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狼魂虎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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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北地里群雄争雄

耶律汀被家人接回,又昏睡一天一夜方才醒来。一醒便叫:“壮士,壮士,冰溜儿,冰溜儿,你们在哪啊?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老夫人闻声进来,吓了一跳。

冰溜儿是什么不知道,可这壮士却听得真真的,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暗暗叫苦不迭,天爷爷,这几天不见,别做下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了吧?慌忙唤女儿:“孩子,醒醒,这是在家里,什么冰溜壮士的?这几天你都遇见什么啦?”

耶律汀闻声,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赧然地支唔道:“做了个梦。娘亲,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吗?”老夫人放心了,暗道:“幸亏是梦,这要是真有什么,那可是了不得。”当下一迭声地唤道:“公主饿了,快快传饭。”

什么都是现成的,一句话,便送了上来。当时耶律汀如饿鬼附体,胡乱抓抢着大吃起来。急得老夫人直叫:“别慌,看噎着。这哪里是要嫁人的公主,简直就是饿狼。这个吃相,到夫家,一天不挨八遍打,也得遭十八回白眼。慢点,慢点。”耶律汀天塌不管,只知道朝嘴巴里忙活东西,嘴巴塞满了,便呜噜呜噜地要****,拿过马****,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后,才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细嚼慢咽地吃起来。看得老夫人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摇头不已。一时间,耶律汀吃饱喝足,这才问母亲:“母亲,我的冰溜儿呢?”

老夫人奇异道:“不是说是做的梦吗?怎么又出来冰溜儿了?冰溜儿是什么东西?”

耶律汀笑道:“娘啊,别的都是梦。冰溜儿就是我骑的那匹野马,它哪去了?”

老夫人啐道:“呸!命都差点儿没了,还提什么野马。我看你就是匹野马。行了,什么冰溜儿野马,我全都不知道。你收收心,这两天好好同娘在一块呆两天,过几天就要远行了。以后,山南海北天各一方,你这一走,这辈子能不能再见面,还两说呢。”

说着话,老夫人流下泪来。耶律汀也哭泣成声。娘儿俩哭泣了一阵,耶律汀收泪问:“娘啊,救我的人是谁?现在何处?”老夫人正哭得言不得语不得,闻声抽泣着摇头。半晌才说道:“家人也问了,人家不肯说。”

耶律汀起身道:“不行,我得找他去。不当面谢过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都别想安心。”

“不行!你才好过来,又不知名不知姓的,上哪找去?你哪都不能去!回头让你爹爹打听着,找到了重谢就是了。你就安心养着吧。到了日子出不了嫁,皇上不杀咱全家,你爹也得把我勒死。”耶律汀知道母亲说的都是老实话,无可奈何地按耐下心,静听命运安排。一连数日无话。这日忽然有人来传旨,命公主夫人前往演武场观礼。耶律汀憋闷数日正想散心,便收拾打扮,同母亲前往演武场。

李继迁来到演武场,相扑等徒手项目早已决出胜负,兵器功夫,也有了魁首,只落下弓马一项。所有契丹健儿,在等待争夺最后也是最大的尊荣。契丹人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最重视的还是骑射。所以说,演武已经到最后的关头。

只见参加决赛的骑士们,人人抖擞,个个精神。李继迁进场时,正看见一个骑着骅骝驹,红袍赤巾的武士,在表演百步穿金钱的绝技。皇家看台前,立着两条高杆,高杆之上,横拉着一条长绳索,绳索之下,悬浮着九枚金钱,在随风飘荡,距离远,已经看不见吊钱的金线,连金钱都望之不清,只见九点金光,在半空中摇摆。红巾武士,当真不含糊,在百步之外,纵马如飞,一连三箭,箭箭中金钱。箭就镶嵌在金钱的方孔之中,随风飘舞,全场欢声雷动。

欢声过后,一个黑马黑甲的黑骑士纵马出来,一脸不以为然,满目傲色地大叫:“箭中金钱有何难哉,且看咱来个后羿射日!”黑甲骑士呼喊着,催马而去,跑出百步之后,一个回头望月,一连三箭,三枚金钱飘然落地。这一下,观众更兴奋了,欢声震天。

欢呼声中,白光一闪,一个白盔白甲的白脸大将出场,他跨下白龙马,掌中金镂银雕弓,稳立当场。白袍大将一出场,立时欢声大振,人们呼喊着:“耶律希达……”

