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种检查与会诊紧锣密鼓进行之时,颈部的肿块神秘地消失了,后来证实那只是普通的水肿。生命充满云谲波诡,如若不是这救命的异肿,没有丝毫疼痛感觉的我可能还会硬撑一段时间。要是再拖迟几天的话,病情将进一步恶化,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命运就是这样奇特,生与死不过一念之差。
还好入院以来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只要有可能,检查完毕之后,我就会溜出来,坐上四十分钟的公车,看一看暂住在外婆家的你和妈妈。回到家里,她们会很快将你送到我的怀里,“来,爸爸抱一会儿。”她们或许明白,爸爸可以抱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了,能够让我们多处一分钟都好。当时,我已经相当虚弱了,抱不了多长时间。你不哭,也不吵,只是呆呆傻傻地看着无端絮叨的父亲。就算再被她们抱走的时候,眼睛还看着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的天使眼睛会说话。
我的虚弱已达极限。一天晚上,完成输液的我想起身来走一走,但身体刚刚离开床,眼前一阵眩晕袭来,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贴着墙根就慢慢倒了下去。耳边听到病友的呼救声、医生护士的忙乱声、各种仪器的交响声,还有自己加粗的喘息声……等到周遭回复平静之后,我被告之药物过敏。但没人告诉我是什么药物过敏,可能下次再遇到的时候,我还得交上一次学费。
“你们几个人真是饭桶,找个病变活体出来也不行。多少次了,病人身上除了刀口还是刀口,就是找不出来,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怎么学的,就知道喝花酒吃花饭。”气急败坏的汤教授不留情面地训斥着管床医生,“算了,今天下午我自己来,准备一下。”
这位汤大教授可是这家医院的第n把刀,能让他亲自动手,一定可以找得到活体的,那样我的病情就可以很快确诊。我心里感到一丝轻松,人真是奇怪,居然还有急切想要人家在自己的身体上切下一块肉的时候。
我被准时推入手术室,一众人等将我围住,手脚麻利地进行着术前准备。当麻醉剂注入时,我对他们说:“少用一点吧。”为了你,我每次都这样要求。我知道,如果还可以活着出去的话,我要拥有健康的头脑才能把你抚养大,麻醉剂得尽量少用。
手术室里极静,第一刀下去,虽然感受不到直接的痛楚,但伤口拉拽着神经,还是很疼。止血钳,止血棉,各种器具有序地送递着,等到可以观察的时候,教授感到了麻烦:“怎么会没有呢,手摸着就在皮下,这淋巴结还会到处跑?”
接着他对我说:“小伙子,感觉怎么样,麻药还有作用吧?”
“还有,你们动刀吧,没关系。”
“那就好,如果开始觉得痛了,就告诉我们,我们再补一点。”