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魂倾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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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狗急跳墙

陈齐一边道来,一边露出小心的神色,注视着明霞公主。“而孩儿让孙成虎随同入安康,却还有旁的打算。”

明霞公主听到雪睨二字,眉头一跳,正要发作,见陈齐那般模样,叹了口气:“庆儿有何打算?”

“一来,安康城为大皇兄与二皇兄二人本营,他们于城里城外皆有营军可使唤,孩儿的势力却单薄了些。孩儿以‘护驾’之名叫上孙成虎一路同行,实为待入城后,有一支忠心护主的人马;二来……却是为了牵制一个人。”

“何人?”

“孙成虎之弟孙成燕。”

“牵制他?”明霞公主不解:“那孙成虎与孙成燕不是兄弟么?”

“孙成燕此人心思慎密,与孙成虎感情极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背叛兄长。孩儿却拿不准,他会不会背叛于我,故而要将他的兄长握于掌中。”

“庆儿为何这样说?”

“因他不知,他有一个致命的错处被孩儿掌握。若他知晓,怕是狗急跳墙……”

陈齐面上浮起一丝怒色。“他的事太过惊世骇俗,孩儿现下不便与母亲说个分明。”

“你不愿说便罢了。”

明霞公主见陈齐神色阴鹜,一瞬之间像换了个人一般,当下有些吃惊,沉吟道:“还有一事,关系重大,娘亲须得全盘告知于你。”

“何事?”

“此次北疆之乱,明面上,是由你二皇兄出面,与南齐、北狄私通。再其间为他们牵线的,是你皇叔。”

这消息早在陈齐意料之中。他默了片刻,淡然道:“孩儿早已想到,皇叔是上一任享王,于南齐宫中颇有人脉,只有他,才能为二皇兄牵线。他们二人会勾结,并不奇怪。”

明霞公主却微摇臻首。

“此事,却是娘亲与你皇叔合谋。”

“这……”陈齐终是大吃一惊,看着明霞公主说不出话来。

明霞公主抚上陈齐面庞,缓声道:“庆儿也知道,享王历来无缘皇位,后陈开朝六百年来仅有一位享王御任后靠篡位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你皇叔对此早有不满,他不服你父皇。他愿替你将二皇子扳倒,捧你登上皇位,娘亲也乐得与他联手。”

“可是母亲……你与他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陈齐失声道:“他敢对付二皇兄,就敢对付孩儿。我是享王,可登上皇位,他这个享王难道就不能登上皇位么?”

前任享王名为陈泰,年方四十有二,是为陈康的兄长。陈齐素来与他不亲近,此刻只道陈泰正值壮年,未必没有野心去谋算金銮殿上的宝座!

“庆儿勿谎,娘亲与他联手,自然是有把握的。”

明霞公主将陈齐揽入怀中。“一来,娘亲与他所谋之事,皆在密室中谈论。一无手书、二无信物,即便他有一日反悔咬出娘亲,也可来个空口无凭。故而,此事娘亲连你也未告知,就怕留下物证。二来……”

明霞公主弯下身,在陈齐耳边轻声说道:“他有精寒之疾,命中注定无子,即便谋到了皇位,将来又能传给谁?倒不如扶持你,做一个真正权倾朝野的贤王。”

“原来……如此……”

陈齐初次听闻陈泰秘辛,喃喃道:“母亲,你怎会知晓?”

“娘亲买通了你皇叔的枕边人,得此消息,又在密谋之时寻了个由头,命通晓医术的宫女为他把脉,确为精寒之兆。你皇叔也确无子孙。”

“此外,我们的布局非止于此。北狄那边,近年草原有些小部落靠经商崛起,已不满受大部落挟制,欲得后陈相助,一统霸权,而南齐这几年于你父皇处很是吃了些苦头,也想后陈早日换一个拎得清的皇子上位。因而,三地密谋——明面上,南齐与北狄大部落接受你二皇兄的条件,放北狄联军入侵。暗地里,小部落联盟之首瓦楞部派出一名使者进入安康城,揭穿二皇子阴谋,此事过后,瓦楞部一跃成为草原霸主,南齐得到行商保障,我们对于南齐放任北狄过境之事,自然也是‘既往不咎’,当然少不得还要给些好处……”

随着陈齐与明霞公主母子二人各自开诚布公,围绕着北疆之乱与皇储之争的乱局,终于展现出清晰的脉络。

计算、谋算。

人算、天算。

种种算计,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令陈嘉一派深陷网中,无法脱身。由此,皇位离陈齐又进了一步。他明明应觉得欢喜,心中却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侃侃而谈的明霞公主,恍惚地想道——先前不知北疆之乱有明霞公主参和,他只道陈嘉与陈泰祸乱百姓,因此事有可利用之处,他能对于百姓的苦难坐视不理,尚还觉得理直气壮。如今,北疆之乱却有母亲一份“功劳”,他的谋权之路,真正是用尸骸铺就。

这果真是……无情、无心,才能权倾天下么?

仅存的一丝良心,终是刺痛了他。

“庆儿?”

