桀骜不驯、傲气十足的脸,醒着的时候,又凶又恶又不讲理还有点——邪恶和流氓,但此时却像是个孩子,安静得近乎于圣洁;他好像身负着惊天的重任,却又为了一只小小的狐狸差点中毒丧命,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腾风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揉揉有些痛的头,就看到了手上绑的绷带,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为了抓“沙漠赤狐”,竟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一条小小的蛇,更没有料想到那居然是一条毒蛇。

伤口包扎得有模有样,难道又是那个丫头的杰作?

“你醒了?”一个略略有些沙哑但温和至极的声音,秦燕慈手中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过来。

那一刻,腾风有些恍惚,几乎要把那个优美的身影当作自己的母亲了。

晶莹如玉的白米粥,清淡而朴素。

“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不好意思,现在你只能吃这个了。”秦燕慈浅浅笑着,然后舀了一勺,细心地吹凉,送到他的嘴边。

“沙漠赤狐呢?”他急急地推开碗,借故掩饰心中的窘迫,面对她的温情,他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什么沙漠赤狐?你还在想着它?你差点为那个小东西送了命呢!”

“快告诉我,沙漠赤狐呢?”

“早被我丢得远远的了!”秦燕慈故意唬他。

“什么?”腾风呆了一下,已恢复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煞白,“你这个笨女人,你知不知道,沙漠赤狐是润肤生肌的至宝,可以治好你的脸,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看着她一天天的快乐开朗起来,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是他也分明能够感觉到那份快乐后面还是有些许的悲凉。女为悦已者容,若无容,又怎会有悦已者?

父王派人传来口信,让他速速回国,临了,他心中竟莫名地多了些不舍,他只想着能为她做些什么,那日偶然见了沙漠赤狐,他欣喜若狂,守了几个晚上终于让他抓到了,可这个笨女人却?唉,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吗?

腾风正在怨天尤人之际,却见一个火红的东西呈到了自己面前,竟然是沙漠赤狐色,这个女人,又捉弄他!

“谢谢你!”秦燕慈深深地凝视着腾风,双眸清亮如水,隐隐有泪光闪过。

月色如轻纱般覆盖在两人身上,今夜,两人没有再“脑筋急转弯”,默不作声地双双上床后,都竭力想把呼吸放得更轻一些,可越是这样,空气中反而越多了些窘迫的味道。

腾风忽然坐了起来,静静的凝望着她,黑暗中,她娟秀的脸上长睫如蝶翼微颤,几乎让他失了神。

“我要走了!”过了半晌,腾风道。

月光透过营帐,射进来,秦燕慈清晰地看到腾风的脸,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子,弧线优秀的唇,或许这张英武不凡、充满男性气概的脸从一开始就让她深深地着迷,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不要走,腾风。”她柔声道。

“和我一起走,好吗?”腾风轻轻地说。

秦燕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头,终于她垂着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青鸟最柔弱的羽毛。

那一刻,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圆月中那个白衣羽冠,如雪如月的身影,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即使那只是一场梦——她只能选择拒绝。

腾风就那样伫立了许多,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然后,他披衣,转身,走出帐外。

秦燕慈的呼吸均匀而甜蜜,清雅的香气从她的齿间溢出,让人沉醉。

即使拒绝了腾风,却对他还是如此地信任,即使在梦中,她也在想着,或许明天可以好好地劝劝他,不要走——也正是因了这份信任,她才睡得如此安稳、踏实。

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痛苦地盯着她,不只是因为她的拒绝。或许她是对的,他与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对过客。可是,为什么心中会如此的不舍呢?

终究还是要走了,晚走不如早走,他悄悄地起身,提着火红的小狐走到帐外。

秦燕慈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营帐中静悄悄地,腾风没有回来。

莫非,因为她的拒绝,他生气了?

秦燕慈的心一紧,却又安慰自己,我会找机会向他解释的,他也会理解我的,他是那么爽朗大气的一个人——

身旁放着一个青花瓷瓶,光润动人,瓶下压着一张小小的信笺。

“瓶中是沙漠赤狐提炼的药膏,对你的脸有益,清晨睡前各涂一次。我走了,望珍重!”

“腾风——”她大声唤道,希望他会突然出现,希望他只是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帐外空无一人,回答她是大漠冽洌的风声。

他真走了,他竟然是如此的残忍,选择这样一种冰冷的方式与她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