整个上京,有谁不认识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长公子耶律希达,那是所有契丹少女心中的念相,是契丹人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他曾活捉杨无敌,在契丹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的人物。所以他一出场,便赢得一个碰头彩。耶律希达也真不负众望,出口惊人:“后羿射日却也平常,且看咱来一个三箭定中原!”耶律希达说过,便命人将一个箭靶立到皇家看台前、金钱之下后三丈处。然后飞马而去,跑出百步开外之后,左边一个犀牛望月,三箭连环而出,右边一个苏秦背剑,又是三箭。只见前三箭将金钱射落,后三箭赶上,将三枚金钱射到箭靶之上,整齐有序地钉在箭靶的中圆红心三面。这下,整个演武场疯了,观众都不知道喊叫什么好了,喊叫出的都是最原始的声音:“啊哈,呜哈……”

耶律希达不负众望,当之无愧地成了此次春水大典的魁首,就将为此次盛会划上完满的句号。这时,大丞相韩德让立起身形,代表着皇上太后喝道:“皇上太后有旨,请各国使臣外邦属国将士下场,一显身手,展露绝艺。独占鳌头者,皇上太后另有重赏!”

当时有人过来,插上箭靶。就有室韦族族长完颜赤朗声道:“谢皇上太后!我等山野村夫,射的是飞禽走兽,猎的是虎豹豺狼!这样的花样,从没玩过。就不献丑了吧?”

李继迁一听这话,暗竖大指。真要照猫画虎,别人怎么样不知道,自己怕是要画虎不成反类犬。若想同契丹武士一较高下,还真得别辟蹊径。当时禁不住地多看了完颜赤两眼。

北方、东方的迪烈、阻卜、铁丽、兀惹等善骑射各族,一哄声地赞成完颜赤,回鹘、于阗、龟兹等不长于骑射各族,便跟着起哄。高昌王子胜魁大声吆喝道:“天下的猎物,哪里有捆绑在那里,等着人来射的?什么百步穿钱、后羿射日、定中原,都是绣脚花爪,不中用的。射靶子,还不如去笼子里射兔子。”李继迁和完颜赤,闻声忍俊不禁,相顾莞尔。其他人是哄堂大笑。契丹人大怒,耶律希达和黑甲骑士红巾武士,闻声怒发冲冠!催马过来,怒目而视就要动武。高昌王子绿魁手上功夫不行,嘴上功夫却煞是了得,见状并不示弱,嬉笑道:“是骡子是马,腿上看,是鱼是龟,水里见。武士的功夫,不在眼睛大小,在它锐利与否。瞪眼睛管什么用,有本事,缚龙射虎去!手上见真章!”

耶律希达和黑红骑士,恼不是气不是,白脸生烟,红脸喷血,黑脸似铁。各国使节和外邦属国的武士,这个乐呀快塌天了。他们都知道,大辽国哪里是让他们一显身手,不过是在夸耀武力,令他们心悦诚服,不敢心生异志。同时也想让他们当众出丑,含羞忍辱,以后不敢轻举妄动。明白此节,哪能不趁势捣蛋,一时间乱七八糟,哄声一片。

正哄笑之际,远处传来哇啊、哇啊的雁叫声。北来的大雁,自南天飞来。“呔!”耶律希达大吼一声,喝道:“别笑!有本事咱们手上见高低!就射大雁,看谁笑到最后?!”

耶律汀同母亲来到了贵宾看台后,有家人引导到自家帐中坐下,耶律汀可就坐立不安了。她惦记着那个壮士,不知道他来到演武场没有。如果说同他根本就是邂逅一遇,从此再不能相见,定会让耶律汀相思断肠。她又惦念着看看李继迁来了没有,是个什么蘑菇头山鸡样。于是,耶律汀将坐位移到最前面,伸长脖子张目四顾。可她脖子扭酸了眼睛望花了,也没有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耶律汀正在焦躁无聊之际,耶律齐老王爷,一摇三晃地进了帐。契丹人家,不似汉人那么多礼数,没有太多的讲究。弟媳妇也不避大伯子,小辈女子就更没什么说道了。当时耶律汀和母亲给王爷见了礼,老王爷便大大方方坐下,闲聊家常里短。

王爷因为没有女儿,对侄女耶律汀,那也是宠爱异常。眼见她一副心不在焉又烦躁不安的劲,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笑着对她说道:“大姑娘,啊,对了,得叫公主。我说公主,我听说你不愿意嫁给李节度使,有这回事吗?”耶律汀垂首不语,默认。

