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早点睡吧”晨风笑着说了一句,可是就在纱帐即将放下的那一刻,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吹熄烛火,然后翻身上床。
我吃了一惊,见他压过来,下意识的想推开他,没料到他反而抓住我的伸过去的手,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说:“他们又来了,不要作声”。
黑暗中,他身上清雅的梨花味一阵一阵的扑来。
窗口被悄悄的推开,白森森的刀戟在月光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几个黑影跃了进来,走到屋子中间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警惕的往四周望去,然后合成半圆,慢慢的向床铺靠拢。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只被晨风抓住手腕的手不由自主的揪紧了他的衣服,晨风愣了愣,然后低头对我莞尔一笑,夜色中晨风的笑容依然是最温暖的春风。
纱帐终于被刀鞘撂开,晨风的手也滑到了腰际的剑柄,寒光顿起,晨风从床上跃出,在那些黑衣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样貌的时候,迅速出剑,他的剑舞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柔韧的身段灵巧而柔美,灰影站定,身后倒下数人,他的黑发和衣襟一起随着动作飘舞,动作优雅,一气呵成,美得像个战神。
我呆呆的坐在床铺上,良久才感叹了一句:“哇塞!”。
所以说,身边有一个保镖很重要。
晨风却没有丝毫得意,也顾不上满屋的尸体,一把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沉声说:“这不过是先锋,还会有更多人来,我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阵更为嘈杂的声响,晨风脸色愈沉,一只手紧紧的拽着我的,另一只手则横着剑警惕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突然被推开,准确的说,是被撞开,几个已经嗝屁的死人从外面飞了进来,啪啦啪啦落在我们旁边,紧接着这个出场式的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手中兀自拿着滴着血的剑。
来人正是那日在雨中跪着不肯走的又倔强又固执的黑衣人。
“王爷受惊了”他一进来就扑到在地,拱手垂头的说。
晨风淡淡的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然后问道:“马车准备好了吗?我们即刻启程。”
黑衣人忙站了起来,也不走向门口,侧身站立,直接挥手一掌,对面的窗户顿时裂开了一个大口,马儿的嘶鸣声已经在窗下响起了。
我顿时咋舌,古人都这么爱破坏公物吗?
“刀”晨风突然叫了一声,我环顾了四周,这才意识到他叫的是那黑衣人,“你来的时候,王可说过什么没有?”
“王还不知道”刀阴沉沉的说了一句,凌厉的眼光再次向我扫来。
我畏缩的往晨风后面躲了躲,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到哪里都能看见不喜欢自己的人啊。
晨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低头沉吟了片刻,末了,才低声说:“还是先回国再向王请罪吧,此地不能久留”。
刀意欲说什么,可是似乎察觉到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手虚虚一晃,示意我们要马上离开,晨风会意的搂着我,一同从窗口处跃了出去,然后三人一起落到了窗下的马车上。
晨风略一回旋,已经搂着我进了马车,刀则坐在驾驶舱上,马鞭一扬,那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客栈立刻被甩在了后头。
也不知赔偿了人家没有,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
大概自己也意识到那个问题不相干了,我立刻收回思绪,开始费力的思考自己现在的情况,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晨风方才跃出窗口时搂在我腰间的手仍然没有松开,我的背仍然虚虚的靠在他的胸膛,他呼吸的热气一阵一阵的吹拂在我的脖子上,丝丝的痒。
仰起脸去,他白玉般的容颜在从窗帘透进的月光中俊秀非常。
这样的男子,若是放在现代,应该足够许多人抓狂了,对于现代的我来说,这样的人也定然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能够像现在这样在他的怀里,或许做梦都会笑醒吧,可是此时此刻,靠着他,虽然觉得温暖,心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
难道帅哥见多了,我变成女子版的柳下惠了?汗。
“看什么?”颠簸中,他突然低头笑着问。
他笑着时一瞬间的荣光让我哑然失声。
“难道是看我长的帅,心里想,当时真的不该骗这样一个大好青年的”晨风终于恢复到最初见多的样子,一口不正经的说,虽然眼神中仍然和煦如风。
我却没有笑,继续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怀里,垂下头,低声问:“我曾经怎么骗过你么?我们之间,又有过怎样的故事?”
