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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男耕女织度流年(4)

尘世中,欢乐心常在

——《周南·芣苢》

车前子,一种长满郊野的普通植物,有着最粗俗的名字——猪耳朵草,不过是因为可以入药才有了“车前子”这个比较雅致的名字。

汉代大将马武领兵攻打匈奴,不想兵败被困,弹尽粮绝,更大的灾难尾随而来——将士马匹多患“血尿病”,死尸遍地,只有几匹战马啃了车前的无名小草幸免遇难。细心的战士发现这种情况,便挣扎着吃了那种小草,所患痢疾竟然好了。马将军于是下令全军服用,几天内,竟然病情痊愈,士气恢复,最终得以杀出重围。马武感叹说:“全军死而复生,全仗路旁车前之仙草也!”车前子就此得名。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这里的“芣苢”,说的便是车前子。

和《江南可采莲》一样的风格: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多数词语几乎不变,但巧就巧在那变了的几个动词——一幅生动的画面便于眼前自然展开——春天的郊野,微风吹拂,处处清脆,三五个农妇,手挽着竹篮,采摘车前子,有的手捋草籽,有的用裙子兜着采好的草药,采得多的,索性把裙角系上腰间……轻快的动作配合着劳动间的闲谈,对唱的歌曲,又有美好的天气相伴,这样的生活虽和繁华奢侈毫不相干,但却是人人心中都向往的画面。

如点评《诗经》的大家方玉润所说的,想必每到春天,就有成群的妇女,在那平原旷野之上,风和日丽之中,欢欢喜喜地采着它的嫩叶,一边唱着那“采采芣苢”的歌儿?那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情景。生虽是艰难的,却总有许多快乐在这艰难之中。

把劳作当成乐趣的一部分,绝非多数人能做得到的。也许是先秦之时,工作没有那么大的压力,相反,工作是生活的一种调节,充满着欢乐,它带走日常生活中琐碎的烦恼,驱散掉单调劳动中的乏味,在采摘果实的过程中,体验劳动的快乐,并在自己的歌声里,听到远古的神秘,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产生一种亲切感与归属感。有了劳动,就会有收获,有了收获,便会有更大的快乐的,当时的人们有着如此纯粹的体验和满足,使得整个劳作的过程都是快乐的,这持久的快乐变得简单而自然。

生活本来就很艰难,尤其是先秦时期,生产力低下,自然灾难又频发,人们无力抵挡。而在这艰难之中,也有着可以轻易获得的欢喜,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本身就离不开自然,人处于自然中的时候,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刻。那时,尘世的烦恼远去,在旷野里,清风与流水和鸣,日光与植物舞蹈,人们的眼中充满动人的绿意,会觉得人与自然真正融在了一起。劳动的歌声划过嫩绿的叶片,落进了风的深处,能够找寻得到的只有从心里满溢出来的一种纯净的欢喜。

人们也就会获得这样的道理,越是简单,越是容易喜欢,就像《周南?芣苢》中展示的一样,有着单纯的愿望。唱着歌,把车前子采摘下来,用粗布衣裳把它们兜回去,漫步自然,聆听美好。

采了又采车前子,采呀快去采了来。

采了又采车前子,采呀快快采起来。

采了又采车前子,一枝一枝拾起来。

采了又采车前子,一把一把捋下来。

采了又采车前子,提着衣襟兜起来。

采了又采车前子,别好衣襟兜回来。

可以想象,当时周朝的采诗官风尘仆仆地行走在大道上,突然听见劳作人民的歌声,清新爽利而没有繁文缛节,心就被吸引了。于是,采诗官走下官道,走进大众,和他们一起席地而坐,请求父老将这些新劳作歌唱出来,而他们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然后就有了这诗歌的流传。

也许只有在农耕时代,才能够如此亲近自然,并轻而易举地有一颗欢乐的心,舍弃掉忧心忡忡,在一路的前行中,不断地有丰盈的收获,从而有了丰厚的积累。然而,现在社会我们都被物欲捆绑,在我们的心里,荒草丛生,车前子这样简单的植物只是在了遥不可及的远古,我们无法采摘,我们丢掉了先民们采摘车前子时所唱的歌谣,丢失了那些简单的欢乐,我们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清人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中有这样一段故事:“陆寿芝为麟度大令之孙,寄居仪征,幼有才名。尝醉跨桥上作骑马状,忽一履随涧中,因更举一履投之曰:‘天下无用之物若此履者,皆可弃也。’”

生命里,可弃如履的东西还真不少,荣辱得失,浮名虚利,我们何尝舍得丢掉过。如果,我们有先民采摘车前子时的简单洁净的心,那么,欢喜肯定会更纯粹些,也会更加多些,我们也会真正做到平静安宁。林清玄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

在古代的民间,采莲、采茶、采桑、采车前子,愉快的劳作,民歌情歌满山歌声,都觉得是一种天上人间的舒心热闹。这尘世里,有一种最普通的草,叫车前子,先民们有一颗最简单知足的心,叫欢喜心。他们的日子虽然辛苦艰难,但确实是满足与快乐的。而这份欢乐于我们,得也简单,失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