其母叹息一声道:“王爷不知道。从赐婚开始就闹腾,百般不愿。可人常说,为人别当差,当差不自在。何况咱们这皇亲贵胄家,哪里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耶律汀的母亲,闲言絮语叨唠了一大车,老王爷笑眯眯地听着,见她不说了,这才问耶律汀:“丫头,你跟伯伯说老实话,是不是心上有什么人了?如果真有了非嫁不可的人儿,伯伯为你做主。伯伯拼着不要这个王位,也要请皇上太后另选高门,成全你。”

耶律汀闻言大喜。如果伯父肯帮这个忙,凭着他的身份地位,还真能办到。反正到期,皇上给李继迁一个义成公主就行了。多少契丹姑娘,巴不得要这个称号呢。可真让耶律汀说出心上人,她又茫茫然了。独行公子断肠人,算不算自己的心上人?那个救命的壮士,又能不能称为心上人?耶律汀这里夜壶改酒盅,瞎琢磨呢。老王爷又说道:“丫头,你可想明白。别到时侯后悔莫及。据伯伯所知,人家李帅还犯嘀咕呢。听说,人家还要求皇上另赐别人呢。”

“那可太好了。”耶律汀欢呼起来:“就怕他不肯这么做。”

耶律齐老王爷笑道:“丫头,你见过李继迁没有?待会见了人,你可不许后悔。”

耶律汀道:“后悔是小……”耶律汀把狗字咽下笑了。这是她小时侯常同伯父玩的把戏,现在毕竟不是当年了。耶律齐笑道:“那好,你细看看那个人。那个白袍黑马被耶律希达他们遮挡住的那人,那就是定难军节度使,蕃邦英雄李继迁。你盯清看准,认准了人,伯伯这就去回皇上,设法偷梁换柱。”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耶律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遍寻不见的人,就在那咫尺之处,老王爷刚说完,耶律希达马打盘旋,将李继迁闪现出来。耶律汀一见伊人,整个人便呆子一般。

且说耶律希达一说射雁,绿魁便不吭声地勒马后撤,把李继迁让出来,耶律希达马打盘旋,盯死绿魁,意欲瞅机会给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来个难堪。结果把李继迁整个闪现出来,被耶律汀看个清楚,瞧个明白,当时是目瞪口呆。老王爷还不依不饶,催问道:“我说丫头,你看明白没有?就是那个骑黑马的傻不楞登的家伙,就叫李继迁。看明白了,伯伯好去回皇上去。”耶律汀如梦如幻,眼见得他就是李继迁,立刻若饮琼浆,滋心润肺,小心眼儿里甜得滴蜜,又似百蚁穿心,酥麻酸痒,无法抓挠。闻听伯父欲去退亲,慌得三魂七魄走了四魄二魂,急急忙忙地叫道:“伯伯,伯伯,再坐一会好吗?”

耶律齐老王爷人老精马老滑,老得都白了尾巴尖,能看不出耶律汀那个小心眼儿。当时还逗侄女:“倒是让不让伯伯去,你得说个话呀。不说就是让去,伯伯可去了。”

耶律汀被逼无奈,垂头娇嗔道:“人家不是请伯伯再坐会嘛,还让人家怎么说?”

老王爷呵呵大笑,耶律汀之母也探头看了个仔细,满意地点头:“行,是个英雄豪杰。幸亏没依着她胡闹,不然的话,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那可真要把肠子都悔青喽。”

老王爷笑道:“咱们这边是这么说,人家还不知怎么想呢?说不定已经禀明皇上太后,把亲退了哩。”耶律汀如六月沐雪,从头凉到脚。颤栗嗓门儿叫道:“伯父……”

老王爷见耶律汀吓得很了,怕吓唬出毛病,再不敢开玩笑。呵呵笑道:“别怕,不要怕。有伯伯呢。他敢说个不字,伯伯把他的满口牙都打掉。不过丫头,你在昏迷中,可当着人家的面说过不愿嫁的话。记住了!回头人家要找你的后帐,你可别不知道首尾。”

这边说着闲话,那边开始比试高低了。绿魁和耶律希达马打盘旋捉迷藏时,一群人字排开的大雁,已经到众人的头上。绿魁是现任回鹘王绿胜的弟弟,算来是平夏部的盟友,李继迁知道绿魁不善骑射,怕他吃了耶律希达的亏,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和耶律希达的身上。

这时,契丹的那个黑甲骑士抢了个先招,喝道:“且看我箭封头雁的嘴巴!”