晨风的笑容不减,可是并没有回答。
“晨风啊”我又低低的唤了一声。
他低下头,他的唇碰到了我的发丝。
“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的头垂的更低。
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蓦然一紧,马车里顿时出现了难耐的沉默。
“其实我已经放弃过一次”良久,晨风才悠悠的说:“在你背叛我投向青宫释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可是,后来青宫释告诉我你在那栋房子,而且很危险的时候,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可是那一眼,却让我再次的喜欢上你,喜欢那个似乎忘却了所有烦忧在苜蓿花中笑得灿烂的你,喜欢那个踮着脚和我抢糕点抱着猫四处乱闯的你,喜欢那个在雨中为刀撑伞的你,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眼,没想到在那滞留了那么久,我甚至奢望你能够再选择一次,这一次,不要再选择青宫释了,可惜……”
“可惜我仍然跟他走了,是不是?”我低声说。
那一天,晨风的忧伤,我至今都记得。
晨风默不作声,他的呼吸声低沉而悠长。
脑中一阵混沌,可是心毕竟是喜悦的,晨风再次喜欢上的,并不是若若的影子,而是我,我就是我,对不对?
只是那种窃喜一闪而过,转而变成一种彻骨的失落,御珏喜欢的,却是若若的影子啊。
狠狠心,我转过身,笑脸相迎的说:“晨风,我并没有选青宫释,我说过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若若,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一张完全空白的纸,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加油!就算真的没机会了,你这样待我,我也不会再伤害你,以后,大家还是能做好朋友的,对不?”
好吧好吧,彻底的摆脱若若的阴影,我想自己开展自己的生活,坚强的,努力的,活下去。
晨风微一怔忪,眼角便散发出笑意,好看的弧度勾起,醇净的声音说:“我不会放弃的”。
“这才像晨风嘛”我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老朋友一般念叨着家常:“等你和我好好相处下来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更适合做朋友的人,不怎么贤淑,不过还是很讲义气的,以后你若是再看上其它的小姐,我还能为你出谋划策……”
晨风只是宠溺的看着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压根就没听我谆谆善诱的话语。
算了,我乖乖的闭嘴,这样给一个男人希望,不知是帮他还是害他?不过正如我所说,以后相处下来,他就会发现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孩,到时候自然会自动放弃了,嘿嘿。
看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多响。
正得意着呢,刀突然猛的停住马车,从前面探过头,说:“王爷,到了”。
天龙国已经到了吗?我欣喜的从晨风的怀中跳了出来,掀开帘子往外望去,然后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前的景象宛如凡尘里的绿洲,绿意盎然,树影斑驳,俊秀的树林围绕着一座古朴的城池,让人很难想象世间竟会有这样美丽的一个国家,依山傍水遗世独立,东边是我们来的方向,再往西就又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晨风也走了出来,伸手将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美则美矣,可是没有丝毫的亲切。
相反,心中竟然有一种懊恼的情绪,从若若的记忆里散发出的情绪,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远远的城池,心中且悲且痛。
大概是我所有的情绪全部显示在了脸上,晨风温婉的靠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天龙国确实欠了你许多,可是这里毕竟也是你自己的家,往事,就不要再执着了”。
我点点头,我本来就是一个空空白白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好执着的。