明霞公主见陈齐有些发怔,轻声唤他。

“母亲……北疆之乱,竟然牵扯得这般多……”

母子连心,明霞公主如何看不出陈齐心中所想,面容一肃,正色道:“你可是觉得母亲心狠,祸乱百姓?”

“孩儿……孩儿只是有些吃惊……”

“傻孩子!你可曾想过?若是二皇子不听你皇叔蛊惑,纵是我们的谋算落空,北疆百姓也不必受战乱之苦。可他明知会祸乱百姓,仍是上了当,可见此人目光短浅,并无帝王资质,他上了位,天下恐怕再难安生!”

明霞公主恨铁不成钢,低声道:“你大皇兄若是个能成事的,这七年便不会被杨秀宁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三皇子倒是能干,生母身份却太过低微,又被杨秀宁逼着同你一般迎娶杨家之女,岳家不会予他助力,在朝堂上亦是无人应和;四皇子……此人吟诗作赋倒是一绝,心思都用在主持皇家书院上,余下资质还不如二皇子;你的弟弟们又太过年幼……唯有你才是帝王之才!你上位,后陈才有长治久安!为了天下的安泰,现下有些许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明霞公主虽是爱子心切,觉陈齐的优点夸大,却也将陈齐四位兄长的短处说得八九不离十。

她不曾受过战乱之苦,不曾亲眼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因而,于她心中,这些都算不上大事。

陈齐心中苦涩,半响无语。

“庆儿要想清楚……娘亲虽为女子,也知谋天下者,须得抛弃妇人之仁,小仁小义不可取。”

妇人之仁需抛却,小仁小义不可取……

陈齐忽然想起,十来天前,他也对紫荆如此说过。如今,却是他的母亲来教训他。

原来,我和她也差不多……

“母亲,孩儿明白了。”

陈齐又是沉默半响,强自打起精神。

“如今还有两事尚有变数。”

“哪两事?”

“一来,是三皇兄……你我皆知,他明里不参与皇储之争,实则为大皇兄派系,孩儿平日与大皇兄交好,欲问鼎天下之事尚不为外人所知,他理应是盟军,然而……”

陈齐将安康城外流民聚集之事说了出来。

明霞公主不以为意。“此事娘亲早已听闻。想来他是已知道你父皇的情形,害怕届时上头两位兄长兵刃相见,战火殃及他的封地。故而将流民安置到了城外,战火一起,遭殃的便是流民。如此大皇子与二皇子顾忌着舆论,动作不会太大,也方便他及时调整谋略。”

这番解释很是合理,亦与陈齐所思不谋而合。然而,陈齐心中仍是不安。

“二来……父皇到底还能活多久?”

这回轮到明霞公主沉默了。

“至多半个月。”

“消息无误?”

“娘亲日日前去照料,瞧他形貌,已没了人样,确实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半个月,足够成事了……”

陈齐亦是默然。

陈康其人,无论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作为父亲,都极不像样。陈齐倾慕过他,也恨他入骨,此时虽等着用他的死来大作文章,听到他寿数只命半月,心情却也微妙至极。

“庆儿,你带来的那冠人,真有神通?”

明霞公主想了许久,细声道。

“母亲何出此言?”

“若是……你父皇迷途知返,能不能让那冠人医治他?将来让他退位做太上皇,他毕竟是你父亲……”

“母亲……还盼着父皇能与你同往日一般恩爱?”

陈齐冷笑,心道能放任无辜百姓死去,却不能放任夫君死去,这母亲其实也有些天真。而紫荆不过是能呼风唤雨,连杨玉坤的鬼胎都没办法对付,又怎会有妙手回春的能耐?

却在眼一抬,正要出言反驳之际,瞧见明霞公主瞬间苍白的脸,又是心痛,便缓言道:“若真是如此,孩儿定当实现母亲心愿。”

明霞公主释怀,又有些羞愧,喃喃道:“庆儿真是好孩子……”

末了又道:“说来庆儿也将为人父,父子天伦应是明白的。那杨玉坤虽为杨家之女,看在她能为你诞下麟儿的份上,将来给她寻个僻静院子,保她衣食无忧便是。”

“此事断不可能!”

一提杨玉坤,陈齐面色又不好看了,冷声道:“她腹中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怎么饶过她!”

“这……竟然……”

明霞公主闻此惊天消息,蓦地瞪圆了双眼,忽而愤声道:“这……这贱妇!庆儿,你是怎样知晓?”

“孩儿无意让杨家之女有孕,又不能让她知晓,便自己服了药。未断药之前,任何女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她这孩子如何得来!”

“庆儿,你怎能拿自己的身子来犯险?”

明霞公主面色大变,紧张地上下打量陈齐:“长久服那种药,身子会不会受损?你真是傻!”

“母亲,孩儿自离宫之日便暗自立誓,绝不让子孙受我遭过的罪……孩子虽决定成为后陈之主,却也有一份天真念头——与女子孕育的孩子,必然是我真心喜爱的,将来不会亏他们。故而,不合适的孩子,我宁愿不要!”

“庆儿,你……你也太……”明霞公主理解陈齐心思,斥责的重话说不出口,只得转移话题:“那……与那贱妇私通之人是谁?”

“此人尚且派得上用场,孩儿不能说。而如今,杨玉坤也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