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手术定在我想要的时候里进行。
术前谈话的那一天,催款单也相应飞来,两万三千,数目之高让人瞠目。我一计算,差得太远了。除了亲戚朋友各处可以借到的之外,全家人只有几百元现金了。
你妈妈听到消息,没吃饭就赶来了,“知道你很着急,我已经借了五千块。”
“我也在想办法。”
“这里费用也太高了,在别的医院做,最多七八千块钱。不行,非要找个关系才行,本来不想麻烦别人的。”
看到手术费用还有相当大的缺口,我不得不求助于原单位几位驻地的老总。让我感叹的是,他们满口应允,几个小时后就将善款送到。
将近一年的治疗,家资散尽,为了节约,我将一切可以省钱的方法都用上了,不要血袋,不要止痛棒。
“止痛棒最好还是要,你的刀口在腹部,斜切的,只要呼吸就会很疼。”
“不要,死不了就行。”
“血袋一定要准备,你的内脏器官发生了变异,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万一大出血怎么办?”管床医生有些生气。
“不要,真的到时大出血,我们再签字。”
“到时可能就来不及了。”
“现在用血太不安全了。”
“到底是用血安全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两个都重要。”
“那到时出了什么情况责任不在我们。”
“不要你们负这个责任,这个责任你们也负不起。”最后在我的坚持下,血袋没要。
“你不要以为切除脾脏是个小问题,对健康人,对一般正常人来说,是个小手术,但你不同,你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放疗化疗,身体已经发生了改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说得难听点,进去就出不来,这都有可能的。”
“吓唬我?!放心,到时我醒了请你喝酒怎么样?”
“哎,你注意一点,我现在是在和你进行术前谈话呢。”
“谈得不好,如果我是医生的话,一定比你谈得成功。”
“服你了,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管床医生跟我差不多的年龄,放下笔,笑了起来。
“真的不行你,如果我谈的话,患者一定会唱着国际歌,慷慨正步走向手术室的。”
“好好好,我也不跟你啰嗦了。但是告诉你,今天不能回家,术前准备要开始做了。”
就在这时,你妈妈的手机响了。是你Elsie干妈的声音,浓浓的幸福带着轻快的跳跃,还略有一丝丝产后的疲惫:“是个儿子。”不知是巧合还是隐喻,你们两个孩子来到世上的间隔也正是我住院的时间。
“我不能来看你,可能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行。”
“行了,知道——你自己要多保重,一定要坚持下去。”
同是同学,同时都躺在病床上,境遇相差十万八千里——痛并得快乐——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手术的前夜,我被告知禁食禁水,护士随后来清胃****。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邻床的陈婆婆轻声地说:“你要坚持住!宝宝这么小,就等着你早点出去。你可是她的爸爸呀,指望着你呢。”
“是呀,现在是最不应该生病的时候。”
“不要多想了,早点睡,晚上有事就喊我,你不要动。”
她和衣睡在床间的躺椅上,右边床是她的丈夫,左边床是我。听着老夫妻俩均匀的呼吸,我也慢慢睡着了。身体里空空如也,倒也睡得踏实。整个夜,没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