马车缓缓的向城门方向走去,还没有到护城河,城西那块荒芜的沙漠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擂鼓声,晨风神色微敛,转向刀问:“今天什么日子?难道……”
“今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天日”刀恭顺的回到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运气很好,不用专门去拜见,也能见到祭师本人了?”晨风掩不住满脸的欣喜。
刀点点头,转过马头,向沙漠那边走去。越往前走,擂鼓声越是热烈,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等靠近声音的来处的时候,我只看到满目的人,黑压压的一片,围成一个大圆,半径多达500米,似乎整个天龙国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似的。
“什么是祭天日?”我饶有兴致的问。
“即使天龙国一天一度的庆典,用来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的,祭师本人会亲自出场表演祭天剑舞,而若是平时,要见到祭师,即使身为王爷,也是极为困难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急着下去亲眼目睹这一年一度的盛况。晨风并不阻拦,招呼刀停住了马车。
和晨风一起从马车上下来,刀突然拉住晨风的胳膊,意味深长的唤了一声:“王爷……”
晨风微笑着摇摇头,轻巧的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出哑剧,迟疑了一下,然后兀自往前走去,
给他们主仆留下点私人空间吧,我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RAY:骗谁呢,貌似你从开文到现在都八卦的很)
终于走到人群的外围,我尽量踮起双足,视线穿越眼前装束各异的人群,不远处是一座布满鲜花的高台。鼓乐声隆隆响起,高台两翼突燃起淡蓝色的火焰,空中开始落下洁白的花瓣,随之飞来几道白影,落定于台上才看清是几个侍女打扮的绝色女子。她们动作轻盈随乐起舞,最终围成一个圆圈互相扯起白色丝绸,在台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花朵形状。
这时擂鼓声声震天,那白绸花心中忽然冒起浓浓白雾,随着雾气散开,竟有一白衣人如天外飞仙般缓缓落于花心之上,他虽体态优美、青丝飘逸却仍可辨出是位男子,脸上还戴着白色面纱,更添神秘。霎时间鼓声息止,悠扬的乐曲声响起,先前的女子们悄然退下台去,白衣男子拨出闪亮的宝剑轻舞起来。
那剑舞说不出的灵动好看,让人恍若置身天界,这面前的男子也非凡间的词语能够形容。
后面解决了私人事件的晨风终于也走了过来,他长的比我高,所以用不着踮脚也能看见,突然,一阵小小的风沙扑到了我的脸上,迷进了我的眼睛,我揉了揉,定目往风向望过去,更远处的方向似乎有沙石袭来,天际黄漫漫的一片。
“要起风了”晨风淡淡的说。
他的话音刚落,平地里果然起了一股平削天地的大风,祭台上的绸缎花簇顿时飞舞的更加纷扰,那舞剑的男子也停住了身姿,收剑长立,静静的站在风中。
沙漠里独有的,施虐的风一股一股的掀起他的衣袍,整个人若飘然欲仙一般,脸上的面纱也是不是的翻起,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白净的肤色。
面巾终于被风完全揭开了,白色的方巾细细袅袅的扬在了空中,露出了让整个场地为之一静的脸。
那是一张足以魅惑人间的脸孔,妖媚的眉、清澈的眸、柔和而挺翘的鼻、加上形状美好的唇,皮肤白皙剔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清丽脱俗得令凡人难以亵渎的美,清冽的艳色丝丝撩人。如一把幻梦的利刃插入人心,在一瞬间夺取人的呼吸,于是连灵魂都深深沦陷了。
也许所有人对上这张脸都会吸上一口凉气,然后感叹造物主的巧手慧心,可是我看见后,却并没有如他们一般惊艳的感觉,因为我似乎认识他。
他,就是在梦王宫前用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看着我的——优!
虽然此时看着,有那么一点不同,似乎更清秀更疏离了一点。
“他是谁?”我扯了扯晨风,呆呆的问。
“他便是我们天龙国的祭师,落尘”晨风轻轻的回答。
落尘?难道他不是优?可是那分明就是优的模样,优怎么又做了天龙国的祭师?
想不通的事情愈来愈多,我摇摇头,脑子仍然如浆糊一样不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