黑甲骑士说话之间,弓成满月,弦响箭出,头雁应声坠落。头雁中箭坠落,使得雁阵大乱,完颜赤见到便宜,喝道:“看我的一担挑!”完颜赤眼疾手快一箭双雕,一箭射中双雁,箭头一只箭尾一只,应声坠落。李继迁一看,要遭,光顾着注意绿魁和耶律希达了,被这二人抢了先招,再想压倒二人,那可是难以想象了。李继迁正在懊丧之时,看到一只孤雁,随后飞来,脑中电闪雷行般地一转,大吼一声:“且看咱的无影箭!”

这一声呼喝,仿佛晴天霹雳,震耳欲聋,震得所有叫好欢呼的人一愣,一时间整个演武场,静若空谷。就听见弓弦一响,那只孤行大雁应声坠落。全场如鹰入林,鸦雀无声。

这时,早有报马拾取四只雁,跑到皇上太后面前,呈上。皇上太后一看,黑甲骑士射穿了雁嘴,正如其所说,完颜赤的一担挑,在空中已经有目共睹了,再看李继迁无影箭射中的雁,那真是毫发无伤,一时都是大惊失色。报马待皇上太后王公大臣们验看过后,举着四只雁绕场奔跑,边跑边喊:“箭封雁口,一担双挑,无影箭射无伤雁……”

轰隆声响,全场欢声雷动,狂风暴雨一般地欢腾起来。耶律汀激动得热泪盈眶,再也看不清伊人的身影了。这时,皇上太后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继迁的身上。

皇上拍手叫好,萧太后却喃喃自语:“李卿如此英雄,技压群伦,应当如何赏赐……”

“杀!”萧太后身边一人接口。其声音低哑阴沉,但却坚硬如铁。萧太后一愣,见是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就见耶律斜轸面色苍白,两鬓汗下,对着萧太后颤声说道:“太后,箭出无影,伤物无形,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如果任其活在世上,老臣将终身难以安枕。假以时日,恐怕我大辽也要身受其害,只有除去而后安!请太后别犹豫,杀他!”

“这个……”萧太后堪称是一代明主,巾帼英雄,是中华民族史上少有的女杰,杀伐决断,胜过须眉。此刻也不由地沉吟不决:“众目睽睽,如何杀之……”“派人去其归途,假扮宋军,待其归还一鼓杀之。”耶律斜轸声坚如铁。萧太后正要点头应允,一边的大丞相韩德让轻声笑道:“李帅虚声取伤雁,倒令王爷成了惊弓之鸟。可笑啊!”

耶律斜轸不悦地看韩德让一眼,愤然问:“此话怎讲?”韩德让乃萧太后的宠臣,文武双全,现已经成为大辽的第一权臣,同耶律斜轸这些人的摩擦,那是再所难免,所以趁机打击他。当时韩德让温文尔雅地引经据典道:“《晋书。苻生载记》:伤弓之鸟,落于虚发。《晋书。王鉴传》: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李继迁所击之雁,过去受过箭伤,伤势虽愈,却心有余悸。猛闻弓响,心胆俱碎,坠地而亡。些许小智,却令大王成了惊弓之鸟,未免有些可笑。如不揭示于众,定让他小视我大辽无人!”耶律斜轸闻声老脸一红,不相信地问道:“当真如此?”萧太后也惊疑地问:“世间真有这等奇异之事吗”

韩德让淡淡一笑道:“太后,令人去将那雁剖开,若不如臣之所言,甘愿受罚。”

内侍忙取雁剖析,果如韩德让所言。萧太后赞许地点头。耶律斜轸赧然道:“既便如此,此人见识之广,心思之快,决断之准,也够吾辈寝食思之矣。仍是不能不除。”

韩德让道:“正为如此,皇上太后,才不惜以公主下嫁与他。对这样的人,我们要赐予显爵,赏以重物,俘获其心,引而用之。其为我所用,则宋就寝食难安了。”

“如此最好。”萧太后抚手称赞。然后立身走到台前,高呼道:“来人,把虚声落雁的英雄,李节度使请上前来!再把义成公主请来!本后要于此时此刻,亲自为他们主婚,以示对英雄的奖赏!”

内侍闻声驰马飞奔,边跑边喊:“太后有旨,宝刀赠勇士,美女归英雄!定难军节度使、检校太师李继迁,虚声落雁,实乃英雄!着义成公主即刻与李节度使成婚……”

全场的人们,热血沸腾为之疯狂,欢呼雀跃沸腾起来!就这样,李继迁于辽统和七年春夏交接之时,迎娶契丹义成公主耶律汀以归。契丹国主赐予好马三千,以为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